第一百二十九章：执念
“嗯，”柏青岑垂眼扫了一下他的屏幕，继而温柔又专注地直视着他，“什么事？” 沈知砚把手机握得更紧了一点，沉默几秒，把手机递给柏青岑，手松开的时候掌心略凉，大概是出汗了。 柏青岑接过手机，指尖滑动屏幕。他翻看聊天记录的同时，沈知砚给他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事情的全过程。 许久后柏青岑把手机递回来，沈知砚紧张得手在抖，把手机接过来攥在手里。他晃动的眼神与柏青岑情绪难辨的淡淡目光相撞，漫长的几秒钟没有人开口打破死寂，他心里冒出了各种让他不安的想法和揣测，直到他的嘴被柏青岑的唇堵上了。 沈知砚瞪大眼睛，僵硬地躺着接受这个突然的吻，耳边是柏青岑急促混乱的呼吸声，青岑吻得似乎很动情，只是沈知砚一头雾水，没料到柏青岑是这个反应，睁眼怔了几秒，被亲得呼吸渐渐不稳，凉凉的身体回温，他闭上眼，手勾上柏青岑的脖子，笨拙地回应着。 长长的吻结束后，两个人都不似刚起床那么淡定了，沈知砚苍白的脸上透着红晕，看着柏青岑不聚焦的眼神。 柏青岑还维持着亲吻时的姿势，侧躺着用胳膊肘撑着床面，手叩着沈知砚的脑后，五指被半埋在乱蓬蓬的软软黑发里，他喉结动了动，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平静，提起刚刚尚未明确的事：“我会解决他们，不会有事的。” 沈知砚闷声应了句“嗯”，低下头沉默不语。 屋内长久的寂静，沈知砚怕话题就这样终止了，微微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柏青岑的脸，发现柏青岑在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说：“……怎么解决？” 柏青岑笑了笑，叩在沈知砚脑后的手的大拇指揉了揉他软乎的头发，看着沈知砚语速慢慢地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会按你更希望的解决方式去做……我尊重你对未来的决定，也很支持你继续读书。” 沈知砚一呆，紧接着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湿润：“……你知道？” “嗯，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高考，它对你的意义是重大的，”柏青岑说，“我会保住你高考的权利。” 沈知砚的眼眶红着，怔怔地看着柏青岑，四目相对，他很轻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从没纠结过别的，只担心这一个问题。 在蒋胜矾找上门来说要合作的时候，他心里的答案就已经定下了：是跟柏青岑坦白，是跟着两个欺凌过他、品德败坏、说话不一定算数的人狼狈为jian，亲手毁了自己唯一一个强大的避风港，惹上一个更不好惹的人？ 再蠢的人心里都有答案。蒋胜矾用“假性恋爱综合症”“你不是真正喜欢他”的说辞试图说服他报仇无疑是可笑的，对沈知砚来说，是不是真的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他想护住自己的人生，所以他的选择天秤毅然向柏青岑那边倾斜。只是他知道，如果他选择和柏青岑统一战线，那两个人必然不会放过他——他们是知道他种族秘密的人。 他们只要向学校检举揭发就能取消他的学籍，他会被学校开除，个人档案里背上严重的一笔违法记录。但他的人生当然不会因此塌陷，因为柏青岑会把他藏起来、养着他，他不用愁吃喝，也不用担心未来，只呆在别墅里当个听话懂事的金丝雀就好了……只是他不能读书了。 这对沈知砚是最可怕的打击。 “我知道……我挺矫情的，”沈知砚心里的酸涩感涨得要溢出来，眼红肿着，勉强稳住颤抖的声线，“应该没人可以理解吧……我自己也不理解。明明学习就是为了未来挣钱，可是，可是也许未来我可以不缺钱了，但我还是想要读书。” 沈知砚对上柏青岑温和的眼神，声音很小却坚定，用乞求的语气道：“……我真的想高考。” 柏青岑说：“我明白。” 他收回胳膊，用大拇指擦去沈知砚的眼泪：“我明白‘上学’对你的重要性，它支撑你奋斗了这么多年，对你的意义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我看过你的档案，知道你没有上幼儿园，直接上了小学……别人上学前班的年纪，你在奴隶市场经历了很多寻常小孩子不敢想的事。你得到学习机会的时候一定很高兴，从那时候你就把上学当成你的动力了……那应该是种终于看见希望的感觉吧，”柏青岑笑笑，“代入一下自己我也很开心，好像人生有转折点了。” “你上学之后，过得也并不好，同学们都欺负你……你只有学习了。除了那些卷子那些书属于你，只有它们能让你感受到你的价值，让你明白未来还有转机。” “所以你一直在学习，一直在为高考准备……也许读书可以算得上是你的执念了——但我觉得这是很棒的，因为你是个坚强的、上进的人，你一直没有自暴自弃，也不会只图安逸享乐，不因为自己的未来有保障了就抛弃学业……”柏青岑扶住他的肩膀，眉目间带着笑意，“这也是我喜欢你的点。” “如果不是你当初热爱学习的样子吸引到了我，我也不会喜欢上你。在这群学生里你是特别的，大家都是为了功利而读书，只有你身上的感觉……太纯粹了。”柏青岑眼神微怔，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一直记得你课间跑去办公室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沈知砚怔愣地看着他，眼泪含在眼眶里，心中莫名涨满了委屈感，鼻子酸涩，柏青岑说的每句话都直戳他心窝，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在忍无可忍之后终于爆发，他抽噎了一声搂住柏青岑的腰，脑袋埋在柏青岑脖颈前，闷闷地掉眼泪。 柏青岑轻轻揉他脑袋，安静听着他哭，见他哭狠了时不时哄两句。 等到沈知砚哭声弱了，抽抽搭搭着努力把抽气的感觉咽下去，柏青岑才抽出来纸巾擦擦他满脸狼狈的泪，沈知砚的脸被纸巾搓着，眼睛眨着，看到柏青岑的脖子上被哭得全湿了，在阳光下还湿漉漉地反光。 沈知砚不好意思地也抽出张纸来，给柏青岑擦脖子。 “我这两天哭得也太多了，”沈知砚小声嘟囔，“眼睛疼，睁不开了。” “吃完早饭再睡会儿，饭快好了，阿姨在做。” “嗯。” 沈知砚答应完，垂着红肿的眼皮沉默一会儿，又问：“……那，怎么让他们同意不举报我？” 柏青岑终于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完了泪痕，拿过沈知砚手里的纸，不紧不慢地翻身把两团纸扔进床下的垃圾桶：“不知道，我去和他们谈判，听他们的。” 沈知砚又沉默，不吭不响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愧疚，迟疑道：“他们会不会为难你？其实……我……如果——不高考的话……” 柏青岑笑：“没必要做这么大牺牲。你好好学习，这件事不用cao心。”他的手覆上沈知砚的半边脸，倾身歪头在沈知砚嘴唇上亲了一下，“闭上眼再躺一会儿。” 沈知砚点点头，贴着柏青岑把被窝拽上来，盖紧点，叫他一起睡后，便安心地把眼睛闭上。 柏青岑却没睡，睁着眼看着沈知砚的头顶，眼中温和的情绪一点点地淡化，沉淀下来，又恢复平日黑沉沉的冷寂感，手很轻很轻地覆上沈知砚的头发，缓慢地摩挲着，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的眼神又软化一些，头微微低下来在沈知砚头上吻了一下。 他伸手够过来手机，摁亮屏幕，锁屏上显示着最近播放的歌曲，是那首轻缓的催眠曲。 他眼睛略眯，点击右上角的叉，然后把手机放在旁边，搂着沈知砚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