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失信(十一): 一拳穿墙的壁咚
“ 晋南侯,你这孙儿倒是沉稳!”皇帝眯着眼打量站立不动的青年,龙颜的反应不甚清晰。过了好一会,才发出清朗的大笑。 老侯爷汗颜:“皇上谬赞。” “大难不死,必是有福之人。” 皇帝招招手,内侍从旁边取出谕旨。 “晋南侯世子,忠良之后,风姿秀逸,不骄不躁,临危不惧,彰我西庭志气,赐白银三千,百年人参五株…千年灵芝一颗……血燕七两……” 都是宫里收藏的珍贵草药,晋南侯没有兵权又远离朝堂,皇帝这番额外的安抚难免令人多想。不过老侯爷和世子的迟来并未引起天子不满,歌舞和杂技依然有序进行下去。 慕容琉璃余光偷偷打量着那位入座的晋南侯世子,果然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身高容貌也算上等,可惜神情寡淡皮肤苍白,酒席间时不时拿出帕子掩住嘴部,一直在轻咳。 无聊的很,一副要早死的样子。 不过…..过了今晚,这纸婚约,就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精明残酷的冷笑刚划过少女的嘴角,那人的视线却刚好移到她身上。 苍白面容上的漆黑双瞳宛若无波古井,只轻轻一眼便让慕容琉璃这个前世特种兵感到一股寒气从胸口窜到咽喉,心跳都似乎漏了一拍。 再回神时,许小侯爷的目光已经移开,先前那股奇异的压力骤然消失。 ….错觉吗? … 半个时辰以后,众人酒意正酣,不免精神怠慢。 “大人,太子不见了。” “大人…..大——?大人?” 副将提醒了好几声,结果却看到将军眯着眼不说话。 顺着视线看去,副将微愣:“那位….是晋南侯世子吧,旁边是慕容尚书!?先前小侯爷跌落山崖,侯府一气之下怪罪那未婚妻慕容小姐,后来小侯爷安然归来….看来他和慕容尚书准备重议两家的亲事了….慕容小姐受了这么大委屈….这彩礼八成不得了啊….” “….晋南侯世子何时归来的?”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他家大人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副将细想了一下:“约与将军归朝时日….相差不多。” “…..哪位是他的未婚妻?” “那边,在饮酒,穿浅绿色衣服的姑娘。”副将小心指到。 慕容琉璃正看着七皇子空出的位置思索对方的去向,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压力山岳般扑面而来,视线聚焦就看见那位声名显赫的骠骑大将军在打量自己。 跟刚刚感受到的寒冷视线不一样,这次的视线强烈而灼热,然而没有丝毫欣赏爱慕之意,只有沉颠颠的审视感,令人浑身不自在。 她刚想瞪回去,视线突然被人挡住。 “慕容小姐。” 少女抬头,倒是身边的慕容轻语看见许巍然,立刻巧笑嫣然:“堂哥!” 许巍然看了她一眼,把视线转回慕容琉璃身上:“先前因为在下的关系,令晋南侯府与尚书府造成误会,…..慕容小姐受委屈了。刚刚我与慕容尚书商议,过几日会亲自去府上道歉。” “世子既然已经与我父亲商量过,又何必来问我?” 慕容琉璃是现代人,这种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亲事,令她这个崇尚自由恋爱的人厌恶。而且看这个世子,体格单薄视线低垂,一副逆来顺受的’懦弱’模样,皇上还说他沉稳,说不定是因为吓软了腿,难怪侯府会没落。 “琉璃,怎么说话呢?”许氏制止道。 “姑姑,没有关系,此事是侯府做得欠妥,大小姐何其无辜。” 许巍然佯装咳嗽,“…..我已经应允了祖父,嫁娶之日便在开春。” ”!?” ….. 除夕宴感觉会结束很晚,许巍然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索性借身体原因提前离开。 前几日的积雪尚未化尽,宫墙之下,白色大氅摆动,披风下红色锦袍时隐时现,仿佛白雪中飞舞的点星梅花。 【宿主,刚刚慕容琉璃的表情好可怕,感觉要吃人……我们以礼相待,也没有悔婚,给足了她面子,这女人居然还对您发脾气?!】 系统愤愤不平,一想起慕容琉璃刚才的态度就生气。要不是后来许氏阻拦,不知道这女人还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许巍然并不在意,他只是完成原主二叔交代的与慕容爵重修关系的事情,至于慕容琉璃如何批判古代男权的地位,并不在考虑范围。 宫墙下, 几个侯府的侍从跟在许巍然后面,更深露重,而’羸弱’的小侯爷大病初愈却在宫外围散步消食,下人不敢忤逆但也不敢离得很远。 