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如果我骗了你
36. 事实证明他们跟其他人分开走是大大的错误，这片密林看着茂密，杂草丛生，然而没一个能填饱肚子的。 摸着黑找了一大圈，就薅了一把鲜蘑菇。 “罢了，能找着能吃的蘑菇也算不错了，一会儿煮个汤泡个饼，勉强挨一下吧。”墨无痕叹气，瞅了眼饿得有点蔫巴的殷晋尧，安慰了一句。 殷晋尧勉强扯了扯唇角，握紧了他的手。 墨无痕只以为他是饿得慌情绪低落，安抚地紧了紧他的手。 所幸穿过这片林子外有条溪流，不然他们连汤都没得喝。 在溪边搭了个火架子，加水炖上蘑菇汤，撕下干硬的饼子泡进微滚的汤水里，高高的火焰照射着墨无痕的脸，同样照进他微微发怔的眸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做这些事的时候，脑海无端浮现那些他不想回忆起的曾经。 还记得他第一次点火堆的时候，对面坐的就是殷晋尧。 尽管他自小父母双亡，但师父对他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况且作为墨吟轩的继承人，他需要的不是野外生存的手段，而是权术、谋略、如何经营墨吟轩的方法。他的手只在琴棋书画上动过功夫，生火这种粗活，多得是下人做。 也就是跟着殷晋尧出去“闯荡”过他才知道，江湖，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什么轻松恣意，身处荒郊野岭之时，一切理论都是空，唯有自己动手才是真。 偏生那时候剿匪碰上殷晋尧受伤，烧火煮饭这些粗活只能由他来，可他又从来没做过，一时间甚至连火都生不起来，反倒被殷晋尧笑话了一顿。 说起来，这生火的技能还是殷晋尧手把手交他的呢。 正因为他的毫不藏私，哪怕笑话完他也撑着伤生了火还给他做了吃的，明明是在逃命中，却奇妙的有种在浪迹天涯的潇洒感，着实让他永生难忘。 他也真的忘不了，正因为他的舍命相救他才对他逐渐敞开心扉，可把心放在没有心的人身上的结局就是他往他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千刀万剐般的痛彻心扉。 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师父教过他，可信别人，不能全信，要有自己的判断，也要给自己留有三分余地。 他向来执行的不错，即便是姬清曦，他曾爱过的人，他也从未全然信任过他。 但对殷晋尧，他就像是着了他的魔，不知不觉，就将最脆弱的软肋全都交到他手上。 他曾那么相信他…… 他曾以为他们是世上最契合的伙伴挚友！ 殷晋尧原本是在对着墨无痕发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意识越来越迟钝，身体也渐变沉重让他提不起半点精神。 他半靠在树前，盯着墨无痕正出神着，结果哪知道无痕的表情越变越凶狠，眼眶都气红了，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下意识唤了声无痕，就见墨无痕唰的扭过头，狠呆呆地瞪着他，把他吓得，还以为自己露馅了。 “怎、怎么了？” “滚过来，看火。” 墨无痕丢下撕得差不多的饼子就坐到了一边，闭上眼抱着臂靠在树前，一脸的气闷。 但他确实是在生气，且越想越生气，越看殷晋尧那张脸越火大。 他就不明白了，枉他聪明一世，怎么就被殷晋尧这混账东西耍得团团转，现在人失忆了还得他顾前顾后的伺候着…… “二傻子，你有没有骗过我？” 就在殷晋尧战战兢兢看着墨无痕的脸色烧火时，墨无痕突然的一句话一下让他僵住。 “我……” “罢了，又问了个毫无意义的事儿，你个傻子糊弄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墨无痕莫名觉得有些疲累。 真他娘的就是上赶着给殷晋尧当爹。 以前被哄得团团转的时候他当“爹”，送温暖送关怀，结果就是被倒打一耙落得个丧家之犬的下场，现在人傻了他还是忙前忙后的当爹当娘当暖床，他娘的凭什么。 可是一睁眼看着小心翼翼瞅着他、半句都不敢吭、一脸怀疑是不是又是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的忐忑小媳妇样儿的殷晋尧，墨无痕又觉得这些气生的毫无意义。 这傻子又不是故意糊弄他，他欺瞒他也不过是怕他知道了生气不愿接受。 “无痕……好、好了……”实在是受不了墨无痕这种审视般的盯视，殷晋尧心虚地指了指滚开的汤锅，试图转移墨无痕的注意。 “好了自己盛去。” “那、你你呢？” “不饿，你先吃吧。” 听着墨无痕这语气，殷晋尧更加忐忑，他不由质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漏了马脚，结果越想越心惊，平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说实话，他的破绽并不少。 也就扯着一面痴傻的大旗，无痕没有深想罢了，一旦被他揪出点苗头，他装傻的事一定会被他发现。 殷晋尧一时间陷入两难。 他一面想着找机会慢慢恢复记忆，一面又担心恢复记忆会吓跑无痕，可要是不恢复，他们就要一直在这破地方僵持着，实非他本愿。 既然他打算带无痕回去，把他留在身边，自然是要在全天下铸造一个他再也逃不出去的囚笼。 他要以这天下为笼。 可眼下又绝非他坦白的时机，也非让无痕察觉的时机，他们感情还不够。 殷晋尧非要墨无痕过来吃自己才肯吃，墨无痕没办法，拗不过，只能坐过来。 他一靠近，殷晋尧就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把头贴在他肩头，小幅度蹭了蹭，试探性地问：“无痕，如果，哪天我骗你了，你是不是又会丢下我啊？” 墨无痕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以为他在担心他又会无缘无故把他丢开，喂他吃被泡软的饼的同时漫不经心地说：“我哪敢再丢下你，每次都连累的我自己折腾掉半条命，你想短命我可是想长寿的。” 殷晋尧盯着火光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所以，即便以后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也不会再丢下我吗？” 墨无痕哼笑了声：“就你这傻不愣登的样儿还能骗我什么，要是说药箱椅子这些陈年旧物，瞒我不是很正常，你要真坦白了，我绝对给你丢出去，做的太差。” 殷晋尧闻言差点把喝进嘴里的汤给喷出来：“有、有这么差吗？”他自认手艺挺不错的。 他没做过这些。 不，也不能说没做过，毕竟从军时要学的要动手的多得是，只是军中多少还是顾及他的身份没给他安排太粗重的活，可他跟殷君霖一样，也是经历过生死磨炼才在军中建立起威信。 他的江山不仅仅是靠阴谋诡计，靠弑父篡位，他是天命所归，是深得民心。 做的简陋粗糙，只是因为三年不动手有些生疏罢了。 墨无痕也没好意思继续打击他，瞧他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儿就不忍心，咳嗽一声找补：“其实还好，第一次做成这样，挺不错了。” 然而殷晋尧并没有被安慰到，贴着他的肩还是很消沉失落的模样，恹恹的。 “无痕，如果哪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千万别这么快走，你一定要多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这得看你骗我什么，我再考虑听不听，不过……”墨无痕捏捏他的下巴：“你小子能不骗我还是最好别骗我，不然，银针伺候。” 殷晋尧权当没听见似的傻呵呵地笑：“那我们说定了，以后要是你发现我骗了你，你要听我解释。” 殷晋尧死活纠结在这个问题，墨无痕被缠得没法，只能嗯嗯地敷衍过去。他根本没想过殷晋尧会装失忆，他印象中的殷晋尧根本装不出这副傻子样儿。 他骨子里的傲就不允许他向任何人示弱哭泣。 不得不说，墨无痕算是看走了眼，或者说他根本从未看清过殷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