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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舔狗,真的好累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把深情叫做舔狗...”陆修伯看着手机随机的推送短视频,不由得感叹如今大数据之流来势汹汹,精准得让人怀疑自己的日常是否被隔着屏幕监视。

    他看着手里提的蛋糕和礼物,叹了一口气,划过了那条推送,单指流利cao作,点进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聊天框。

    上次的交流是在两天前,依旧是自己结的尾,原本以为对方会就着话头继续聊下去,没想到自以为是的开头反倒成了孤苦伶仃的结尾。

    十年了,陆修伯早已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即便对方已经从暗恋对象转移成了正牌对象之后,类似的情况只多不少,身边的朋友都惊叹于二人关系的奇葩,更有甚者还担心自己受到了pua,撸起袖子准备讨个说法。

    每到这时,陆修伯总是笑得无奈,一边得安抚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朋友,一边得满脸释然的替恋人开脱。

    “他就是太忙了,我理解他。”于是总会这么解释,也总是会换来好友红着眼睛的质问,但这些声嘶力竭的咆哮,最终都会尽数淹没在陆修伯笑起来如月牙般的眼里。

    对于和楚泽有关的事,他仿佛从头到尾都显得从容而温柔,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与爱意,可以随意抛洒在这处无底洞中。

    陆修伯垂头看着聊天框上的备注,原本有些落寞的眼里荡起了一丝暖意。Mon?soleil——自己用最优雅的语言来诠释他的存在,就如同太阳一般,就算只是远远地观望,也能收获无数的喜悦与幸福。

    可能是夙愿终于达成的不真实感让他有了一种“存在即快乐”的想法,无意识的,他成为了一个脆弱的献祭者,为了走向神坛,一步一步献上了自己全部的情感与血rou。

    马路对面还是红灯,趁着这个间隙,陆修伯正好看到了身旁花店里开得正好的花,心有所感,他只觉得今日的花格外的娇艳,美人配鲜花,不知道当楚泽看到这些花是怎样的反应。

    他不由得嘴角弯弯,想着今日自己的生日也许会更加开心,心情变好,不由得打字速度也快了许多,一时间,聊天框里已然多了五六行文字,没了之前些许的迎合,多了一份难得的俏皮灵动。

    回应寿星的,是反光的屏幕,和没有变动的聊天框。

    这些俏皮话就如同小石子排着队掉进了湖里,扑通声过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啊...”哈出的气在屏幕上形成一层白膜,替他遮住了所有失望。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一刻,陆修伯有些悲哀的想到,在这之前,他一直不屑于与“舔狗”这个称号为伍,总是辩解说自己这叫深情。

    可现在,这深情经过长时间的遗忘,早已过了保质期,在冰箱的最里层独自发霉。

    一只垂着耳朵的小狗,怀拥着一大束鲜艳的花站在路边,他的头上飘着一朵乌云,正肆无忌惮的下着暴雨,淋湿了柔软的毛和柔软的心。

    回信的提示音宣告雨季的终结,他几乎是欣喜若狂的点开,一段长达十秒的语音,大意是神希望晚饭时吃到城北的烧鸭,给敬爱他的信徒下达了限时试炼,晚饭前,带回罪恶烧鸭的尸体进行献祭。

    好像今日是神的诞辰,至于平凡的信徒,就根本不会有生日。

    是简单的命令,更是将他从原地牵扯前进的狗链,不关乎感情,恐怕就连单纯的上下级,对话也有温度得多。起码也不会是这分享生活时无视,表达诉求时命令的样子。

    手指敲敲打打,陆修伯抿着嘴,还是把那句“今天是我生日。”给删了去,重新发了一个好过去。他明白,就算发了出去,对方也只会又开始忙起来,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青年沉默的迈步,为了信仰的神明,踏上了烧鸭终结之路。

    红灯转绿,他的视线被怀中玫瑰的红色侵染,在踏上斑马线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在很多年前,有一位其貌不扬的白胡子老翁曾经强硬的拉着他的手,在盛夏的柳树下对他说了句话,热风袭来,吹散了他眼前的碎发,也吹起了老者的道袍。

    “生于戊申,命带神煞,阴阳差错,金木相冲,已成定局”陆修伯依稀记得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因为太过于晦涩,他还记得老者最后冲他大喊的一句话。

    那老人在自己的背后大喊:“小友,谨记,二十三岁,注意车辆。”像极了劝人注意交通安全的宣传警察。

    眼前的红色突然浓郁得异常,早已超出了花瓣的界限。这真的是...玫瑰的颜色吗?

    陆修伯闻到了一股极为刺鼻的铁锈味,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血海,疼痛伴随着失重感摧毁了这具身体,能感受到自己被撞得飞起,然后重重与柏油马路亲吻,全部都散了架。

    下意识的,他握紧手掌,想要拿起手机,最后给那位亲爱的人留下最后的讯息,他想活动手指,在已经碎裂的屏幕上敲下对楚泽所有的爱意,但只能依稀看到并无变化的聊天窗口。

    聊天框支离破碎,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只等着被灰尘淹没。

    花束散开,残破的花瓣融于逐渐蔓延开的鲜血,这束象征着爱情的花,可笑的是,变成了陆修伯送给自己的坟头花,是不是就连天都在看,他这称不上爱情的爱情,都是对玫瑰的亵渎,所以便毁去。

    蛋糕似乎砸在了头上,奶油挤入口鼻,他几乎被甜腻的生日蛋糕给溺死。到头来,送给自己的竟然是最甜蜜的凶器。

    一瞬间,他真的很想笑出声来。笑什么呢?也许单纯的笑自己的结局,毕竟这真的很滑稽又很戏剧。

    最后的最后,这场荒唐的葬礼上,陆修伯闭上眼睛任意识消散,最后的念头,除了遗憾,更有“当舔狗,真的好累”的解脱。没错,只有到了现在,他终于敢直面自己的真实,承认这一场伪装在幸福爱情下的自我感动式的奉献,自己一直以来,就被甜蜜的鱼钩勾中,心甘情愿成为对方无聊时的消遣,一条只会在需要之时给点好处的正牌工具鱼罢了。

    也只有濒死的恐惧,能比得上打破自己塑造的谎言的恐惧了。

    他在地上抽搐,气管中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在哭,也似乎是在笑。不过没人关心,因为这些杂音全都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