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2)
在楚文瞻的刻意控制下,他已经许久未见黎青弦,但黎青弦的各种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会传到他耳朵里。他虽然更多的掌控楚家地底下的那些事,但明面上还是跨国公司的大股东,只不过公司聘请职业经理人打理罢了。 可惜的是,楚家摆在阳光下的产业是手机产业,和全球第一芯片生产商象形合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象形也乐于和国内第一大手机生产商合作,毕竟每年天星仅芯片这一块就是几十亿的采购量,这些年天星在王总经理的带领下逐步向国外市场扩张,对芯片的需求量日益增加,采购量也是水涨船高。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强捆绑的利益关系,当年楚黎两家关系才会那么好。也因为这种强捆绑的关系,即使两家关系闹得如此僵,却还是要相互依靠活着。 或者说,天星必须要依靠象形,天星这些年关注的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那些事,顶上的公司也是个买卖公司,不会将大笔的钱投入到研发中,如果没有象形芯片支撑,高端手机市场想有所发展就很难了。 三年前象形顾及着两家最后的面子主动将总部迁至美国并在美股上市,着实是给了楚家最后的体面。当然也是因为楚家家主死于那场纷乱,留下楚老爷子和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撑着摇摇欲坠的家族。而黎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损失。 楚文瞻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当年事,但还是不可避免梦到了黎青弦。 在他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带着他到处跑的黎青弦,小学来给他开家长会的黎青弦,去美国读书还不忘给他寄明信片寄礼品的黎青弦,高中的时候让他不要乱跑认真读书的黎青弦……最后画面倒转回到原点,温柔多情的男人被他按在身下,两颗心渐渐贴近,然后传来巨响…… 楚文瞻猛地坐起身,天边已经有一抹亮色,他看了看手机,7点多。他起身换上运动装去cao场一圈又一圈的跑着,直到天色大亮,周围上早课的学生熙熙攘攘唤醒整个校园,直到他精疲力竭躺在草坪上再也无法支撑自己…… “黎总。”楚文谨看着步履沉着走来坐在自己面前的黎青弦平静的问候。 “阿谨,工作日这么忙,你还来找我?怎么不约晚上?”黎青弦微笑着问道,一如往昔。 楚文谨看着笑容亲切的黎青弦,一股无力感徒然升起,就是这样,就是这种笑容,无论这个人遇到什么都是这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和这种人交流,最好就是有事说事,和他绕圈子最后出不来的永远都是自己。 “你为什么回来?”楚文谨向后靠在舒服的沙发椅上,面前咖啡向上悬着袅袅热气。 “象形……” 黎青弦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楚文谨打断。 “你,为什么回来?”加重了主语的问句显得咄咄逼人,楚文谨面无表情盯着仍旧挂着笑意的男人。 “阿谨……” 楚文谨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沉着声,一字一顿,又像是咬牙切齿。 “黎,青,弦,你,为什么回来?” 黎青弦不再说话,他温和地笑着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我不太喜欢美式,太过苦涩,相比之下馥芮白口味更中和一些,下次阿谨你可以试试看。” 楚文谨不说话也不动,双手交叉像是很随意般搁在膝前,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黎青弦笑了,“阿谨,三年未见,我倒是真的像洪水猛兽……” “黎青弦,你有多大本事我比谁都清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在这边和我演一出兄弟情深。我现在还能够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和你心平气和说话已经是顾及我们当年的情谊。否则……” 未说出口的后半句不是威胁,楚文谨知道,黎青弦更是知道。 “那……你觉得我回来是为了什么?”纵使楚文谨说出的话有多么激烈黎青弦都是同一副模样,微笑是他的伪装,这份伪装就像是已经刻在骨子里。 “……小书……他比你小七岁。” 楚文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坐直身体,看着黎青弦的眼睛慢慢地说。 “他再怎么懂事,再怎么早熟,就算已经接起了楚家一部分产业,他也只有21岁。在已经28岁的黎青弦面前,他的一切想法都无所遁形。甚至……只要你想,你就能让他成为你的一条……” “阿谨。”黎青弦躬身盯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温和地打断了楚文谨接下来的话。 “小瞻已经长大了,无论你还是我,都没办法掌控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人。” 