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游走在周清远与周尚月之间
帝朝与香丹边界,荆阳,侯爷府所在地。 周老夫人和管家匆匆忙忙往府门口赶去。“找到人顶替了吗?”“夫人,不如称病?” 两人在寥寥几人的家仆的簇拥下来到正门口,宫里来的公公一脸傲气地站在前面:“周小侯爷呢?这可是圣上亲旨,必须要周小侯爷亲自接旨的。” 管家和一个仆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仆人往屋中跑去,周老夫人上前一步说:“犬子前几日偶然风寒,不便下床,可否由老身代为接旨?” 公公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我说不行呢?既然周小侯爷生病不便下床,洒家也退一步,去他床边宣旨吧!” 公公大步向屋里走去。“公公,这可不行,小儿何德何能让您坏了皇家气度!” 周老夫人想阻拦却被他粗鲁地硬闯:“周小侯爷不会不在府中吧?他可是被先皇勒令在这为周将军守边的!今天洒家就要替皇上看看他有没有安分守己!” 此时荆阳的大街上,一个人影正飞快地在屋顶上穿梭,轻盈如风迅捷如闪电,他远远看到了宫中的仪仗,更是加快了脚步,迅速往周家奔去,忽然脚发软,摔下屋檐。 “公公,稍等。”周老夫人挡在房门前。 “怎么了,周夫人~难道周小侯爷真不在吗?那他去哪儿了呢?~” 周老夫人拿出一条白色方巾:“犬子患的是传染性的风寒,公公这样进去恐怕不妥,请戴上这个。” 公公斜了她一眼,一副‘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的样子’,戴上方巾。 “彩儿,帮公公系紧了。”周老夫人说。 一个侍女连忙上前颇讲究地慢悠悠地帮他系方巾。 “尽管拖时间吧~等会我一定看个清楚~明白~”公公悠然地笑着说。 屋内,一个家仆慌张戴上方巾钻进被窝里。 周尚月这时才到府门口。 “砰!”卧室门打开了,公公含着笑晃了进去,“周小侯爷,洒家是宫中的大太监刘公公啊,您醒着吗?” 他走到床榻旁,噙着猫逗耗子的笑容靠近。 周老夫人一边说着“他吃了药可能睡迷糊了”,一边挡在公公的面前,管家也马上站到一旁阻挡公公的视线。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洒家是来宣旨的,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周小侯爷!” 他正要拨开两人,忽听得一阵咳嗽声,他转头寻找,而后就见一双手拨开老夫人和管家,一副苍白的戴着方巾的面容显露出来。 公公特地靠前仔细确认:的确是周清远。 不久后,周老夫人和管家送刘公公出府。 刘公公满脸笑容:“真是恭喜周小侯爷,贺喜周小侯爷,不,是镇远王了!您瞧我这嘴,就是不长进!还念着旧名呢!这番加官进爵,是皇上对周将军的缅怀也是对镇远王的器重,以后地位待遇都非今日可比。哈哈,周老夫人,你这府中的佣人也可多请一些了。” 周老夫人礼貌地笑道:“就我们孤儿寡母的,家中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几个忠仆够用就好。” 又一番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后,刘公公悻悻离开,上了马车后,他忿忿道:“是哪个狗东西说前日才在无定镇见着他,他定赶不回来的!抓起来做成人彘!” 这时周清远正在房中穿属于小侯爷的衣服,而本要冒充他的仆人一脸局促地从床上爬下来,又极其高兴地说:“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日夜盼着您呢!我们也盼着您呢!百姓们也都嚷嚷着好久没见到您了呢!” 周清远不言语,低头沉默不语。仆人看他觉得不对,但是又不好问。 “少爷,您回来一定累了,我让厨房给您做几个菜去,你吃饱饭再好好洗个澡,保证神清气爽……” “砰!” “少爷!少爷!您怎么突然倒地了?!您不会真生病了吧?!叫医师,叫医师!!!” …… 数日后,周清远以镇远王的身份,穿着锦绣华服走在荆阳的街道上。他面色好了些,没那么苍白黯淡了。 【“少爷这是忧思成疾!”医师说。】 忧思……成疾?为了谁?王轩吗? 不,他只是迟了一天吃相思泪而已。 体验了脚发软踩空的屈辱,感受了发作时万蚁噬心的痛苦,看着存量越来越少的花蜜,他越发急切地要找到王轩。可是他被困在这里,皇上急不可耐地派人确认他回了封地、没有异动,肯定也正在派人监视他,他要怎么召集人手去找王轩? “是周侯爷!”“小侯爷!”“不是小侯爷,现在是镇远王了!”百姓们见到他都跟见了亲人似的,纷纷围了上来。 “恭喜王爷!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这都是您应得的!”“我家今年没钱买禾苗,全靠您设立的青苗借贷法才堪堪渡过一劫,不然我们全家就喝西北风了!” “是啊,我儿子考上乡试了得亏您设立的免费学堂,让我们没钱的农家孩子也能上学,上次提着田产去府上拜访被管家婉拒了,这次您一定不要拒绝!”一个菜贩连忙拿娄把摊上的菜都装了,充满感激地双手递给周清远,极高兴地说:“只要您不觉得有负担,以后我每天给您府上送菜!” “看见您身体如此安康,老叟我就、我就感动不已!”