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潮涌动
穆周与方云华两人行至城门口附近，毫不意外地发现谷月轩等人以及江瑜已经在汇合处等待。 两批人各自交换了一下情报，不出穆周意外，谷月轩他们的确是调查了陈大由这个线索。他们查到城内有个汤家寡妇不久前刚死了老公，但没有钱行葬，便向那陈大由借了5两银子，谁知才没几个月利息就变到了一百两，这汤寡妇恐怕是卖身都还不完。 几人调查至汤寡妇的家中，正好遇到陈大由逼迫汤寡妇去卖身赚钱，还意图猥亵，很是嚣张。卫紫绫气不过，给那陈大由下了一副毒，这毒能让中毒者身上奇痒无比，那陈大由挨不住，便答应了去官府道出安道煌的所有罪状。 之后，三人又怕那汤寡妇留在杭州容易被安家报复，随后给了她一笔钱，好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穆周和方云华悉知后，又与谷月轩他们说了他们打听到的一些情报，尤其是安道煌将于明日进程城一事。 “这姓安的明日会在未时乘轿路过城南郊外小路，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便能逮到此人。方时，我方云华定当诛杀此僚！” “不成，方兄。此事涉及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不适用江湖的规矩。依在下所见，还是将安道煌送交法办为好。” “法办？可是……”方云华神色尴尬地道：“谷兄，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别见怪。先不提咱们打探到的消息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证言，即使陈大由现在答应我们说要自首，但他要是反咬我们一口说是下毒逼迫与他，恐怕他的证言不能作为呈堂证供……这……” “不要紧，我给那陈大由下的毒能让他又痒又疼足足七天七夜，我方才不过给了他半日的止痒散，等他再次发作，自然会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方云华见卫紫绫如此说，便又换上了平时的那副微笑，说道：“有卫姑娘这句话，那就按照谷兄说的做吧。”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明日捉捕安道煌的细节，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然而，谷月轩又和穆周、方云华提到他们几人在城中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原来是有一家人的小兄弟告诉他们，说他曾在半夜解手时看到过僵尸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虽然线索不一定准确，但他们怀疑是与那灭了弦剑山庄的傀尸有所关联，打算今晚稍加埋伏，探查一下情况。 穆周并不意外。此时出现在杭州的“僵尸”，其实跟傀尸没有关系，真实身份另有其人，所以今晚的行动大概率不会有危险。 穆周心下惦记着那三姨妈今晚会来客栈寻自己，本就想着最好能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情况下把她打发走，这僵尸的传闻倒是来得巧。穆周当即与谷月轩他们说今晚自己有个故人要见，可能不方便参与行动，让谷月轩他们探查清楚之后知会一下自己便可。 谷月轩本就觉得夜间埋伏一事，人多怕是更加不便，表示理解和赞同。 穆周回了客栈之后，冥思苦想了许久怎么应付三姨妈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下午的处理十分不当，现在想想，应该当场承认自己失忆了才是最明智的。穆周自认很少有这样糊涂的时候，或许是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顾接不暇了。决定晚些时候若见到三姨妈，就直接告诉她自己失忆了。 在客栈内等到了亥时已过，还没有等来三姨妈，穆周淡淡松了口气，心想明日赶紧离开杭州，遇不上才是最好的。 紧张感一过，穆周就觉得自己肚子空空，想到明日还要对付那安道煌，免不了要打一场，便打算去大厅跟小二要些吃食。 没想到刚打开门，便看到方云华站在自己门外，以一副思索的样子立在那儿。走道上灯光昏暗，穆周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看到自己出来，立刻换上了微笑。 “方兄？你怎么……”穆周疑惑，此时方云华本该跟随谷月轩他们查那僵尸去了，怎么会还在客栈中。 “穆兄，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要去与谷兄他们汇合，谁知刚出客栈便遇上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方云华意味深长地看了穆周一眼，继续道：“谷兄那边应当暂时不会有问题，我便离队来寻穆兄你了。” “？”穆周看方云华神秘兮兮的，话语中逻辑怪异，甚是疑惑。有什么事情是能让他专程来找自己的？ 方云华见穆周疑惑，也不解释什么，只是非常绅士地给穆周让了让道，说道：“穆兄跟我来方可知道了。” 穆周跟着方云华下了楼，出了客栈之后左转右转的，一路绕到了客栈背面的一片隐蔽的小竹林内。穆周中途开始就觉得十分怪异，看着方云华的背影都觉得阴森起来。 心道难不成这方云华正直的那一面也是装的？觉得他现在还没有黑化完全是自己多想，实际上方云华本就是个恶人，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穆周越想越觉得担忧，一边往竹林里走一遍生怕方云华要对自己不利，当即运好了心法，以防不测。 竹林里不算完全漆黑，有几盏不算亮的石灯隐约照亮着私房。不过一会儿，穆周便看到有两个身影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稍微走近了一些，穆周便惊讶道：“三姨妈？” 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便是他那三姨妈，三姨妈后面还站着一个不曾见过的中年大叔。 