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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十八

    第二天倒是路行先一步醒来的。

    想必是喝了不少,一股脑儿的发泄过后酒精作用占据了上风,苏现倒头睡去后直至天中大亮也没有清醒的迹象。他的手臂横过路行肩膀,脑袋塞在路行的颈窝里,吐出的温热呼吸喷洒在那块儿的细嫩肌肤上,路行平白觉得有些痒,于是他推了推苏现,但苏现喉间咕哝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精准无错地钳制住了路行的后颈,像什么野兽叼着猎物一样将之藏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路行被抱了个严实不透风,整张脸贴在了苏现赤裸的胸膛前,闷的他喘不过来气,他再次试着推了推苏现,结果换来苏现嘀嘀咕咕不耐烦地拍在屁股上的一巴掌。路行小小的惊叫了一声,接着被某个粗长的玩意儿沉甸甸贴在大腿上的重量骇的一动不敢动了。他老实地待了一会儿,等到苏现的呼吸重新开始平稳均匀起来,他才慢吞吞地挪动着身体,向上努力地将脑袋探出苏现的臂弯。

    呼——

    新鲜的空气救了他一命,晒进屋子的阳光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眯眼无聚焦地瞪了会虚空,渐渐地,苏现形状优美的唇印入了视线。

    他被苏现像抱树袋熊宝宝那样抱在怀里,只有眼睛勉强可以活动,于是他悄悄地顺着那嘴唇向上游弋,滑过精巧笔挺的鼻梁,来到阖眸落影的睫毛。他觉得那颜色有些浅淡,几乎和阳光融为一体,像为眼弧描摹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金色光线;而那弧度又有些卷翘,安静落在无暇的面颊上,像他小时候看见的橱窗里的精致娃娃。

    而路行还知道,苏现此刻没有睁开的眼睛有多漂亮。他从未在任何别的事物上再见到过那种蓝色——比晴空深邃,比海洋澄亮。宝石有他的闪闪发光,却没有其中的缱绻情谊。

    以至于他初见那双眼睛时,明知自己深陷囹圄,还是心生出了向往。而当这双眼睛只看着你,低头与你缠绵,你不会不像他那样暂且忘却了一切,只被汹涌爱意侵蚀。

    他认识苏现那年,苏现十六岁,穿着学校统一分发的制服,没有其他饰物点缀,有的只是他无可媲美的蓝色眼睛和对着路行时露出的灿烂笑容。

    “你是路行,我知道你!我才看了你出演的新电影!”

    十六岁的苏现有着旁人不及的美丽面孔和叫人难以生厌的鲁莽热情,他先是一把抓住路行反应不及的手,在路行瞪大的眼睛下自顾自说了起来,他把路行在电影里出演的角色名字,生平经历,遭遇的波折情节用刚过变声期,还有些哑软的声音娓娓述说,那令路行觉得在听一场角色分析的围炉会,在最后,这个自我介绍都忘了的漂亮男孩对他在电影里的结局深表了惋惜,眸子中流露出的nongnong伤感不知为何把路行逗乐了。

    他当时对表演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天赋使然,三分的发挥出来的效果是十分的绝唱。他也凭着这个角色短暂红火了一阵,不过路行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他当时就是普通的被孙晓拉来看了一场自己出演的电影,他坐在倒数第三排,旁边的情侣座因为自己演的角色真情实感的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可他们都没有发现左手边的第二个位置就是他路行本人。他跟着散场的人群慢吞吞走在后面,孙晓还有别的艺人要带,急匆匆离开了,他手插着兜,漫无边际地想今天本来是许砚非说好要陪他来的——还是许砚非自己提的,他非要的!但结果变成了孙晓陪他来,搞得路行像是那个对今天期待已久的。

    而当然的,他也知道是什么事情能把许砚非从他身边带走,只有许砚非觉得自己瞒的挺好,以为他什么都闷在鼓里,还恬不知耻地过来抱他,亲他,在他耳边说情话。

    路行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他想他早就该想过有这么一天的,早该想过许砚非有天会遇到真正所爱,然后成家立业,而届时,自己如果还赖在他身边,那就从上不得台面的情人变成了更加不入流的小三。他就是有点不知所措而已,他目前为止三分之一的人生都有了许砚非的参与,他有点想象不出来,自己后面的好多个三分之一会怎么度过。

