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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空间避难

    第二十四章 空间避难

    晴娘的头脑已经一片昏沉,但即使是在这种模糊之中,她仍然觉得耳朵里原本灌满的惊叫声和劫匪猖狂的狂笑声忽然弱了下去,在乱声的回音之中,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好了,没事了,居然进来了,我去做一下准备,然后我们把箭起出来,你忍着点儿。”

    烛光亮了起来,晴娘恍惚之中看到那个正在烧水的人是商玦,而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山洞,只听商玦还咕哝道:“早知道这样,就准备一包石灰粉,丢过去给那贼人拿刀一砍,迷他一眼睛,眼珠儿都给他烧化了。”

    过了一会儿,晴娘趴在那里只觉得肩头又是一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拔,她知道是那支该死的箭从伤口拔了出来,然后一股温热的水流从肩头冲下,热水让那个血窟窿受到刺激,更加疼痛了一些,晴娘咬住了牙忍耐着,过了一会儿,伤口清洗好了,一条干燥的长布片层层包裹在自己肩头。

    然后商玦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包扎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过不能这样俯卧着,会压迫心脏,你转过来侧躺着睡吧。”

    晴娘配合着商玦的手臂翻过身来,面朝着右侧躺好,肩头的疼痛仍然没有停止,她还能感觉到有血在慢慢向外渗透,不过她实在太疲倦了,白天的赶路、夜晚的追杀,都已经让她精疲力尽,而箭伤的失血则是最后一根压下来的屋梁,让她感觉从内心深处透出疲倦来,如果是商玦来形容,那就是吃了一剂强效安眠药,一块沉重的巨石正拖着自己沉向昏睡的深湖之中。

    虽然伤口疼痛,但晴娘终究是模模糊糊睡过去了,可是这半晚她却睡得很不安,睡梦中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满是迷雾的山林之中,四周黑沉沉一片,微弱的光线之中,只看到周围黑影晃动,有的人影身上还带着血,分外可怖,宛如罗刹鬼境,因此她睡得很不安,到了第二天早上挑开眼皮的时候,只觉得头上阵阵抽痛,想要想些什么东西都难以集中精力。

    帘子掀开,商玦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瓷碗,她将瓷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扶着晴娘坐起来,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晴娘扶着头,说:“头很痛,肩膀也有点烧。”

    商玦皱眉道:“先吃饭吧,我煮了马兰头的羹,填饱肚子后再看伤口。”

    晴娘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小时候每当生病,娘亲就和她说:“要多吃饭,吃饱了才能抗住这病,若是把关口都锁住,勺水也不进,把个人形脱了,可就万万好不了了。”

    因此虽然满嘴没味,晴娘仍然强撑着把这碗菜羹吃了进去,早上吃菜羹其实还是比较清爽的,那里面还放了一点点熏rou丝,也算是有荤有素。

    早饭之后,晴娘背对着商玦解开衣服,商玦将绷带打开一看,只见那箭伤周围的皮肤略略有些红肿,显然是感染了。

    商玦恨声道:“昨儿晚上明明用热的肥皂水洗过的,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原来胰皂尚有这般用处。流脓了吗?”

    “不,还不到那地步,不过也要用药了,让我想想。嗯,你等我一下。”

    商玦跑到外面,过大约半个时辰,她匆匆回来,将一丛已经洗净的大蒜放在地上,剥出蒜瓣来用捣臼捣烂,然后将蒜泥饼子“啪”地一下敷在晴娘白白的肩膀上,顿时一阵大蒜的气味弥漫在山洞里。只可惜没有其它绷带布了,旧的那条不能再用,要洗净晾干才能用,所以现在晴娘只能尽量不要移动身体,保持蒜饼的稳定。

    商玦扶着晴娘又躺了下来,自己走到一边拣起昨天晚上丢在地上的那枚箭头仔细看了看,骂了一声:“我靠,这箭尖上居然生锈了,做强盗不应该敬业一点吗?难道是平时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地享太平,如今看到乱世才想起来要打劫,结果武器都秀逗了?阿晴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外面拿些东西,大概一个多时辰吧。”

    “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那些强盗还在近处么?”

