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道士及大白兔
我被正道劫走了。 意识到这点,许夜眼前发黑,他不敢想自己会如何,教中又会如何,来不及后悔,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眼前依然阵阵发黑。 他们确实是魔教,作恶多端,害人累累也算事实,就算连意华,也能将外面抓来的人拿来试药实验,炼成药人…… 不知道正道都怎么处置…… 缺失江湖阅历的许夜想了很多,被自己吓得嘴唇颤抖。半点不怀疑会被一棍子打死。 他真的什么坏事都还没做过。 暂时。 他被带到了一间破庙,转眼便被丢到了地上,这种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遇到。 周少寒唤醒另一个师弟,陆荨白。 周少寒坐在神像下小息了会,从神像后摸了筒信号弹出来,对着破庙的破屋顶,一簇烟花炸响。 陆荨白此刻迷迷糊糊醒了,狼狈的脸上气愤不已,不断念着要与其他人回合。 许夜听得心中一颤,不敢想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许夜被迫睁开眼睛,胸前又一疼,他身上的xue道居然解了。 周少寒拍了拍他的脸,“起来。” 居然解了xue道。 许夜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茫然地爬了起来。 一张寒霜般一点表情没有的脸,许夜看见一旁还昏迷着一个青年,这人能带着两个人一路轻功走来,实力一定深不可测。 但落到如此境地,身边又没有人,许夜道:“你要我做什么?” 其实周少寒点了xue后就知道是多此一举,这少年虽能使唤魔使,可内力却微弱,这跟正道话语权完全不同。 他言简意赅:“治病。”寒霜刻骨的眼神似在嘲讽:你不是医师么? 许夜:“你不怕我做什么手脚吗?” “你可以试试。”回应他的话透着冷。 许夜死马当活马医地把上脉,手腕微凉,脉……很乱。但具体怎么乱,他也说不上来。 他抬眼打量了几眼这个男人,凌厉的眉眼,侧面看也像刀削斧刻,气息似乎有些散乱,嘴唇颜色发白,中毒? 许夜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荨白从客栈就昏迷着,因此没见过他,腰酸背痛的调息后问周少寒:“这是谁?” “魔教妖人。”周少寒冷冷道。 “我不是。”许夜下意识反驳,“我们也没有伤害你们。” 周少寒似乎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与他辩驳,从他讥讽地眼神中,许夜想到那个往刀口上撞的道士……这谁会这么干?谁能想到。 越说越错 ,他知道他决不能前言不搭后语,总之一口咬死。 周少寒不答,眼神冷凝:“你看出我们中什么毒了吗?” “你不说症状我怎么判断。”许夜医术唬人都勉强,光是诊脉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兴许是许夜看上去像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带着年少的矜娇气,陆荨白没有问什么,重新闭上了眼休整调息。 经脉显现黑色脉络,运功过甚便会毒发扩散伤及肺腑,即使不运功也会一直受到冰窖般的寒冷折磨。 许夜抿了抿唇,心中一动,这毒,他似乎有印象。连意华曾为教中中此毒者配过解毒丹,但也只能控制毒发而已。 “这叫寒心。五毒教的一大独门毒药。” “解药只有五毒教有,不过只是压制住的话我倒是有办法。”话音刚落。 “说。”周少寒扼住他的肩颈,痛意传来,许夜面色一白,但仍咬牙,“说了你们会放了我么?” 看见许夜无畏又闪烁的眼神,周少寒这几日累积起来的怒意顿时倾泻而出,手捏紧了少年脆弱的脖颈,许夜脸颊立刻青紫起来,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也是一样。”早死晚死都是死…… 陆荨白走了过来,“师兄,这又是做什么。静心。” 周少寒面色苍白,也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手顿时松开了。 “咳咳咳咳咳。”许夜揉着自己抽疼的喉咙,很快离他远远的,缩在草堆边。 