    他正心烦意乱,一声惊叫,一个漂亮的无以复加的少年人走进了他的视野。

    他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听见更多的恭维,也不知道自己会走过一条满是掌声鲜花的红毯路,他只知道一个普通的电影院的广场,他听着还不能称之为男人的男孩说了很久的有关欢喜的话。

    这个男孩说喜欢他,见到他十分高兴和荣幸,可其实这个男孩都不真正的认识他,但却毫不吝啬地用他所知道的赞美之词来修饰他。然后男孩说的口干舌燥,突然注意到路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薄薄的绯红之色,这让路行感到更加新奇了一些。

    男孩伶俐的口齿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他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从后背的书包翻找出一个本子,一支笔,递到路行的面前,有些忐忑,但眸子犹显热切道:“或许……或许,你愿意给我个签名。”

    路行觉得这体验真奇怪,但是感觉不坏,他落笔时又有些惆怅的想:或许我的字不是那么好看。

    但是男孩显然没有在意这个,他看起来像是路行如果不是还在他面前,他就要热烈亲吻这个签名了,也或者,他心里想的是干脆亲吻面前的路行本人。但是路行对此一无所知,他最后抬头,发现这个男孩其实还要稍稍高他那么一些,抬眼瞧见的是男孩的睫毛落在面颊上的阴影,还有包含期待和热情的湛蓝眼眸,他愣了下神,又听见男孩道:“瞧我,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现。”

    男孩最后向路行笑了一下,眼角弯出一个俏皮的弧度。

    “希望你能记住我。”

    奥……他当然会记住他。

    几乎是一瞬间,在后来组织的粉丝见面会上,路行就凭这双眼睛认出了他,并精准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苏现。”

    周围热情的粉丝吵吵嚷嚷,送给他的鲜花铺满长桌,苏现立在他的面前,他从纷扰喧嚣中惊喜抬头,视线交汇的刹那,令路行不由地露出微笑。

    他一边在递来的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我回去练了练字……”

    男孩修长的手指接过,期间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掌心,路行继续道:“希望有所进步。”

    而男孩有些呆呆的,稍后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热量,他晕乎乎道:“你还记得我。”

    路行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一些:“我当然记得你。”

    他看那时的苏现——年少,青涩,样貌出众而神态羞怯,嘴角小小的腼腆的笑盛满了甜蜜,眼睛澄澈明亮,看人时因为真诚而显的纯粹难得,值得一切美好来爱护。

    路行记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是什么样子的,偏执和自我厌弃组成了主旋律,路小婕的病情山一样压在他的肩膀上,令他难展笑颜,而许砚非独断专行,做了一堆为他好,对他好,令他好的事,他一边难看地吼着他不需要,一边又难堪地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受人恩惠的境地。他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又惶恐不安地想许砚非对他太好了,好的他还不起,还不清……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

    事后再想来他和许砚非,产生交集的起点就是错的,那么哪怕过程中滋生了那么一点半星儿的情愫,路行也不认为是正确的。而最错的也许就是路行在自我厌弃和逃避,许砚非却悠然自得,自认为掌握全局——一个胆小鬼,一个自大狂。

    但和苏现不同,他们认知只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电影院,后来的相遇有着鲜花掌声作伴,而本来,年少的苏现就是和一切美好挂钩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不堪的争吵,没有金钱交易的沟壑,更没见过彼此背后的一团乱麻。

    路行那时觉得能被苏现喜欢,无论是哪种喜欢,那都是荣幸至致的。苏现的一点小小的不完美,比如他偶尔的莽撞,有时流露出的极富占有欲的醋意,在路行看来那也是很可爱的。

    那会让路行想起苏现比他小上几岁,还没成人,不仅是表现的像个小孩,也确实是个小孩。他行事不像许砚非那样稳妥,也没有丁写玉的老辣,莽莽撞撞中透露几分天真,而这份天真让路行愿意包容和呵护,只是路行从没想过苏现的天真是很残忍,很伤人的。