    “没事,我们已经远离他们了,那帮家伙到不了这里。”

    晴娘点点头,低声道:“辛苦你了,阿玦,还有,小心迷路。”

    “放心吧,这条路我很熟悉。”

    商玦走了,山洞中只剩下晴娘一个人,她昏昏沉沉趴了一会儿,实在有些闷了,就想站起来走一走,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抛开了,一是自己头昏脑涨,身上也绵软无力,二也是因为自己肩上正贴着一块蒜泥饼,如果自己就这样站起来,那块正散发浓烈味道的饼子马上就会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晴娘晓得伤口最忌红肿流脓,那样很可能会要了命的。

    因此即使无聊,她也只能静静地趴在床上,观察着山洞中的状况。白天的时候,山洞口的帘子被掀开,晴娘的目光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线仔细看着这个山洞,只见洞xue的面积颇为宽敞,里面散乱地放着一些家什用具,看种类倒也齐全,只是摆的全不是地方,衣箱旁边摆着抽屉桌儿、桌子上堆放了一些食物,椅子却放在另一边的书架旁,书架后面还掩映着一面围屏,简直就像是凭空乱入,随意抛散一般。

    晴娘眼神一扫,发现洞壁上隐隐约约还有字迹,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见那一行字已有些褪色,而且有些字似是而非,整个文句半通不通,全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似是和朋党有关,心中有些纳罕。

    山洞口透进来的阳光其实并不是很足,因为外面砌了两面墙,虽然不是很高,但毕竟遮挡了许多光线,晴娘下巴搁在右手掌背上,眨了眨眼睛,看来那里是一个未完成的房屋,有人很可能想要住在那里,她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毕竟她自己也不想长期住在山洞里,返璞归真成那样就有点太过头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商玦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好多东西:一个粗竹筒、一大簇枝条,一把嫩绿的植物。

    商玦把这些都放在地上,然后将那簇还淋着水珠的枝条丢进陶罐里,说:“山洞口的柳枝是刚刚扦插的,太小了,所以我只能去湖边折了这些来,这东西煮水来喝,会减轻你的头痛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商玦把那个带柄的陶罐拿了进来,将熬开的柳条水倒在碗里,晾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勺东西,然后递给晴娘,做了个鬼脸说:“快喝吧,新鲜的杨枝甘露,治疗头痛有特效哦!加了蜂蜜,没那么难喝的。”

    晴娘尝了一口,商玦在一旁满怀好奇地问:“味道怎么样?”

    晴娘咧开嘴露出两排牙齿,说:“苦涩与蜜甜混合起来的滋味别有风味!”然后一仰脖,咕嘟嘟将一碗柳条水全都喝了进去。

    然后又问了一句:“阿玦,那洞壁上的字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天书啊,是什么符咒吗?”

    商玦真想拍脑袋,自己怎么就忘了把那行字擦掉了?她连忙说:“是我练字乱写的,我不是很通文墨,你莫要笑我。”

    然后连忙过去将那残余的木炭字迹擦掉了。

    不知是这柳条药汤真的有用还是喝了之后心中有所安慰,过了一会儿晴娘就觉得脑袋里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疼了,连带肩膀上也不再那样一胀一胀地痛。

    商玦捣烂了另外几瓣蒜,给她换了蒜饼,晴娘问:“还肿么?”

    “好像好一点了,红色似乎退下去一些。”

    晴娘松了一口气:“啊,太好了,没想到大蒜居然有这样的神效。”

    “强效抗菌剂,呃,就是说专门对付肿胀化脓的,外敷内服都管用,今天中午的汤我们多放一些大蒜。”

    “阿玦,柳枝柳叶的水你从前没喝过吗?那么你是怎样知道它可以治头痛的?果然管用唉!”

    商玦剥着虾仁,心里想着“水杨苷”这个名词,口中则道:“从一本书上看来的,话说对于那些草药我并不是全信,很多药其实根本是没用的,要么是病自己好了,要么是人们吃药的时候满怀信心,激发元气(免疫力肯定是没法说的),病就好得快了,不过那本书还是比较靠谱的。我从前可是不敢生病的,即使偶尔伤风,想咳嗽也要忍住,否则她们一定会把我扔到外面雪地里去。在这山洞前种柳树本来是为了将来如果咳嗽发喘的时候用它来煎水治病,哪知道今天先用来镇痛了。”

    “你家里人真坏,阿玦我不是有意伤你的亲人,不过她们这样做确实不好。”

    “没什么,我本来也没把她们当做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早早就死了,其她人我都并不在意。不过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她们的,比如那个药壶,如果不是我现在没办法全换新的,我真的不愿意用她们的东西。”

    晴娘轻轻点头道:“我明白,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一看到他的东西就烦,巴不得都丢出去才好,从前朱家有时候送东西到我家,我看着也厌烦,那时整天烦恼的就是将来成亲嫁过去,要在他家过一辈子,那日子可怎么熬啊!”