许夜在教中时也听过不少的有关外界的传言,看这两个人打着坐交流,也感觉教中与外界是十分不同的。炼蛛教总坛就像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人人安于杂事,因此只常说身边小事。因此他们说的秘藏,宝物,他听懂了却不了解。他抱着自己的腿坐着,似乎整个人都封闭了起来。 “喂。吃东西么。”陆荨白从火堆前走了过来,本来是觉得这人离得太远了,想过来看看。 许夜抬起眼皮,陆荨白已经找地方洗了脸,头发都好好束起戴着冠。是了,连药师和教众大多是将长长的头发编成各种各样的编发,而这些人都是这么打扮的。 月光皎洁,草堆角落的少年看起来纤细安静,似乎害怕的很,陆荨白愣了愣,将串在竹签上的饼拿了下来,俯下身,“别害怕,饿了吗?给你饼吃。” 他晃了晃手中的饼,见许夜神色犹豫,被烫到的指尖跳了跳。许夜接过饼,香酥的外壳冒着缕缕热气,他忙把饼子丢到衣服上,拿外衫兜着。 陆荨白刚想笑笑回过身,不经意看见少年锦缎小褂侧身扣子开了个口,经他扯起下摆,露出一片底下皮肤,一截纤细的腰上几抹淡淡的红痕。 淡红,在素白的皮rou上却很明显。 陆荨白一怔。 什么人会在秋日外褂下不着寸缕,高高的护住脖颈,却不扣上腰侧的盘扣。 银月教? 下意识想到苗域排名第二的邪教,与蛮域的合欢教一样,专收一些失足的少男少女…… 等反应过来时,陆荨白已经退回了火堆边,许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扯下一块饼子吃,软软咸咸的,出神地想,连意华有没有受伤……教中什么时候会派人救他。 教主魔功盖世,若是他来应该绰绰有余,转而又想,这些正道人士修的什么功法,为何如此霸道……都说魔功更易入魔,那他们的千丝魔功岂不是既危险又没什么威力,这也太过分。 “走吧。” 周少寒不知道在远处看见了什么,从门口折回就提着许夜往外走,许夜一惊,挣扎起来。 这下爱痕交错的腹前都时不时在他踢打间时隐时现,陆荨白睁大了眼睛,只见周少寒毫不留情地提着少年脖子,许夜一手抓着他的手腕,眼睛都微微泛红,他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师兄,师兄。” 周少寒闻言停下步子,松开触及过分滑软皮肤的手,许夜极不舒服的倒在地上,感觉就像个物件一样被丢来丢去。 “是天台观的师兄吧,周师兄先过去吧。我带着他随后就来。”陆荨白蹲下身,想将人扶起来。 周少寒看了眼仍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许夜,点了点头,脚下一点,就消失不见了。 “周师兄向来对谁都这样的。你别害怕。”陆荨白这么说,将他们来苗域的始末解释了一遍。 陆荨白是别云山庄之人,别云山庄是天下五庄之一,传说手握一大秘藏,被五毒教盯上,婚宴之上伤人投毒,陆荨白正是中了毒,周少寒便一路带着伤患追了过来。 他是天台观弟子,天台观与别云山庄关系甚好,弟子们也多师兄弟相称。 天台观虽不常涉江湖,但门下弟子道法精深,武功造诣也高,周少寒便被江湖上称为道家三剑之首,即使他从未在江湖上出手,而他两位师弟都在上次武林大会一举成名,师兄弟中由他继承天台观门楣,自然被称作第一。 “原来你叫许夜,苗域确实遍地魔教,与我们中原大不相同。”陆荨白说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想提醒他,红着脸噤了声,指了指他腰侧。 许夜这才看见自己衣服下摆一颗盘扣散了,伸手扣上。 陆荨白示意他跟上,走了一段,支支吾吾道:“其实……我觉得若是受生存所迫做这一行也无可厚非。” “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别云山庄能提供的都义不容辞。”陆荨白正了正脸色。 什么跟什么。 “哦……”许夜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陆荨白只朝着既定的方向去,却不管前路是草地还是荆棘,满是坑洼,只在这里面选一条能下脚的而已。 陆荨白看起来比那个周少寒好说话的多,许夜不禁想着怎么从他手中溜走。比起让大家冒着危险来救他,如果他能自己跑掉的话是最好。 少年行事乖顺,看起来透着一点年少的稚气,陆荨白自己也是家中刚刚成人的公子哥,此刻却凭空生出了一些兄长的责任感。刚刚对人劝说的的神色又忽然僵了僵。 