楚文谨默默看着黎青弦转动咖啡杯里的小汤匙,褐色的咖啡在旋转中慢慢形成一个小漩涡,环绕着所有局中人。 他偏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才发觉不知何时竟然开始下起了雨,愈下愈大的雨滴不停拍打在厚重的落地窗上,就像是什么人不停在哭泣。 “你瞧,阿谨。”黎青弦也偏头看着窗外,轻声呼唤着面前人的名字,琴弦轻抚,余音绕梁。 “秋雨来了。” …… 楚文瞻坐在“燃”的卡座,面无表情地刷着新闻,科技版的新闻已经被象形霸屏许久,前不久象形租下京城市中心的一栋楼作为办公点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无数媒体争相报道象形的一举一动,起了一个又一个噱头满满的标题,但没有一个和现任总经理相关。 宜心也没有。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拽着同样在C大读大四的赵远峰一起来了楚州找许毅,本想好好聊聊,却看到本性浪荡的好友又玩性大发的抓着一个明显是乖学生的小男生坐在场上。 男生青涩极了,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也不懂拒绝,虽然一眼就能到他心中的不愿却还是安稳地坐在那里来者不拒的喝着酒。 赵远峰也是个爱玩的,许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人在想什么,合起火来哄骗着小男生就这么喝多倒在了卡座里。 楚文瞻冷眼看着许毅对着已经人事不省的小男生又摸又舔,劝了两句后见对方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作罢。 “哥你怎么想到要来楚州了?” 旁边袁朗和他碰了杯,随口问。 袁家也是娱乐圈的,只不过和许家一半地产一半娱乐圈不一样的是袁家世代从政,袁父在总局把控要务,袁母是党媒副主编。袁朗初中才转到京城来,因此和他们这些大院的小孩说亲近是亲近,说不亲近也有情可原。他对黎青弦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温柔的万事通哥哥,对许毅却是言听计从的。 “十一没什么事做,想着过来看看楚州这边场子。”楚文瞻一口饮尽,随意的说道。 “这边场子的确是不太好做,鱼龙混杂的,但是哥你的地盘都还是井井有条,都说黑产还是要楚家来控局。” 楚文瞻笑了自谦几句,看了看对面已经完全将心思搁在小男生身上的许毅,又提杯和袁朗碰了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象形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媒体报道一下黎青弦?” 楚黎两家的事情袁朗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三年前因为某些原因闹掰了,最后以黎家迁出国结束。他以为是楚家用了某些手段让黎家不得不走,当下笑了笑,“象形这次回来的古怪,黎家低调,这次高调回国已经是和他们家风不符了,自然也不会接受什么采访吧。” 楚文瞻点了点头,黎家家风的确如此,这些年传出来的新闻也大都是些小道消息,没有关于继承人的报道也正常。 “啊,不过……”袁朗喝了口酒,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听我妈说,黎青弦那边好像是接受了华卓的独家采访?应该不会吧,华卓是娱乐版,黎家不可能同意上娱乐版的。” 楚文瞻捏着酒杯的手突然收紧,他仰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净,拿着烟盒起身。 楚州的“燃”也在一个小巷里,长长的小巷将酒吧与喧闹的商业区隔开,在凌晨时分显得无比寂静。 楚文瞻点了一支烟,耳边传来沉闷的钟声,国庆日终于来了。他感受着楚州10月依旧带着热意的湿润空气,目光沉沉盯着远方。 “怎么走这么早啊,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就要走?” “不走不行呀,这次来是为了楚州一年一次的漫展,明天要出cos,今天要好好休息不然状态不行。” 一群人从“燃”走了出来,和阴影中的楚文瞻擦肩而过,对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漫展啊,上一次去还是四年前陪着那个人,那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却是个喜欢二次元的,被他发现手机里的漫画app后就偷偷带着他参加了几次展子,谁也不知道,就像是他们两个的小秘密。 小秘密…… 楚文瞻低头自嘲似地笑了笑,八成又是他自以为的小秘密吧。 他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情绪,掏出手机看了看明天回京城的机票。想要知道的东西已经打听清楚,没必要在楚州呆下去了。 订好票后他推开厚重的门走进去,却一眼就看到了吧台旁边黑板写着的漫展信息。他瞥了一眼后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回到卡座。 漫展这种幼稚的东西,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