两人皆是程一种僵硬的姿势固定在原地，只有眼珠子还能轱辘轱辘地转。穆周立马便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被点了xue道。 “方兄，你这是做什么？还有这人是……？”穆周着实搞不清楚状况，疑惑地问道。 方云华在一旁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下巴，一直笑着看着穆周，神情很是微妙。似乎是确认了穆周的反应之后，走上前去飞速给那二人解了xue道。 谁知那两人当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向方云华声音颤抖着重复道：“道爷饶命啊！” “三姨妈……？”穆周大惊，感觉事情不对，很快手上便出了冷汗。 “啊呸！谁、谁是你三姨妈！我压根不认识你！” 穆周听完后心下便是一震，回想起今日种种，猛地意识到这下事情大了。 “这位道爷！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们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那妇人赶忙抓着方云华的裤腿道：“今儿午后我搭档在青楼大厅跟往常一样搜集情报找冤大头，正巧听到这姓穆的小子和那小姑娘谈话，得知他是个孤儿，所以我才装亲戚认他。结果这人也真是奇怪，竟然说认识我！我们二人行骗多年，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人啊！” 说罢，那妇人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看了一眼穆周，又往那大叔的方向挪了挪，轻声与那大叔说道：“都是你这死鬼！我早就说了这小子奇怪，离得越远越好，你非要让我来诈他一笔！” “这……哎……这不是看他好骗嘛……”那大叔恼道。 穆周现在想来，这妇人彼时与自己的对话有许多不寻常之处，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让穆周陷入了“固有思考”中，他自动将这一些破绽给合理化了。 “穆兄，此二人方才在客栈旁行迹鬼祟，我见这妇人眼熟，便动用耳功听了听，发现他们正在商量怎么从你身上骗取钱财，便将二人拿下了。还好我逮住了这两人，不然穆兄弟怕是要损失惨重呀。” “……多谢方兄仗义。”穆周听方云华语气揶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讪讪应了一句。 方云华转向那二人说道：“你二人听好了，我乃武当派首席大弟子方云华，今日能遇上我也算你们运气不错。既已经答应过我明日要去官府自首，那就必须要做到。要是明日不见你们出现在官府，结果会怎么样，想必你们也不会想要体验的。” “是是……小人们知错了，明日一定去官府自首！感谢道爷饶小的们一命！”那两人赶忙给方云华磕了几个头，见方云华示意他们离开，便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竹林。 穆周知道这样一番下来，方云华必定是已经起了疑心，心中快速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好的解释能够让自己脱身。 方云华面向穆周，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盯着穆周看，也不说话。 穆周摸不准方云华的想法，心想此时不能着急，干脆也不说话，就等方云华先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小竹林里想把对方盯出个洞来一般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片刻，气氛十足诡异。 最后还是方云华率先开了口，对穆周说道：“快一盏茶时间了，穆兄可想好说辞了吗？” “……”穆周方才自己分析了一下自己今日的言行，知道破绽太多，一般的说辞怕是难以让他信服。倒不如反客为主，先发制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为好。 穆周想通了之后，也就不那么束手束脚的了，对方云华说道：“方兄，我知道此事在你看来颇有蹊跷，你要怀疑与我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我实在有诸多苦衷，现下不能跟你说。但我对天发誓，我穆周堂堂正正，绝对不会对任何人不利。” 这下换方云华郁闷了。如果穆周拿出“失忆”“夺舍”“早就知道实情”一类的说辞来搪塞他，他本来做好了一一揭穿的打算。结果穆周如此干脆地承认自己就是有问题，方云华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穆兄倒是将我方云华小瞧了。”方云华神色一暗，继续道：“如果我将此事告知逍遥谷几人，你觉得你还能如此轻易逃过吗？” “此事缘由无非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哪怕方兄明日让那妇人来与我对证公堂，只要我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你觉得我那两位师兄会相信你这外人，还是相信我这师弟呢？”穆周知道如果真的这样做，恐怕还是会在谷月轩、荆棘等人心中留下一些怀疑的。但此时此刻气势更加重要，穆周也变得神色冷冽起来，试图给方云华施压。 方云华见穆周不退反进，听他的意思是准备否认到底，大概是觉得此时咄咄逼人也讨不了什么好，便又换上微笑说道：“……穆兄何必这么严肃。今日穆兄义举我方云华都看在眼里，自然是相信你的。” 穆周见方云华让步，也笑着说道：“方兄过誉了。能得方兄信任乃是我的大幸。” 两人一来一回虚情假意地说了几句，二人也不再僵持。方云华提到已经到了下半夜，估计谷月轩他们也要回来了，不如先回客栈再说，穆周应予。 有意思的是，穆周对方云华十足戒备，想来方云华也是一样，结果谁都不愿把背后暴露给对方，两人便以一种肩并肩的形式走回了客栈，不知道的怕是能以为这两人关系亲密无间，看起来竟十分和谐。 正巧的是，两人正到客栈门口，便迎面遇上了谷月轩等人。