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上流小狗【骨科】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一章 你知道他怎么在背后说你吗

第二十一章 你知道他怎么在背后说你吗

    陈锐住回了白河景家。白河景不知道他怎么和家里说的,反正陈锐没有管他借手机。后来的事,还是多年后从家里人嘴里一句一句零散得知。陈锐离开学校后迟迟不归。朱春月不敢告诉大姑父,给白三叔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们是不是拐卖了陈锐,说到一半,情绪失控,在电话里嚎啕大哭。白三叔果断报了警,警察几下子就找到了陈锐。惊动了除白河景以外整所学校的人。既然人没事,又是一边倒地反对朱春月,警察懒得调节家庭矛盾,让他们自行解决。

    很多年以后,白河景成了一个社会人,渐渐明白当年的自己给大家带来了多少麻烦。但当时的他不仅不知情,甚至产生了一种折腾奇葩亲戚的自豪感。在争夺陈锐的战争中,他是最终的胜利者。警察都来了,距离断绝关系还远吗?白三叔又为陈锐添置了一些用品。他们的生活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唯一的不同是陈锐越来越晚睡早起,把咖啡豆当饭。没办法,他在家里住的那段时间落下了太多的功课。高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金贵的。

    不管白河景几点出现在客厅,他都会看到餐桌边的陈锐。他几乎被陈锐杀气腾腾读书的样子吓到了。以前知道高三考生很拼,但他不知道会这么拼。他几乎对高考生出了怨怼。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同居生活。他才刚刚恋爱,想和喜欢的人亲亲抱抱,想和陈锐每一分每一秒都黏在一起,他还没有和陈锐真正上过床,徒然学了不少技巧,却没有用武之地。这些日子,他得到的只有一个仓促的拥抱,还是陈锐从浴室出来,没看清他,和他撞个满怀。

    最后一次月考也结束了。陈锐的成绩稳定在年级29。之前的颠沛非常直观地体现在他的成绩上。幸好接下来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自由复习。对于高三考生,大概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对于白河景,这是他在苍北的第一个春天。

    之前以为是绿叶树的枝头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散发出复杂细腻又层次分明的花香。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春意从每一个角落萌发。这种景色,一个人独享就太可惜了。因此,尽管高三年级放学最晚,他仍然和陈锐说好,在校园里等他下晚自习,再一同回家。

    晚上的校园里弥漫着十分清新的气息,风有点冷,春天到了,又没完全到。cao场上有人跑步,影子很小很小。白河景无聊地晃着腿,眺望着跑步的同学。他的班主任也说了,让他们锻炼身体,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两年以后的高考,现在开始跑步,是非常有价值的未来投资。

    一道手电光圆圆地落在他的鞋子前面,一个男声在他背后厉声说:“你俩给我站起来!”

    白河景莫名其妙地一回头,顿时眯起眼睛,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脸上。他抬手挡住脸。教导主任从手电光后现形,在他周围照了一圈。

    “白河景?就你一个人?”

    白河景没好气地点头。难道教导主任还指望发现一个鬼?最近抓早恋真是抓疯了,连孤零零坐在长椅上也要抓。教导主任又找了一圈,确定花树里没有躲藏着小姑娘,重新用手电晃了几下白河景,问:“你怎么不回家?”

    “等我哥啊。”白河景愣头愣脑地说。

    “等你哥。”教导主任咀嚼着这个回答,“你哥不是陈锐么?”

    真是无语。他哥是陈锐,这是一年来全校都知道的事情。白河景对天翻了个白眼,教导主任更疑惑了。“你等陈锐干什么?陈锐用得着你等吗?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害怕啊?”