一个老人老泪纵横:“之前传出您得了重病卧病在床的消息,老叟还到山上挖山参,可惜怎么都找不到……” 【山上】、【挖药草】……周清远的脑中一下又跳出许多跟王轩有关的画面,他给自己煮草药粥的画面,他给自己介绍银花时的画面……“你年纪大了,自己要保重身体。我自幼练武,身强体健,不用为我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您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您可是我们荆阳的保护神啊!” 腰间突然一轻,周清远一摸,荷包被偷了!转身视线捕捉到小偷的身影,他想追,又被热情的百姓团团围住。算了,他这次出来巡视主要是给百姓们报个平安,荷包算了。 回家后,他向母亲简单说了下巡街情况。 周老夫人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总是豁达慈祥的面容。周将军自刎后她便皈依佛门,自此手上总有一串佛珠,她常常拨弄,说可以静心修德。 她拨着手中的佛珠,淡笑着说道:“清远,你在外漂泊许久,终于回家,现在朝廷的事也尘埃落地,明君上位,你也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了。今年你已经25岁了,可有喜欢的女子?娘亲安排人去提亲。” 周清远心中突然一慌:“母亲、今日为何提到此事?” 老夫人笑:“你慢悠悠的不急,姑娘们家已经抢破头、削尖脑袋要嫁进我们家了。我这一日日的,总要想写新措辞回绝他们。清远,为娘不是要给你安排婚事、盲婚哑嫁。娘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如果有了意中人,不如早日成婚,娘也能早日抱上孙子?” 周清远心中苦涩,低下了头:“母亲如此通情达理,实在是我之幸。清远,已经心有所属了。” “是吗!”老夫人大喜:“她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不会嫌弃我们家镇守边陲吧?快把带她回来让为娘看看!” 周清远嘴角颤抖着、挤出一个笑容,低头沉默不语。 “清远,情爱之事,发乎于心,与你是谁、父亲是谁无关。娘这一生随你父亲大起大落,早看空了虚名,这一世荣华富贵已享用不尽,只求你平安幸福。你不必考虑门当户对,娘相信你的眼光,只要是你喜欢的姑娘,带回来就是!“ 可是娘,如果他不是【姑娘】,不能传宗接代呢?周家三代单传,如果在我这香火断了……难道您也能看空吗? 周清远皱紧了眉,苦笑,作揖道谢:“……谢谢母亲。” 老夫人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孩子一直不说,她也没法问。她拨动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 凌晨,月光清亮皎洁,周清远在院中练剑,出剑狠厉,剑剑生风,他眼神凶狠,忽然一招没控制住劈断了一株母亲养的兰花。 他马上收剑上前,看到兰花已经被拦腰劈断,忍不住皱眉:怎么心浮气躁到这种程度!王轩、王轩……我一定要找到王轩! 忽然他听到清脆的笑声。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屋顶上响起。一个最多不过16岁、身材娇小的少年坐在屋顶上,手上抛接着一个东西——正是早上丢的荷包! “素闻侯爷府简朴,升级为王爷府后还是一样么!府上保卫不怎样,王爷武功也不怎样,上次街能丢荷包,练次剑能砍断兰花,真的是名震香丹的周将军的儿子吗?真是让人发笑!” 周清远皱眉看着她:“那是我的荷包,还来!” “如果我不还呢?”少年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周清远冷瞥他一眼,心想:他只是个无事生非的小角色,现在控制不好剑气,如果出手伤了他就不好了。一个荷包而已,算了吧。 “喂!我都送上门了,你还不抢回去吗?难道堂堂周将军之子,担心打不过一个毛贼?你说说出去算不算一个笑话?!” 周清远没有表情地说:“这是王爷府,请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嘴上敢说,手上敢做吗?你试试啊!” 周尚月眼神一凛,刀刃一转,一眨眼就逼近少年身前。少年瞪大眼一惊,还好下意识拔出剑来,“铿铿!”金属相击、火花四溅。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一双邪魅锐利的眼对上周清远正直清亮的眼睛,“嗡~~”两柄剑擦过,发出金属震鸣声。 刹时风起,乌云蔽月,周清远一下变回黑暗中的周尚月,目光敏锐地捕捉对方步法变换的漏洞,一招致命。少年手中的剑一下被震脱,跌下屋檐。 周清远跳下去,抬手补刀,忽然瞪大了眼,看见少年裸露的前胸……竟是个女子?!他一下清醒过来:刚刚……我是想杀她?!就算她偷东西又入侵王府,也不是死罪,我怎么会想要杀她呢! 他马上收了剑,这时少女的袖中忽然弹出一把匕首,他收剑揽住少女时,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了他的右肩。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夜风中。 风起,乌云散去,皎洁清辉照大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