他忘了,银月教会给教中弟子喂食yin毒,每月分发解药以将弟子们牢牢捆在教中,他对此了解不多,刚才竟忘了。 他显然将许夜不知所以的回答当做了默认,心道,我这么说岂不是叫他不再心有生念,这不是劝人去死么。 他该不是心有死志了吧。 “还没到吗?” 许夜看到漆黑的深林中有一深壑,倾斜着有好几尺,他心想着决不能就这么跟着,于是故意往边上走了几步,下一秒就失了平衡往下摔。 “啊。” “你!”陆荨白刚好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便见少年如此不小心,飞身在最后一刻拉住了他,“怎么回事。”可他一松手许夜还是跌在了地上。 许夜小声道:“我的脚好痛。” 陆荨白走了过来,林中月光被遮挡看不清,凑近了才发现少年的手臂也是一片鲜红,想是不知道磕在哪了,正是他刚才拉住的手。 便有些愧疚。 将手中的剑挂回腰上,蹲下看了看他脚踝,褪下鞋袜,纤细的足背青紫着,外踝也肿了起来,他想捏着判断对方伤势。 许夜缩了缩脚:“嘶。” 陆荨白便突然松了手,皮肤肿起让他不敢使劲,少年月牙白的肌肤丝滑流畅,连足都秾纤合度……他怕又想起那截似乎被人大力捏住的腰肢皮rou,忙背过身,道:“我背你吧。” 许夜抿了抿嘴,就不能先去给他买药么,但显然陆荨白没这个意思,许夜真是把这辈子的脑筋都用上拖延时间了:“那能背我去河边洗一下吗?我怕伤口有污。” 水边,许夜奄奄地撩起一捧水洗了洗脚,又套上鞋袜,可他刚套上袜子,鞋子便被另一双手递了过来,然后带他离开了水边。 他不知道,今夜月色如水,一切都在月色下显出冷意,少年圆润可爱的玉足和“倍受打击”的神色几乎让陆荨白一个激灵,随即感同身受般过来将他带离水边,深怕他一时想不开掉下去。 “你干什么?”许夜见他突然跑过来,不由分说将自己抱起来,抬手去推,却被陆荨白固执地越搂越紧,挣扎不下,少年药液浸染的身体稍被触碰被发软酥麻,动作间许夜不由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的呻吟。 将人抱在怀中,陆荨白才后知后觉的脸颊发烫,才觉如此看来倒像自己蛮横非礼,立刻脸红得跟山楂一个色。 “不不不,我,实在抱歉。我担心你一时想不开,绝没有其他的想法!”他伸出四根手指,一脸严肃地指着天。 这会儿陆荨白也感受到他完全不想前进的意志了。 “等和天台观中的师兄们汇合后我再去找医师,如今我们深入此地多有不便,许师弟多多包涵。”陆荨白顾忌他的心情,态度缓和,“师兄弟都为人正派,你不用担心师兄们会伤害你。” 怕的就是名门正派。 许夜心中嘀咕。 陆荨白又把他背了起来。 “什么东西打在我手上。”一个yingying的东西,许夜闻言呼吸一滞,将腰带挪了挪位置,里面装着可能会时常用到的保养脂膏,连意华装在他身上的。 “诶,那边有个村庄,要不先去看看。” “不行,我们已经耽搁了很久了,误了事就不好了。” 许夜气馁地闭了嘴,出神地看着眼前陆荨白毫无戒备的后颈。 打晕他? 可他拿不准,要是他武功很高呢? 他一愣神就跳过了很多陆荨白口中的内容,他陪他说着话。 “……我jiejie当初嫁到京城家中也很担心,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的。姐夫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她们夫妻恩爱,又有邻里帮助现在也挺好的。一点小小的磨难在一辈子里面其实算不上什么。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先来别云山庄,有很多客房可以住,伙食也很好……” 陆荨白说的口干舌燥,不知不觉又说到自己家去了。 许夜终于回过神来,他道:“你jiejie很幸福。” 他其实知道这就叫和谐美满。 生活在炼蛛教,教规中教众不得与教外通婚,不过教内通婚还是可以的,圣子则往往被要求一视同仁。 “假如夫妻恩爱的话,也有很多丈夫是不会纳妾的,不过即使是纳妾,正妻也只有一个。” 许夜想到总在小院中理着药,会在门边看着他离开的连大药师。 可他就是那个婊子。 眼神闪了闪,“原来是这样。那女人呢?女人也会不纳妾么?”许夜问道。 陆荨白笑了,“你在说什么,女人只能有一个丈夫,除非和离了,就是分开了。” 和教中也没什么区别,许夜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