大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凛冽的寒风铺面袭来,许巍然眯了眯眼。 前方宫门上的红灯笼,印着霜露显得朦胧而迷幻。灯笼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不清相貌。 许巍然右手抬起,示意侍从在原地等待,脚步踩在少许残雪上向前,寂静无声。 “熊将军。” 熊霆飞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个子太高,神情又认真,眉头深锁看着青年。 青年从袖子里伸出手,苍白而纤细:”…..一起?” “……” 皮肤白皙的男子清瘦却优雅,走在雪地上仿佛腊月松柏般笔直高挑,碧玉冠固定在头顶,如瀑青丝微荡。身后半步跟着的男子高大健壮神情肃穆,黝黑的皮肤上有征战留下的茧子,面对萧瑟寒风毫不在意,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山巅之上的松柏与磐石,四季常青与亘古不变,倒是颇有些殊途同归的味道。 “熊将军此次平定西域叛乱,我们晋南侯府也颇有耳闻,”某人一副’遗憾’的样子,“祖父半生征战沙场,最是敬佩将军这种保家卫国、不惧生死之人。可惜….父亲早逝,又出了我这个身体不济的孙辈,害晋南侯府没落至今…..” “我这几年待在家中静养,常常听祖父提起将军的事迹,甚是羡慕…..” 寒冬里,那双清澈眼眸里的光泽璀璨,狭长的眼尾有些戏弄人的味道,“不知将军此次西域之行,可有什么奇遇?” 熊霆飞蹙眉不语。 “看来事关机密,在下不便多问了。”许巍然话锋一转,“皇上器重将军,想必也格外关心将军的婚事,今日除夕宴前来参加的女眷倒是有不少合适的妙龄女子,将军可有好好相看?” “……” 对方仍然不答,许巍然摇摇头:“…..在下这种人,熊将军大概是不愿相交的,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完,某人直接颔首拜别。 结果还没抬头,他就被一股猛力直接拉进隔壁花房,抵在墙上,将军大人的眼睛黑洞洞的,死死盯着他不放。 难得被人居高临下地压制,某人不免觉得有趣。 “….世子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许巍然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 耳侧,拳头直接砸在了墙壁上,砂砾飞溅。 剧烈的声响令某人蹙了蹙眉,转头,那只拳头破开的洞赫然就在他脑袋旁边不远,又厚又结实的宫墙居然被凿开了一半! “晋南侯在计划什么?” 他还在’感叹’这徒手破墙的绝技,熊霆飞已经继续发问了。 “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除夕宴众皇子进京,太子异动,你又拖延西庭军回朝之日,难免令人多想。” “没想到将军大人不仅在战场来去自如,这宫中动向…..也是了如指掌啊。” 许巍然不为所动,“倒底是圣上最信任的臣子,智勇双全,我等没落府邸的小辈….也只有瞻仰的资格了。” “你有如此实力,晋南侯府怎会愿意退居幕后?” 许巍然挑眉,他确实有助离耀夺位的想法,但之前发生的事情算是个意外,跟朝中局势和家中处境无关。正想着,外头听到声响的御林军匆匆赶来。 “!? 参见将军。” 其中有几个认识熊霆飞的前辈,向来对这位前御林军总教头甚是敬畏。 “值班侍卫听见了动静,不知大人在此有失远迎,可是宫中遭遇刺客?”领头的人看到骠骑大将军身侧的墙洞不禁倒抽一口气,顿时肃然起敬,问询的态度越发恭顺。 熊霆飞回头,他个子高身体又宽,许巍然纤细的身影完全被挡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不过某人可没有这么好打发,刚刚被冤枉的帐还没算。 将军大人怕是要倒霉了。 “无事,你们…..” 话还没说完,白如初雪的手掌顺着熊霆飞的胸口搂住他的脖子,艳丽的深红袖口滑落,刚好露出一截皎月般的皓腕藕臂绕过脖子后方,正对来访的御林军,令人遐想连篇。 一个辩不出男女的嗓音,低沉沙哑却音尾撩人,勾得魂都飞了。 “将军大人,这就要走了吗?” 熊霆飞愣神的功夫,另一只手也勾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弯下背脊,放大的白皙俊脸仰起靠近,薄唇张开,粉色的舌尖在红润醇厚的唇上舔了下,随即就退开了。 将军大人神色一暗。 “果然蒲柳之姿,将军是看不上的…..” 