    白河景决定直奔主题。“我没早恋。我就在这坐一会儿,欣赏美丽的花朵,顺便想想我的考试成绩怎么才能进步。我这次期中考试是432名,下次再见到我,肯定是年级前三百了。这些进步,都要亏得我经常坐在这里思考人生。”

    教导主任挑起一边眉毛,皮笑rou不笑地嗯了一声:“思考人生?你这小岁数,有什么人生好思考的。等到陈锐就赶紧回家吧。以后不许再坐在这里等了。”

    两人对视片刻,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嘿嘿一笑。教导主任继续前进,去花海深处寻找野鸳鸯了。白河景继续晃着腿。几片花瓣落在他的裤子上,他本想将花瓣拂落,手指碰到花瓣,又想,这花瓣的触感真是细腻,好像陈锐的嘴唇。

    放学铃声回响在校园里。白河景朝教学楼看去,走廊里开始鱼贯出现学生,大批学长学姐从楼门口涌出,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学长学姐分成两拨,一批人向东走,一批人向西走。白河景耐心地等待着。等这群人散去,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陈锐慢悠悠地从教学楼出来。

    白河景无端生气了。说好了一起回家,为什么陈锐要最后一个出来?他故意不站起身,垂着头,盯着鞋子中间形状不规则的花砖地面。眼角还是要瞟着教学楼门口的。万一陈锐以为他回家,也跟着回家,那可糟了。幸好陈锐张望片刻,便看到了白河景的军绿色风衣。他朝白河景走过来,伸手轻碰风衣肩带。白河景别过脸,不开心地说:“我被教导主任骂了。”

    陈锐无奈地贴着他坐下,白河景看着陈锐修长的腿,说:“我在这里等你。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他以为我和别人早恋,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睛,还骂我。”

    陈锐轻拍白河景的手以示安抚,白河景反手握住他的手,说:“可我确实是在早恋。你认为呢?”

    陈锐微带困惑地轻拉白河景的袖子,白河景点了点嘴唇,说:“亲我。要不然我就在这里坐一晚上。”

    他早确认过了,四下无人,花树掩映,确实是个早恋的最佳地点。陈锐犹豫又惶恐地抿着嘴。白河景不管不顾地抬起脸,闭上眼睛。

    他感到掠过脸颊的风,感到肩膀上掉落的花瓣,嘴唇因期待而微微发麻。一阵微热的风货真价实地吹到脸上,是陈锐凑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河景微微张开嘴,片刻后,陈锐柔软的嘴唇落上来。

    一声雷鸣般的吼叫吓得两人触电般分开。手电的光圈照着他们的脸,仿佛舞台上几千瓦的聚光灯。教导主任的神情是白日见鬼。破案了。但谜底超乎想象。他就知道白河景不可能自己在小树林坐着,兄弟情深不会到这个程度,肯定是在等他的小对象。但他万万没想到白河景恋爱的对象是陈锐。这两个人如遭雷击的表情更是千真万确的佐证。陈锐不会说话,而白河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双手冰凉,心脏狂跳,腿却软得站不起来。

    三个人的面面相觑里,教导主任最先打破了平静,平淡地说:“明天去你们班主任的办公室。听见了吗?”

    他从两人身边走过,手电筒背在身后,一路扫过开满花的树枝。树枝上下弹跳,和白河景的心一样乱七八糟。这剧情他熟悉,明天他去班主任办公室,就会在办公室里看到白三叔或者白先生,静默而羞耻地等待,当他像关键道具一样隆重登场,好戏就开始了。他全程保持着无法发言的沉默。听白三叔劝,白先生骂。等他们念完了漫长的旁白,班主任或是洋洋得意,或是灰心丧气,告诉他们,这个孩子我管不了,你们把他带到能管他的地方去吧。

    他不怕这些人表演,他只怕这些人带走陈锐。白河景抬起头,想从陈锐的眼睛里获得一点安抚,但陈锐也心慌意乱,脸上是一片魂不守舍的雪白。

    第二天,白河景依照教导主任的吩咐,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自己,白河景不禁怀疑这是一个特地为了他清空的表演场。班主任态度倒和蔼,让他坐在一个横出来的矮柜上,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白河景接过来,没有喝。

    班主任单刀直入地说:“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白河景的脸色瞬间苍白了。班主任嗤笑一声,抬手按了按眉心,说:“教导主任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怎么可能呢?但是,这是真的,对吧?白河景,你这都不是早恋的范畴了。这是道德范畴,你明白吗?陈锐是你哥。你怎么能和你哥谈恋爱呢?”

    白河景不说话,执拗地看着班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脑壁纸。一朵阳光下的大波斯菊灿烂开放,花瓣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班主任又笑了一声:“你不用觉得我老套。我是南师大毕业的。不瞒你说,我朋友里就有同性恋。你要是想告诉我,你是同性恋,我一点都不反对。但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是陈锐呢?听说你们住在一起,真的吗?”

