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苏某人的七世秘辛在线阅读 - 第十九章|一棵伤心的摇钱树

第十九章|一棵伤心的摇钱树

    宫殊连从侯府回去后,先去恭府走了一趟,却没找着恭必衍人,问丫鬟你家少爷哪儿去了,只说到隔壁大将军府了,几个时辰都没回。

    原来在他家啊,于是他便领着随从回去,想先去见堂祖父,结果刚到老爷子院子外,就听到里头热闹了。

    他把玩着扇子,摆手让身后的奴才下去,然后自己拐过垂月门,就瞧见恭必衍在堂祖父屋外跪着,身旁砸了不少东西。

    他抬着下巴,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不由嗤笑了一声。

    他堂祖父还真宠这恭家小少爷,再大的火,也不会真的上手打他,砸东西都不敢拿瓷的,怕伤着他,那丢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笔架子、木雕、印章,最大的也不过桌上一卷画,顺手抄起来扔的。

    宫殊连打廊下过去,绕到侧边,屋里没人,老爷子大约是气昏了头又不能教训他,眼不见心不烦,刚才带人走了,晚上去别处歇了吧,只剩几个护院,在墙角站着。老爷子嘴上说让他们教训他,心里还不是担心这好孙儿,不敢教他一个人待着?

    宫殊连握着扇柄,指尖在上头敲了敲,然后缓步从廊下出去,到恭必衍跟前,一低头,瞧见他额上带着伤,还见了血。

    他似乎已经跪了很久,现在是强撑着,全京城最金贵的一个小少爷,何必想不开,吃这种苦?

    他越失魂落魄,宫殊连就觉得越可笑,越看不顺眼。

    “起来吧,”他说,“堂祖父都走了,你跪给谁看?”

    恭必衍没有说话,动也不动,只死死盯着前头的台阶。

    “还以为你在家关了几天,长进了呢。”宫殊连对着那几个护院扬了扬下巴,他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抢不过他吗?”他俯身看着自己这堂弟,颇有些可惜地说:“你除了银子,就不曾设设计谋,用用胆识。你不是没有,你就是不往那上头想。”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恭必衍这几日肝肠寸断,他不甘心,也不愿示弱,可一想起那人,他就难受,他就委屈。

    “我不愿娶洛云公主,除了求堂祖父让圣上收回成命,我还能如何?”他抬头看着宫殊连,甚至有种破釜沉舟的决断,“我去抗旨?”

    “你不想活了,也别连累旁人啊。”宫殊连赶忙摆了摆扇,“再说你就算死了,也不见得有用。”

    他突然一撩衣摆,俯下身对恭必衍说:“你喜欢的人,此刻正同他亲弟弟翻云覆雨呢,为了他死,你值得吗?”

    恭必衍猛地一震,眼睛低垂着,剑眉皱得苦涩,这对旁人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却像把刀子扎进他心里。

    他紧紧握着拳,撑起一条腿想站起来,却又怅然若失地停了下来。

    他能做什么呢?冲到侯府,把他喜欢的人抢出来吗?有什么用呢?那人就会把他装到心里吗?

    宫殊连笑出了声,一副看得透彻的模样。

    “这就是你为何抢不过他了。危应离下手时,可不管他哥哥的喜恶,你犹犹豫豫,就永远晚他一步,败他一局。”

    宫殊连说着想扶他起来,他却跪着不动。

    “谁说娶了洛云公主,就再没别的机会了?”宫殊连好心指点他,毕竟再过不久,他二人就没机会这样说话了,“婚配嫁娶,不过是登云梯罢了,你成了婚,稍上些心,不消多久,权势关系,便能压他危应离一头,到时你想要的东西,还愁抢不过来?”

    寒风吹着少年锦衣,恭必衍在夜色里侧目抬头,他轻狂傲物了十七年,此时也一样。

    “那样对他,还叫喜欢吗?”

    他眼里那抹透亮,宫殊连最看不顺眼了。

    “你守着这份喜欢,也没有用。”宫殊连站起身来,冷眼看着他,觉得他这堂弟,无论被人抢了什么,都是活该,要想事事如意,就做不得好人。

    他就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想做好人。

    他转身要走,恭必衍却突然问了他一句话:“他在侯府……还好吗?”

    “好,好得很。”宫殊连笑着甩开扇子,回头看了眼他跪的笔直的背,“听说你要成婚,他还松了口气呢,他还得谢谢你娶了洛云公主,成全了他和他弟弟呢。”

    恭必衍如泰山将塌般一颤,好似一瞬被抽尽了心魂骨气,身躯都摧折了下来。

    “他……”恭必衍如鲠在喉,眼中明珠一碎一泄,隐隐翻着水光,“危应离对他好吗?”

    “嗐……”宫殊连连叹几口气,既不耐烦又忍不住说教,又踱回来,躬身瞧着堂弟没出息的脸,“危应离就是打他骂他,只要他乐意受着,在他心里,也比你宠他爱他好!”

    恭必衍敛眉抬眸,眼中寒光矍铄,“谁让他受伤难过,我绝不放过!”