谷月轩下意识觉得这两人有点奇怪，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忘了这茬，将二人叫住后说明了“僵尸传闻”的具体情况。 与穆周所想不差，这所谓跳来跳去的僵尸其实就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义贼“夜飘香”。此人轻功极好，人称“不闻其声、不见其影，唯留一缕暗香飘过”，因此得名。谷月轩他们蹲点时方巧遇到有着“铁面无私”名号的名捕史刚正在捉拿那夜飘香，结果还是被那人给逃了。 穆周知道这夜飘香其实便是之前在洛阳曾经遇到过的潇湘画舫的楚绘，所以实际上这夜飘香事件对主线没有多大影响，只能算是楚绘的招募任务之一，以后应当还会在成都和洛阳再次遇到。穆周表示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并非傀尸的情报的确有些遗憾，但起码说明了杭州目前还是比较安全的，大家还是先准备明天擒那安道煌一事。 众人复议。时间已经不早，众人便洗漱后各自回了房间。 穆周回房后才发觉自己方才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今日这事，倒是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方云华此次没有多做计较，一来应该是还没能确认自己的实力，二来是也不想跟逍遥谷的人闹翻。如果他之后非要针对自己，那留着他恐怕是对自己不利的。或者还是让他去成都破庙走老路子，这样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没空管自己这事儿了。 穆周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好没有人性，方云华至少目前来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也倒不必这样对他。只不过现在穆周最纠结的就是之后该不该带他去无名冢拿那葵花宝典，万一他辟邪剑法大成，恐怕自己生命就要危在旦夕；如果不拿，穆周又怕之后的一些boss对付起来会比较麻烦。仔细思考了一下，无论哪种情况，最稳定的办法还是让自己变强最重要。 想到这儿，穆周也不再纠结，调出自己的面板看了看，阅历涨了16点，点数竟然涨了220点之多。穆周愣了愣，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这么招人喜欢。不过点数多总是好的，穆周看自己的太极神功马上就要满重大成，当即换了本易筋经，然后把剩下的身法四维点满到85，触发“移花”状态——被攻击时有概率触发闪避并反击。 穆周调整完毕后，才终于放松下来，大概是今天神经紧绷的次数过多，他立刻感到精神疲惫，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吃完早餐之后，众人于未时在城南郊外小路的隐蔽之处埋伏。不到半炷香时间，穆周便看到了寻芳阁的小倩哼着曲儿路过，心想这小姑娘是个心眼实诚的，安道煌应该快要来了。又不一会儿，果不其然一架仿佛恨不得写上“我很有钱”的金光闪闪的轿子经过，众人对了一下眼神，当即明白这就是那安道煌的轿子。 荆棘首当其冲跳了出去，方云华也立马跟上，众人当即拦在了轿子跟前。 几人与那安道煌舌枪唇战了一番，真要下手擒人，不料突然冒出来几个身穿橙色长袍的人。谷月轩定睛一看便惊道：“唐家大散手……！唐门中人为何要相助这恶人，助纣为虐？” “嘻，自然是为了钱啊。咱们运气不错，没料到逍遥谷谷月轩和武当派方云华都在这里。只要把这两人打倒，我们唐门可是要扬眉吐气了！兄弟们，上！” 见对方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众人也不再犹豫，专心对付起了这几个唐门人士。 方才谷月轩所说的唐家大撒手指的便是蜀中第一大家唐门的绝技暗器武学。唐门中人虽然不擅近战，但他们的暗器歹毒，身法极快，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即使穆周行动等级够高，想绕开他们去抓那安道煌，但他们人多，移动起来却也是处处被牵制。 虽然凭借我方的战斗力优势，三下五除二便将几个唐门门人打倒在地，不想那安道煌也设练过轻功的主，被他趁机逃掉，不知所踪。 没抓住那安道煌，大家都是遗憾。方云华说道既然安道煌逃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现在杭州，他准备先回武当派禀报师门，日后再追查安道煌的行踪。方云华与众人道别，与穆周视线相对的时候，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转身离。 穆周心知方云华大概很快会追查到成都去，然后免不了要遇上破庙那事儿。想了半天，看着方云华离去的背影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还没想清楚要跟他说些什么便追了上去。 “方兄！稍等！”方云华没想到穆周会追上来，显然吓了一跳，险些拔剑相对。转头后见穆周似乎没有敌意，才勉强降低了戒心，笑着问他何事。 穆周本想干脆提议跟方云华一块走，好杜绝后患。但他心想即使自己愿意，方云华也不见得能让自己同路。再三犹豫要怎么跟他说才会比较有可信度。 “这个……如果日后方兄到了成都，请一定要万事小心。……尤其是有一些姑娘，可能不是她所展现的那般……呃……总之还是尽量避开为好。”穆周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逻辑，很是郁闷。 因为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法找到一个很好的说法。说得太过明显反而有可能反向激起人的好奇心，比方说让他别去成都或是别去破庙，常人听完可能反而就更想去了。 方云华显然一脸不明所以，加上本来就对穆周有戒备，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但他还是笑着回了句“多谢提醒”便阔步离开了。 穆周双手叉腰，不禁叹了口气。他自认已经尽力了，之后造化如何，只能看方云华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