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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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温席甄对洛家的了解,大概只局限于答应要去家宴后那几天恶补背景知识时,孟千城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过的寥寥数语。 原话大抵说的是:洛家在这座城市数百年未曾远迁,子嗣盘根于各个细枝末节,直到以长子洛云书为先的云字辈才开始向外发散枝丫。 早年的洛家以船运和贸易为生,这些年随着上层风向转化,逐渐将海外的生意挪回本土,还捐赠了不少的金额资助当地特色文化建设和教育产业,颇受各界好评。 这些看似简单的转变背后隐藏着家族内外巨大的利益链条,从各种想要模仿洛家却一个个翻船的失败案例侧面佐证就知道,决策的实施要遭受多大的阻力。 而洛家完成全部资产转换和重组上市也只用了短短两年,背后推手就是这一代年轻的当家人,洛氏娱乐的执行总裁洛云谁。 温席甄知道这些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与洛云谁相处的时候一定是漏听漏看了什么,完全无法将这些事情与见面第一天跪在自己脚下的乖巧奴隶画上等号,关于洛云谁他有太多的不了解,而那些未知之事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只是稍微想一想,心里就会轻轻抽动,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快到了,先生,正一下领带。” 一旁坐着的人轻声提醒,本家派来的司机在前排目不斜视地开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斑驳的树影透过车内的天窗滑过洛云谁的脸颊,温席甄望过去有些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跟着洛云谁回家的。 “到了本家你还要叫我先生?” 温席甄扭过身子,轻微地低头,洛云谁会意凑上前帮他重新打了领带。说着,他留意到前排司机稍稍侧目看过来了片刻,然后又默默的移了回去。 这样的距离,旁人大概也只会觉得是长辈在照顾刚出社会还不会打领带的小辈而已。 “啊?”洛云谁像是刚想起这个问题。 外面的树影突然消失,阳光猝然倾泻而下,洛云谁被刺激着连打一串喷嚏,眼疾手快的揪了一块餐巾纸捂住了口鼻,间隙还不忘了说:“不好意思,阿嚏……” “试着叫我的名字?”温席甄勾起手指,指节轻轻蹭过对方因为打喷嚏而发红的鼻头,这个动作在洛云谁生病期间他做过很多次,俨然轻车熟路了。 “温席甄……” “噗”,温席甄皱着眉头笑出声,还不忘将后座的隔板升起来,然后在司机看不到的时候看似恶狠狠的凑过去,轻轻在洛云谁脸上掐了一把,“白天随便被长辈叫全名晚上会做噩梦的,叫得亲切一点啊小爸。” “那……席甄……” 温席甄感谢自己的父母给了自己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两个字被洛云谁念出来的时候,天窗投下的阳光不知从哪个角度与隔板的棱角相撞,在洛云谁的眼角撞出一道明媚的彩虹,晃了两个人的心神,不约而同的都有些脸红。 “嗯,小爸”,温席甄顶着快烧透的脸皮,佯装云淡风轻地挑着洛云谁的下巴,目光聚焦在那双微启的软唇上,那天晚上不经意间蹭出的心火,足足烧了一周都没有浇灭。 “站在这里看过去”,村落里道路太窄,两人要提前下车,温席甄做出小辈的模样跟在洛云谁身后,循着他的手指看向河对岸,“那座山我们叫做福山,其实原本不叫这个,但自打洛家逐渐起来之后,祖辈就都这么叫,渐渐地就不记得之前的名字了。” 温席甄点点头,山水原本就没有个固定的名字,你住在这里时觉得福泽深厚就叫福山,改天换个人没准儿觉得风水不好就给改了名字,现如今流传下来的,除了几座名山大川之外,哪个翻翻历史都改过若干次名字,有的改着改着甚至连个正经的称号都没了,变成了无名峰、张家岭之类的敷衍代号。 “脚下这条河叫玉河”,洛云谁领着温席甄走上一座木质的窄桥,木板咿咿呀呀地响动又上下晃了晃,看上去并不是很可靠的样子,温席甄下意识想去护一下前面的人,却见他突然驻足回看,还冲自己咧着嘴笑了笑,足尖调皮的轻轻前后晃了晃,脆弱的木板发出吃力的吱扭声,温席甄看着下方缓慢流淌的静水,突然有些手痒痒。 