    宫殊连一副要被他逗笑的神情,“你还是不懂,你连这句都说得一厢情愿了。他要是心里有你,你如何畜生他都喜欢,可若是心里没你,你如何维护他都厌弃。莫说这些,你只消想想,你在他心里算个什么玩意儿?顶天也不过是个傻愣充呆的摇钱树。”

    一番话刚说完,他就惊觉自己有三分得意忘形了,于是便换了语气,好言相向:“你不要怪堂兄今日说得难听,这也是怕你糊涂。你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伤了自己身心,坏了恭家声誉,赔了锦绣前程。”

    恭必衍却病入膏肓行将就木般一笑,少年气的俊脸打了霜般冷峻。

    “你说的那些,要是能换他回头看看我,我赔得甘愿。”

    “可惜你一身旁人几世难求的金贵,都赔尽了,他也不见得看你一眼。”宫殊连实在不解,难免多说几句,“从前他图你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只会为了钱敷衍你几句的人,实在还不如……”

    他顿了一下,本想说还不如青楼女子讨人欢心,但又觉不妙,确实不能乱说。

    否则不仅恭必衍要生气,万一教危应离知道了……啧啧,只要是说出口的话,难保不会变成祸患。

    他的话说了一半,恭必衍也并不疑惑,好像打一开始就无所谓去听。

    过了一会儿,他都打算走了,恭必衍却沉声开了口。

    “我不求他回心转意,我现在,只愿圣上能收回成命。”

    他睨了恭必衍一眼,无声冷笑,心道这人还是年轻,连情爱一事,都青涩到了可怜可悲的地步,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弄个颜面尽失才甘愿。

    “只可惜让圣上收回成命,比让危应留回心转意要难得多。”他这样敲了一棍后,却撩衣蹲伏下来,握着折扇,一副替人cao碎了心的模样,“要我说,此事还得从洛云公主和危应离身上下手,随便他二人哪一个出头,再加上皇后娘娘请恩,圣上不就能重赐良婚了吗?”

    恭必衍抬起头脸,眼里不由流露几分绝处逢生的霞光。

    “但这事还是难办,我替你安排个机会,我可以替你出主意,但能不能成,还是看你自己……”

    劝过他后,宫殊连心里打着盘算,进屋去见了堂祖父,又替堂弟说了一番好话。

    老爷子本就不忍责罚爱孙,气也发过了,如今有了台阶,立刻就下了,差人出去将恭必衍安抚一阵,扶回恭府去了。

    宫殊连从堂祖父那告退出来,正好遇到下人给他送信,说是侯府小丫鬟送来的。

    他站在廊下拆信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人运气来了,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危应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他翻云覆雨了。

    他即刻差人去侯府,告知小侯爷他明日有要事拜访,可惜派去的奴才深夜归来,却说根本没见着小侯爷的面。

    他正要训斥下人无用,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不识趣了。

    白天看那兄弟二人举止亲密,危应离更是有恃无恐,想来入夜以后更要被里床间欢合不休,哪里容得外人打扰。

    所以第二天,他便没有去得太早,巳正以后才到侯府,没想到还在是厅堂等了许久,危应离才姗姗而来。

    他一看,小侯爷一身玄色宽袍,松散系着,像是刚起,再看乌发垂乱,耳鬓发尾微湿,眼角晦暗发红,一副酣畅淋漓过后又意犹未尽的样子,既后悔没有来得再晚一些,又好奇起那危应留在床上究竟有多大能耐,能让人这样如狼似虎。

    既然危应离有正事要办,他就不废话了,直接将那封信递了出去。

    危应离散漫接过,看了一眼后立刻拧起眉来,眼里愠火一聚。

    他咳一声,说:“你哥哥这样言辞恳切,看来是十分在意恭必衍的婚事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我哥哥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危应离把信丢在桌上,嘴上轻描淡写,眼神却寒得吓人。

    宫殊连把信折起来,在手里撕碎了,把纸屑丢进了茶杯里,跟烧了一样毁尸灭迹。

    “圣上赐婚,有时哪有什么道理?可你哥哥字里行间,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怎么跟……被横刀夺爱了一般?”

    危应离目光如剑地割来,他早有预料,便笑着说:“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你哥哥或许太心软了,但人一心软,就容易误事吃亏,你肯定不想他上了恭必衍的当,对吧?既然如此,还不如逼他心硬心直,让他没了左右摇摆的机会,一条路走到黑。”

    危应离垂下眼,“哥哥的心意,我清楚得很。”

    他想起哥哥在床上的模样,回味着两人激烈交合的滋味,以至于因一封信产生的妒意,都成了调味,使他对床上之事有了更多冲动和欲望。

    但宫殊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使他猛地一震。

    “怕只怕,他却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危应离的眸光阴鸷危险起来,但宫殊连仍然大着胆子说:“越是模模糊糊,就越容易犯错。”

    危应离自然明白,哥哥的欲拒还迎既有对他的真心,也有模棱两可的装傻充呆。

    他哥哥心里,分明有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可他又不能帮哥哥捅破。

    哥哥不曾说过喜欢他,更不曾主动求欢,他是可以等哥哥慢慢承认,但万一有人像自己一样地对哥哥,哥哥会不会走错路……

    他想起那日他拿起哥哥那面镜子时看到的一幕。

    那一瞬间,他好像做了个梦一样,竟然在镜中看到哥哥和恭必衍yin乱苟合,但下一刻猛地清醒,镜中却只有自己的倒影。

    他不知道是自己白日做了噩梦,生了幻觉,还是真有其事。

    可那一幕幕能使他将信将疑,便说明这事并非不能发生,但他绝不能使这事发生。

    “你有什么主意?”他冷眼望着宫殊连,事关哥哥,使他对眼前这人也很是忌惮。

    “其实,越是遮遮掩掩、藕断丝连,就越是让人犹豫犯错,不如另辟蹊径,推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