    等到他体会到时,已经来不及甩掉这块大号牛皮糖了。

    苏现这几年长的太快了,他个子长的更高,搂抱住他的胳膊有着线条优美的肌rou轮廓,微微隆起像连绵的山峦,结实而有力,路行能被那双胳膊轻易地桎梏。他挣扎不开苏现的手臂,又狠不下心来让苏现的眼睛盛满悲伤。

    有次他大吼着让苏现滚出去,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这个已经长成男人的家伙推出门外,但甩着门要关上时,苏现却把手伸来进来,任凭门框在他手背砸的淤青红肿,也执拗的不肯缩手。路行气急败坏地又把他拖进来,一边咒骂一边给他上药,但他抬头后却发现苏现在无声地掉着眼泪。一瞬间,路行觉得自己被雾蒙蒙雨淹没了,自此他没再试着阻隔苏现进入自己的家门,只是尽量做到无视,后来他连无视也懒得做了。

    路行觉得自己不是心软的人,但他确实把自己的柔软都给了苏现。

    但苏现是个小没良心的。

    路行忍不住伸出手,拧住了苏现的鼻子,不一会儿,缺少氧气的苏现嘟嚷着醒来,嘴唇无意识张开,迷糊地和路行打了个对眼,接着这小子连生命的基本危机也不顾了,凑过来就含住了路行的唇,吮吸着,又要把舌头往路行牙关里伸,被路行一扭头躲了过去,他在后面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路行看他那难得迷糊的模样有些想笑,但试着坐直身体后各个肌rou传来的酸痛感又压制出了他生出的那么一点温情。他没好气地瞥了苏现一眼,拍开苏现不依不饶伸过来要抱他的手道:“你醒了是吧,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聊聊昨天你喝了多少酒。”

    苏现浑身一僵,不敢造次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行飞快收拾好自己。他在床上自顾发了会儿呆,理了下思绪,然后掀开被子跟在路行身后进了浴室。他环抱着胸靠在门框上,看着路行对着镜子里遮不住的吻痕无声地咒骂,他也眉头不展,很是严肃地在思索着什么似的,随后他开口了,他说:“我不喜欢你跟丁写玉走太近。”

    他带着点酒后的口齿不清道:“他就是个阴险的贱银(人)。”

    路行惊叫了一声:“苏现!”他从镜子里瞪向苏现。

    苏现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路行面前是个甜蜜宝贝的形象,是不应该说脏话的。但他面上诚心悔过了,不代表他心里不会骂。

    其实不光是丁写玉,在苏现眼里,一切接近路行的别有意图的都是贱人,许砚非是他需要打败而深深仇视的大贱人,而丁写玉就是个偷腥偷嘴防不胜防的小贱人!

    也许最近还要加上一个钟明洛。苏现暗暗地想。

    而路行马上要进组,前有一个丁写玉,后有一个钟明洛,苏现觉得自己恨的牙关都在酸溜溜的响动,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副群狼环伺,吃掉白兔路行的画面。

    ……奥,白鹿才对……瞧瞧丁写玉这个只敢暗恋不敢挑明的可悲小人,背后用什么恶心吧啦的词来称呼他哥哥呢,这个阴险的,矫情的,令人作呕的性无能!——他从丁写玉的脸也可以判断出了,他绝对是个性无能!

    至于真相是——他问问路行就可以得出的,但是他坚决拒绝从路行那里得到相反的答案。就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丁写玉是个性无能,路行只会跟他拉拉手,睡在一张床上也是纯聊天吧。

    苏现严肃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接下这个戏……”

    路行道:“我不要你觉得。”

    苏现顿时无言,随即脸上闪过夸张的受伤的表情,然后就瘪着嘴凑过来要往路行身上黏,委屈巴巴地叫:“哥哥……”

    如果是平常,苏现这模样还有点小狗狗般的惹人怜爱,但他现在就草草穿着条睡裤,松垮挂在腰间,裸着半身能把路行草进床垫的肌rou不说,最要命的那杆凶器还勾勒着明显的形状,并且还就想以这个姿态贴上路行。

    路行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脸,颇为嫌恶地瞥了他一眼那里,冷酷无情道:“我记得今天并不是周末,而你,苏现,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现在是中午一点一刻……我想你下午不是没有课?”