    从他的话里,白河景听到了别的意思。他迅速抬起头。班主任眼睛动了动,那一瞬间,白河景第一次看到了班主任的面具后那个活生生的看客。这个人正在用他污秽的脑子动着他和陈锐的念头。

    “我们没有你想那么恶心!”

    更多的话堵在喉咙口。白河景酝酿着有力回击的话语。班主任慢慢地说:“我想什么恶心了?白河景,你和我,都是男人。你和陈锐住在一起,你们在谈恋爱,而且你们都是男生。会发生什么,还用我说?”

    白河景瞪着他,恨不得把矿泉水砸在他的脸上。班主任说:“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和你哥恋爱吗?不用回答,他们不可能知道。我这次,宽容你一次。不会找你家长。但我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是看在陈锐面子上。他是高三考生,我们不想过多打扰他。白河景,你考虑清楚。陈锐要高考了,你不要因为这种事影响他。”

    “我没有影响他。”白河景昂然,“我把他从影响他的环境里带出来了。你要是知道我做的事,你都应该感谢我,我——”

    班主任举起一只手,拦住了他。“不要说了。我们对陈锐不是一无所知。其实我很讨厌和你这种小孩做工作。你有钱,自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站在别人的立场’,如果你是陈锐,你愿意在弟弟和继母之间选择?你知道陈锐怎么和我们说你吗?”

    白河景脸色不受控制地变了。班主任笑一笑,说:“当然,这是他的隐私,我们没法告诉你。我们就以男人和男人的身份来对话吧。你现在和陈锐恋爱,就是害了陈锐。你们的感情没有你想那么牢固,他也没有那么喜欢你。话不多说,你是聪明人,怎么办不用我们教你。但是,再发现你和陈锐搞那些事,我就必须找你家长了。”

    班主任挥手命他走开。白河景魂不守舍地离开办公室。他不敢再在校园里等陈锐,高一放学,他就跟着回家。推开家门,尽管他知道高三还没放学,陈锐不可能在家,仍然被空荡荡的房子震得心头一抖。他坐在客厅里心烦意乱地等待,时针指向高三放学的十点,又向后转动。陈锐很晚很晚才回来。白河景蹭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

    陈锐站在门口,沉重得像拖着满身的泥沙。白河景冲上去,用力抱住。陈锐被他冲得向后退了一步。白河景用力箍住他,仿佛下一秒钟,怀里的身体就会随风而逝。

    他嘶哑地说:“我不要分手。”

    陈锐抬起手。白河景以为陈锐会推开他,然而下一秒钟,手掌温暖地落在他肩膀上。白河景慢慢抬起头。陈锐的眼睛里满是疲倦和温柔。

    “不要分手。”白河景又说。

    陈锐疲倦地点点头,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推开他,从他身边走过,直奔餐桌,放下书包,拿出卷子。白河景愣愣地望着,心里的疑问像春水上的涟漪。

    班主任和陈锐说了什么?

    陈锐在背后又说了什么?

    白河景还是放心不下,走到餐桌前,在陈锐对面坐下,问:“你班主任找你了吗?”

    陈锐抬起眼睛,疲倦而顺从地点头。白河景嗓子忽然干涸,他沙哑地问:“你们怎么说的啊。”

    陈锐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白河景无法破译的念头。只是隔着一张桌子,两人间距离忽然无限遥远。他随即低下头,不给白河景更多看穿他的机会,在草稿纸最下方写:「他们问咱们到底什么关系。我说,开玩笑的。打赌输了,在闹。不是真的。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保证不分心,不给他们添麻烦。考上好大学。」

    白河景瞪着这行字。还是陈锐聪明。他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呢。他喜笑颜开地抬起头,刚想夸耀陈锐,陈锐已经又低头去写卷子了。白河景想绕过桌子给陈锐一个拥抱,又觉得有点别扭。他想伸手胡噜一把陈锐的头发,伸到半路,又缩回手。

    “太好了。”他最终只能说,然而这句话也在半空掉落。陈锐专心琢磨着一道数学,没有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