    商玦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朱家的男儿怎样不好了?”

    晴娘想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倒也没有怎样不好,面孔周正,人品不坏,小时候我们还一块儿玩儿来着,只不过自从我长大了一点,就老没见了,听说他和他爹爹学着打理油坊,很是不错。不过他人再好,两个人相好也就是了,何必要我嫁过去凑成一家?我原是有家的,将我从娘家拆分了,弄到他家里去,他也是忍心。我便是留在娘家,也须不是吃闲饭的,刺绣纺织都来得,将来还能上灶做饭,只可惜缠了足,许多事情做不得了,好在现在放开了。这事我有时候琢磨着,都是朱家的不好,若是他家不来求娶,我也就不须嫁人了。”

    听商玦轻声笑了一下,晴娘有些害羞地说:“我娘也说我这些都是孩子话,便是没有朱家的,也有羊家的牛家的,总是要找个男子汉才好,况且当年她若是不嫁过来,怎么会有我?我……我当时说若是娘亲留在姥姥家,和爹爹相好,自然也会有我,几个舅舅待我们兄妹也是好的,舅舅不要讨舅妈,娘亲不要出嫁,一家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守在一起,可有多好,娘当时就拧我的嘴,说那岂不是羞耻至极?无媒妁之言而苟合yin奔的女子,只能给人家作妾,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庶出,比不得大房嫡出的子女,让我休要再想了,只怕疯魔了。唉,大家就不能不讲什么出嫁成亲,妻妻妾妾的么?”

    商玦真有些震惊了,厉害啊,千年前的晴娘自己就能琢磨出摩梭人的社会运作方式,自己还是看了才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没想到人家自己就能想出来,这别说是在宋代,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想法也是比较超前的。

    见商玦大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晴娘更加不好意思,现实压力太大,周遭都是嘲笑她的人,她被打击得多了,心中也有些发空,便道:“唉,你也是觉得我太古怪了么?从小到大,无论我和谁说,她们都只是笑我,有几个小姐妹本来还说得来,她们也是不想离开娘家,但是前两年次第成了亲,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满口催着我快点出嫁,要么就是‘怎样抓住丈夫的心’,真是话不投机。我只觉得周围虽然常常能看到人,却仿佛孤零零只有我一个儿。”

    “没什么,我也不想成亲。”

    晴娘大眼睛盯了商玦一会儿,噗嗤一笑,道:“男孩子说这个话我可是不信,娶妻又不是什么坏事,有女孩子不想嫁人倒是真的。阿玦我和你说,现在是我哥哥不在,若是他在这里,你看了我的肩膀,我们孤男寡女又在这里过了一夜,他定然要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只是朱家的万一今后再见面,却不知怎样打发。”

    商玦哈哈哈笑了起来,道:“我又不是男子,我们两个成的什么亲?同性婚姻合法化么?呃,这个我也是不反对啦,不过真的有情,同居就好了嘛,何必非要成亲。”

    晴娘的眼睛越瞪越圆:“什么,你不是男子?难道你也是女子?”

    商玦向她吐了吐舌头,道:“是啊,要不要验一下?”

    “你,你来给我瞧瞧,我看你有没有耳孔。”

    “我哪里会有耳孔哦,从小饭都要偷偷地吃呢,不过也好,我真不想耳朵上扎一针,若是流脓怎么办?况且戴着那东西若是勾在哪里,把耳朵拽豁了可是麻烦。”

    晴娘吸了一口气,道:“你戴个银耳钉就好。”

    商玦还是一个劲儿拨浪脑袋:“不要,不要,凡是让我疼的一概不要。”

    晴娘抿着嘴笑道:“那可怎么验才好?”

    两个人挤在床上唧唧哝哝了一阵,晴娘咯咯笑着道:“果然是个女孩子,你个小鬼头,骗了jiejie一路!”

    商玦掩了衣服,说:“现在你可信了?好了,我要去做饭了,虾仁酸辣汤,阿晴一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