    苏现见这招没用,很震惊,表现的也就更委屈了,他更低下了头,试着把毛茸茸的脑袋蹭上路行的脸:“哥哥……”

    “而你其实上午本来是有课的对吧。”路行闪身躲开。

    苏现差点没站稳,控诉地看着他,路行毫不退让地冷着脸。

    苏现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咬牙道:“那你至少答应我在进组前不要和丁写玉联系!”

    “哦……”路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飞快道:“那没门儿。”

    苏现这下是真的有些泫然欲泣了。

    但路行还记得这小子边哭边某个东西死命往自己身体里塞的情形,并不吃这一套。他拍拍手,一并给两人下了碗面吃过后,就把苏现丢出了门外。

    但苏现他是长腿的,还长的很长,他最后这几天下了课就往路行这里跑,都不怕惹路行不高兴了,进门就把人往床上带。整的路行进组第一天就被化妆师——就是那个满嘴咖喱味中文的混血,扯着衣领夸张地叫了出来:“ 我想我得用上很多粉底才能遮住这些。”

    路行注意到周围看他的眼神,在丁写玉也瞥过来后气氛逐渐有些不对,他面上淡定地扯回自己的衣领,随即丁写玉走过来又把他衣领扯了开,他就有些恼怒了。

    “放手!”

    丁写玉仔细端详了一会,用研究的眼神打量着他,路行又莫名有些心虚了。

    丁写玉对化妆师道:“不用遮了。”

    路行皱眉看他。

    丁写玉也看着他,凉凉地笑了一下,路行背后腾升起不详的预感。

    “正好拍事后镜头。”

    路行:“你说什么?”

    “你没看剧本吗?”丁写玉竟然目带谴责。

    “什么……”

    “这部戏是有床戏的。”丁写玉见路行模样有点呆,就拍着手里的剧本道:“白鹿和蓝英,相恋之后,自然而然的,情到深处自然浓,于是共赴云雨巫山,一夜春宵无限……”

    化妆师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情侣,当然要zuoai,很正常,很正常。”

    路行回忆道:“我看过你的那本书,里面没有这个情节。”

    丁写玉道:“我有写。”

    他顿了一下:“虽然只有一句话。”

    路行瞪他。

    谁知丁写玉突然诡秘莫测地笑了,他眼瞥着正好走进来的钟明洛,话是对路行说的:“你知道我们拍戏,是要有人出钱的,而他们出钱有时也会提个要求,我斟酌考量着也会答应一些条件。而我们业内,有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路行没好气地怼他:“拍床戏?”

    “不。”丁写玉凑近了些,路行不情不愿地把耳朵递过去。

    “逢钟明洛的电影,必让他露rou。”

    路行瞪大了眼睛,丁写玉偏过头,利用角度,趁机在他脸侧偷亲了一下,在路行反应过来前,他又接着道:“钟明洛一脱八百万。”

    路行彻底乐了,他笑的东倒西歪地挂在丁写玉身上,丁写玉悄悄用胳膊环着他,在外人看来就像把他抱在了怀里。

    路行飞快地看了眼钟明洛,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明洛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因为他正一脸要咬人的表情瞪着他们。于是路行收敛了点声音,低低地问:“那他…他知道自己……”路行又想笑了:“一脱八百万吗?”

    丁写玉高深莫测地沉吟:“唔…可能。”随又在他左边的脸偷亲了一下,随即他放开路行,顶着钟明洛吃人的目光走向机位边待定的副导演,用全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准备一下布景,我们改拍第一次上床的那场。”

    第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次?

    路行脑海中闪了一下念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走向钟明洛,并带着新奇地目光重新打量了钟明洛一番。

    钟明洛粗声粗气道:“做什么?”

    路行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只是想提醒你,做好脱衣服的准备。”

    钟明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路行左右看了看,凑近道:“没听见吗?要拍我们上床的戏。”随后他压低声音:“而且,可能还不止拍一遍,拍一场。”

    他不知道他的尾音压低了很像他在床上被顶到了时的小小呻吟,他只是瞧着钟明洛面色rou眼可见的在变红,有些戏谑地想:这个一脱八百万,在这装什么纯情呢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