沉迷在冰肌玉肤冲击里的围观众人,竟生生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哀怨’。一边感叹果然’美女’都要配英雄,一边无奈于大人’软玉在怀’,居然还不开窍。 结果他们正感慨呢,就看见将军大人搂着’美人’的腰’霸道’把人埋到怀里,回头一道凌冽的眼神提神醒脑,所有人一个机灵,立刻站直了身子。 “…..还不退下?” 熊霆飞的威慑力太惊人,众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不过想必明天’骠骑大将军私会佳人’的秘闻就要传遍各处了。 …. “熊将军,我不喜欢被冤枉,想必你也不喜欢。下次麻烦搜集到证据再来,想问还是直接抓人悉听尊便。”许巍然隔着肩膀看到人都散了,脱离牵制,表情又恢复平静。 熊霆飞也不知道自己在急躁什么,是要证明晋南侯府的反叛,亦或清白?还是要证明许巍然这个人的立场,是与他相同,还是对立? 相同他该如何,不同…..又该如何? 看将军大人一副迷茫的呆样,某人愉快了不少,戳戳面前的左肩膀,用了点内力,熊霆飞后知后觉吃痛往后退了一步。 “刚刚就闻到血腥气了,受伤还喝酒砸墙,不怕死到这个地步,佩服。” 许巍然说完,往花房内屋走去,熊霆飞楞在原地,直到对方看他没跟上了,转头挑眉。 “进来,我看看。” 西庭的战神,一刀令人身首分离的飞头将军,一眼能让凡夫俗子屁滚尿流的嗜血战将,一拳就能砸穿宫中墙砖的巨力教头,居然就这么乖乖听话进屋了。 许巍然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找了个板凳坐近,熊霆飞将上身的衣服脱下,宽阔的肩膀和手臂裸露在外侧面包裹着白色的绷带,温热的rou体在这个没有炭火的屋内,到令人感到一丝暖意。 拆开绷带,伤口果然渗血了。许巍然自己下的手心中有数,刀口平滑没有倒钩,以熊霆飞的体质静养一月不到便可愈合,可这人偏偏坚持要护驾除夕宴,七皇子看见他跟见鬼了一样,回头免不了要质问鬼夕一番,想想都很麻烦。 许巍然思忖到这里,用力擦去伤口上的陈血,熊霆飞坐得端正,蹙眉不说话。 “刚刚还说我暗中谋划什么,现在不怕我下毒害你吗?” 某人说着从怀里掏出药。毕竟治愈药剂这种逆天圣药拿出来太吓人,他身在古代又拥有药理知识,索性自己配了点。 “以你的实力,无需下毒害我。” 熊霆飞低头就看见许巍然处理伤口的手指,又白又细,比女人还好看,俊秀的容颜略显病弱,然而此时添了一份认真的神情,倒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了些神采。 “侥幸而已。”许巍然也不介意承认,“如果我碰到的是没有受伤的将军大人,谁输谁赢尚未可说。” “好了,把胳膊抬起来。” 许巍然从怀里拿出纱布,撒上伤药贴在熊霆飞肩膀前后。将绷带仔细绕过腋下又从身后绕出,这样一来一回,两人的身体几乎靠在了一起。 “那时候…..为什么脱下手铐?” 沉默半晌,熊霆飞突然问道。 许巍然将手伸到他身后收尾,边说道:“当时洞口已经塌方,你再救我也会被连累,….何必呢?能出去一个便是一个,活不下来也是命数。” 熊霆飞张张嘴,又看对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心中顿感异样却无法说明,只能哑着嗓子继续发问:“….你是如何逃脱的?” “临近城郊还有一处出口,只是我出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好了。” 许巍然将带血的布条递给熊霆飞,“你不想让人知道受伤,记得烧掉。” 熊霆飞愣了愣,才点点头。 “天色很晚了,我家下人怕是等急了,在下不便久留。” 许巍然站起身。 结果手又被攥住。低头,仍然坐在原位的将军大人表情纠结,不看许巍然,却也不放手。 “近日宫中闲杂人等来往甚密,……你不要在宫里多走动。” “….怎么,你不是怕我勾结党羽吗?” 许巍然弯腰打量对方低下的脑袋,见其神情严肃,然而耳根却红了一片。 心思微动,他就这么弯腰啄了一下面前紧抿的唇。端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顿时握紧,然而熊霆飞没有推开或者反抗,许巍然又亲了下他的嘴唇,还未穿上衣服的褐色胸口上的肌rou绷紧,深色的rutou立了起来。 点到为止,他自然没有错过突然松懈的肩膀和稍显失落的嘴角。 闷sao的将军大人有点可爱呢。 “今晚二更,到侯府来。” “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