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怀疑徒劳
第二天是检查基因匹配程度的日子,冷冻舱外,衣着华贵身材高挑的漂亮青年和比自己更年长一些的恋人一同等待着。 从费舍尔负伤起就没见过安杰罗,仿佛刻意躲着似的让品蓝有些郁闷,现在听闻安杰罗的决定,更是感到陌生伤感——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品蓝眉头微皱,不自觉地拉紧伊万的手,思考着是否还有转机:“就不能等等么?等磁暴层关闭后再去…” 伊万将他揽进怀里,解释说:“那要等好几个月。放心,上次他们的先遣小队失控走火时还有几人被扣在船上治疗,我不会有事的。” “嘘!”品蓝竖起指头不准伊万再说下去,转移话题说:“其实月球舰队来的时候,我怀疑过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又一次是徒劳。” 他捂住自己的小腹回想起小时候被帕金欺骗害死母亲的事,“但我后来想通了,如果能让斯巴科老爷子醒过来关闭磁暴层,这事就有意义,我想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 品蓝的母亲蒂娜死在那次飞船试图升空登月的航行之中。 当时还没有人知道一直以来阻碍飞船突破地球边境的磁暴风是由斯巴科所控制,这危机四伏的瑰丽天象不仅阻挡了彗星号的飞行,也影响了人工器官的正常运作。加装人造器官这事在现世并不少见,但当它们失控停止时带来的伤害也是不容小觑的。 飞船上有人甚至在磁暴风最强烈的日子里停止了心跳而送命,公共舱里甚至为此分出了赞成登月派和反对派,后来延续至下一代成为了反抗军的雏形。 那天磁暴风到来时,彗星号铤而走险决定借此机会向上突破。飞行高度还在逐步上升,公共客舱里赞成月航派与反对派爆发了短暂的冲突,但很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以赞成派守住通往头等舱的通道,反对派聚集在对面的阵列僵持住。 品蓝的母亲蒂娜并没有那么关心登月的事,只是因为动乱爆发时正坐在通道附近而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赞成派的阵营之中,现在她回过神来七岁的品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她的第一反应是寻找好友安,高喊了几声名字发现对方正面色不善地站在反对派的阵营里怒视着她。蒂娜有些懊恼,只能转而寻找好友神父帕金的身影,她回过头松了一口气,老帕金坐在他的老位置。 注意到蒂娜的视线,老帕金向她点头示意,他捧着那本破旧的经书,转头望向窗外的浩瀚天空。他从小信教,刚懂事的时候起就认定自己将成为神的仆人,那么多年来帕金恪守教义,一直坚信着如果有理智和谦逊就不该试图窥探宇宙。 可惜造化弄人,这个时代并不属于他,科技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发展着,连外星殖民地都在飞速扩张。 帕金一直相信地球是受了神罚——在老帕金所在的教堂被失去控制的飞机撞毁后仅仅不到一个月,街上就再难看见半个人影,离开地球的热潮变成了政府的命令,一批一批的人乘坐大型飞船前往月球,火星,以及更加遥远的殖民地。 登船前帕金溜出了队伍,他在无人的公路上走了很久,回到教堂的废墟想再看一眼,却意外地迎来了最后一位教徒,正是品蓝的父亲,彼时已经病入膏肓。 和老帕金不同,他没能获得前往外星的船票,在生命的尽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品蓝的父亲一直向蒂娜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直到最后的飞船名单上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他在废墟上对我说:登船去!神父,那个孩子等待您给他受洗,他将继承您的意志,成为神的随从。”帕金声音洪亮坚定,仿佛正在布道台上演讲,蒂娜第一次听他说起这段往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帕金不再隐瞒,翻开那本厚厚的经书,只见书中的暗格里,一颗微型炸弹赫然在目,他微笑着缓缓说到:“那孩子的确继承了我的意志,但神的随从并不需要自杀者,在他离开前我让他帮帮你——开关是品蓝亲手按下的。” 而于此同时,另一颗炸弹被年幼无知的品蓝偷偷带进了头等舱,正巧被十三岁的安杰罗抓住,正拉着他在自己房间里看杉树模型。 等品蓝掏出炸弹给安杰罗展示时上面的倒计时已经开始,而面前懵懂无知的孩子还在询问怎么把这玩意拿去指挥室。 安杰罗很快反应过来,夺过蓝手里的炸药拿起雷射刀几下切开了外壳开始拆解。 见神父帕金交给自己的东西被破坏,品蓝着急坏了想上前阻拦,又担心那会使正在cao作的安杰罗受伤,只能强忍着等对方放下工具后开口:“帕金神父说电磁加强器很难弄到手的…” 安杰罗正费力将炸弹的控制线剪断,好半天才明白了蓝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感觉大脑充血:“那家伙告诉你这是电磁加强器?” 年幼的品蓝不知现状,点点头向安杰罗解释道:“帕金神父说安装上电磁加强器能加强指挥系统对飞船的控制,这样我们就更有机会穿过磁暴风前往月球了。” 炸弹发出嘀的一声后沉寂了下来,安杰罗擦擦额上的冷汗只感到一阵后怕,他终于明白品蓝被多么肮脏可怕的谎言所蒙骗住,生气地想紧紧拥抱住这无辜受害的孩子,又想狠狠打他的屁股惩罚他的无知幼稚。他颤抖着手扶住品蓝稚嫩的肩膀,惊魂未定:“不,品蓝…帕金骗了你,没有电磁加强器这种东西,这是炸弹。” 空气好像凝固了,品蓝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恐惧从心底如冰凉倒灌的海水般蔓延开来,他想大喊说谎!望着安杰罗真挚的眼睛却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冰冷宇宙没有给他太多消化情绪的时间,突然间船舱剧烈地颠簸起来,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轰鸣爆炸声响,之后的事情品蓝没有太多印象,混乱残存的记忆中只剩下旋转晕眩的船舱,飞船碰撞水面的巨响,安杰罗和人争吵的声音,以及被人拉扯的痛觉——有人将他带到了一个绿眼睛的青年面前,但好像安杰罗不知从哪儿闯了出来打断了他,似乎还有枪的声音,很响; 穿着防护服的客舱员举着看不懂的仪器在他们面前奔跑,然后是烧焦的味道还有海的咸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当品蓝恢复意识时已经被锁进了熟悉的他和母亲的舱房。只是他明白从此这间简陋但温馨的舱房只剩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