某些人真的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玉河是防御的御,很早之前这里遭过战乱,当时的洛家家主开仓救济遭宰的村民,然后将能到达村落的河桥一把火烧了,占着福山的地势跟河对岸打了半个月的攻坚战,最后熬到了援兵赶到。后来那些援兵有的走了,有的留下在洛家做工,就成为了村里第一拨外姓人,后来也是和平年代到了,觉得名字不该剑拔弩张的,就改成了碧玉的玉。 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很喜欢站在这里这里往远处看,那时候族里在给小辈们上珠宝和古玩的鉴赏课,我父亲告诉我,正午的玉河河面就是最纯粹的翡翠颜色,那时候我才这么高。” 洛云谁在自己腰部稍下的地方比量一下,“啊,不好意思,你好像更小一点。” 岂止是更小一点…… 温席甄有种在博物馆参观时误入旅行团的错觉,却少见地不觉得随行导游聒噪,反而很喜欢洛云谁娓娓道来地叙述,好似时光回溯至自己出生前六七年的时候,穿越崇山峻岭,他在冥冥之中参与过了那段过去,那个还不到自己腰线的洛云谁站在这里远远看去,被水面的阳光刺了眼,却还执意要分辨清楚翡翠的颜色。 很奇妙…… 过了河走两三分钟就能看到牌楼,洛家是典型的本地建筑,青瓦白壁,依山傍水而建,说是一家,实际上沿着玉河而结成的村落。 直到此时,温席甄才终于有了得以窥探一隅传闻中古老世家的实感…… 青色的石阶旁边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拾级而上,越往高处住得就越是核心的人物,洛云谁在离福山更近的地方停下脚步,指着那排略显矮小却采光非常好的房子,“看那边,本家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退位下来后,都住在那一排,本家会安排专人照顾他们,小时候在那里遇到一个老爷爷非常有趣,不过我小学还没毕业,他就去世了。” 温席甄有些沉默,他能感受到洛云谁语气里的那些遗憾,包括刚才他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印象中本家给洛云谁打电话的总是那位“叔叔”…… “没关系,不用找话来安慰我”,洛云谁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笑嘻嘻地回身倒着走了几步,平地的距离不长,快要到台阶时温席甄上前一步,手还没伸出去,那人却借着他臂弯的弧度轻盈地转了个身蹦上台阶,“这里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不用担心。” 柔软的衬衫布料从指缝间滑过,温席甄悻悻地收回手,有些赌气地在石板上踩出重重的脚步声。 “席甄,你累了么?马上就到了,这次真的很快就到了”,洛云谁指着前面左右两处冒着白烟的地方,“等一下我要先去祠堂祭拜敬香,你去么?” 温席甄很少见到如此状态的洛云谁,有些移不看眼,往山下看去司机和随从远远得跟在身后,他默默地在自己的虎牙上舔了一下,小声问了句:“我能去么?” “我是家主,我说能,你自然能”,洛云谁咯咯一笑,闪身进了祠堂的大门,灵巧地跨过门槛,还不忘对温席甄嘱咐:“先迈左脚,有讲究的。” 温席甄虽然跟着进了祠堂,却并不能入内室,只有洛云谁一个人接了门口准备好的线香入内,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带着满身的檀香味走出来。 “快些走吧,叔叔要等急了。” 洛云谁说着走出两步,回头却发现温席甄似乎被困在了祠堂门口,左右交换着试探,见状他轻轻勾唇,在不远处蹲下来,“小时候我父亲说的,出门不用讲究,祖先早就觉得我们吵,只想让我们赶紧出去。” “是么?”说话间温席甄已经到了身前,念及旁边还有人他也做不了什么,只给洛云谁递了只手,等对方乖巧的把手蜷成爪子的模样搭上来,趁着起身时两人距离最短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好乖。” “哥,大侄子,你俩好慢,我快闷死了!” 洛云锦几乎是在刚进门的时候就逮到他们,又或者说这位小少爷根本不想进屋去应承那些长辈的问候,找了等他们的理由蹲在院子角落的海棠树下喂蚊子,小腿上rou眼可见的肿起几个包,有两个上面还被掐了个十字。 “云莱不是回来了么?还有人关心你?”洛云谁笑笑走在前面,佣人颇有眼力见儿的给众人开门,珠帘之后是一道屏风,他听着里面的声音微微皱眉,然后又听见洛云锦在身后压低声音跟他大侄子介绍:这里的随便什么物件都比他太爷爷的爷爷岁数还大,千万别随便碰,赔不起。 “云谁回来了?快进来坐,就等你们就能起菜了。” 洛家虽说是大家族,但家宴能上桌的也并不多,旁支的不会出现在本家的宴席上,原本上一代应该是洛云谁的父亲掌管,如今代理职责却一直握在他叔叔手中,这会上位出缺,洛云谁淡声问了声好,坐在了主位雕花红木椅子的左侧,又招呼温席甄坐在自己旁边。 “叔叔还没见过,这就是温席甄”,洛云谁介绍着,佣人就将他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席甄,这位是本家叔叔,也是云锦的父亲。” “叔公好,席甄敬您,祝您身体康健”,温席甄起身端了酒,躬身双手敬了过去,洛叔叔微微点头,接了这一杯,算是接纳了这个称呼。 温席甄坐下后,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席间仅有的一位女士,坐在洛云锦的旁边,头发染了棕色烫了卷,继承了洛家一脉相传的美貌,却不是洛云谁那种第一眼就惊艳的长相,而是一种淡淡的颇有韵味的美感与灵动。 洛云谁默默地观察着温席甄的动作,留意到对方脸上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如何腾起两团薄红,心底隐隐发酸,轻咬着嘴唇内侧的软rou,在停顿引起温席甄的注意之前介绍过去:“云锦你已经认识了,那位是我meimei洛云莱,在国外读书最近刚好放假回来,你们都有海外的经历,可能会有话题可聊。” “我敬小姑姑”,温席甄认长辈认得毫无负担,只是洛云莱被叫姑姑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 沿着座次介绍下去,旁边还有几位被临时请来的长辈,大约都是在洛云谁的爷爷辈上了,被叫了几声太爷爷之后,笑得褶子压着下眼皮,直夸温席甄嘴甜。 随着冷盘上桌,关于家宴温席甄所想象的那种尬聊都没有出现,洛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似乎只在本家才会派上用场,至少亲眼见过他小爸和小叔用餐场景的温席甄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这样也省去很多麻烦,比如不用绞尽脑汁去应承那些客套。 饭毕,洛云谁婉拒了洛叔叔留宿的提议,但还是进屋去叙了大约一小时的话,温席甄与洛云莱和洛云锦坐在外间喝茶赏花,突然就有了提前养老的感觉。 “席甄?”洛云莱试探着开口,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当然,小姑姑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个”,洛云莱递过来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是温席甄每次从机场都会路过然后望价格而兴叹的牌子,“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伴手礼,给你一盒。” “谢谢小姑姑”,温席甄不疑有他,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是洛云谁偶尔爱吃,反正这东西保质期长,洛云谁又那么瘦,吃两盒也无所谓。 回程时开车的换成了洛云锦,洛云谁坐在后排时而发呆,看上去心不在焉,温席甄试着张了几次嘴又没能问出口,最后将那盒巧克力剥开一个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甜酒的味道在舌尖和味蕾流窜,好似给了人做些什么的缘由,洛云谁转头定定地看着温席甄,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先生,您喜欢洛家么?” 酒精随着空调口的清风缭乱听者的清明,加上洛云谁的眼眶半圈意味不明的红,温席甄别开视线,似乎思考了许久,轻轻点头,“还不错吧,比我以为的名门世家要好很多。” “好,奴明白了”,洛云谁的语气淡淡。 温席甄跟他平常相处了半天正愉快着,冷不丁又听到“奴”这个字,略带不适应地抬头看过去,却没能抓住对方眼神里与言语间浅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