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抵达
灵魂疼痛事件让帝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保持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安静。 普通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帝国的高等阶异能者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些听到风声的异能者，却纷纷从热闹的中枢星球，返回到一些更加偏僻、荒芜的边缘星球。 他们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没人知道这样的疼痛还是否会发作。 如果会，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人趁那个时候来杀死一些位高权重的异能者？会不会现在就已经有杀手组织盯上了其中一些人，正伺机而动？ 这真是令许许多多的人都闻风丧胆的事情。 A级异能者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是必须得仰视的存在了，但是这一次的灵魂疼痛，却恰巧在他们的身上发作得最为严重。 其中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A级异能者，公开在网上匿名描述了不久前灵魂疼痛的感觉。 “……就好像灵魂在灼伤、都冻结，又或者是被人重重地划上了一刀，然后在长达几秒的时间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我认为，在那个时刻，如果有人想要杀死我，或者有人想要对我做出一些坏事，我是不可能反抗的——甚至于，我都不会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因为灵魂上的疼痛已经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其他的知觉。” 这个描述在很短时间里吸引到了无数人的关注。 尤斯塔也一样。 他关注的地方在于，A级异能者的感受似乎与他的感受不尽相同。当时他尽管也因为疼痛而立刻瘫软在地，但是他甚至有闲心想到，会不会因为这一瞬间的退缩而被路德维希杀死。 而A级异能者，似乎已经完全无暇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这是力量上的差距，或许也是灵魂上的差距。 无论如何，谁也不知道这种疼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又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影响到整个宇宙。 尤斯塔关注着网上的言论，又感到一丝可笑。 人们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的关注中，夹杂着恐惧也夹杂着兴奋。似乎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打倒那些更高等阶的异能者的机会。 许多投机倒把的人正在蠢蠢欲动着。 而尤斯塔正在送陈叙去陈家主星的路上。 他本来是为了约尔港的事情出门，路上顺便接了陈叙。结果约尔港平安无事，自己反而受到了一场刺杀，还遇到了莫名其妙的灵魂疼痛。 这么一番波折下来，最后他还是得送陈叙去艾莫斯星球。 尤斯塔不禁嗤笑一声。 在意识到自己受到帝国内部人员的背叛之后，尤斯塔的性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变得更加多疑、更加偏激。 他甚至不愿意让谢尔菲斯家族过来接他的人，进入飞船的内舱，也就是生活区。他只让他们在外舱活动。 外舱虽然也有一些铺位，但终究不如内舱舒适。不过，尤斯塔理直气壮地如此要求。 毕竟不久之前，他遭到了一个强大异能者以及一艘巨大战舰的刺杀。原本飞船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两三个。 是管家在醒来之后向谢尔菲斯家族求援，所以才有人过来帮他们开动这艘飞船。 按照尤斯塔的想法，他本来都想要开着逃生舱直接离开了，但是这种弃船逃生的办法，终究是个笑柄，所以最后，尤斯塔还是不情不愿地听从了管家的想法。 不过等到谢尔菲斯家族的船队过来，尤斯塔却仍旧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甚至要先绕道去艾莫斯星球，惹得谢尔菲斯家族的人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知道陈叙存在的管家在请示了尤斯塔的意见之后，透露出飞船上还有陈叙的事情，给了家族中的人一个解释——当然也引起了一些人对于陈叙的怀疑。 但是即便船上真的还有这个活人，却从未有人遇到过陈叙。似乎陈叙已经消失在飞船的某个角落。 因为这几天的陈叙的确深居简出。 他不去食堂吃饭，每天一次的出门，就是清晨时分，在船上所有人都还在睡眠之中的时候，自己独自去医务室打一针复合营养剂。 而那就足够他一天的摄入所需了。 除却这一次出门，以及必备的上厕所、洗漱、洗澡等等，陈叙几乎一整天都在睡眠之中。 激烈的疲惫和困倦仍旧席卷他的灵魂与rou体。睡梦中，他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某种温暖的、舒适的液体之中。仿佛回到了母体一般，安详而平静。 每次醒来，他发现自己都侧躺着、蜷缩着身体。 在这样昏天黑地的睡梦之中，他确实感到自己正缓慢地恢复着。 ……非常非常地缓慢。 他的灵魂上的伤口，与其说是靠着他这样的睡眠来恢复，倒不如说是靠着另外一个世界的陈叙，整日整日地摄入种种营养成分，以及各种珍贵罕见的补品，才能够稍微愈合那么一点点。 正如同陈叙猜测的那样，灵魂上的伤口将会是伴随终生，极难治愈的。 不过，虽然睡觉没有什么效果，但是起码能让陈叙感觉舒服一点。 ……反正，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某日，陈叙在半梦半醒之中，感到飞船轻轻地一震，然后似乎停了下来。 随后，他的房门被一个人打开了。 陈叙这么多天都一直在睡觉，根本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他面无表情地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发凌乱的脑袋，然后对上了尤斯塔的视线。 尤斯塔似乎正想说什么，但是在那一瞬间突然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盯着陈叙看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艾莫斯星球到了。” 陈叙怔了片刻，然后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我等会儿就离开。” 尤斯塔默然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突然嗤笑了一声：“小心点别死在那儿，现在帝国中的异能者……脾气都暴躁得很。” 陈叙心想，是因为灵魂疼痛的事情吗？ ……看来这个事情比他想象中闹得更大一些。 虽然他在尤斯塔面前坚决地否认了自己与这件事情的关系，但是他自己心知肚明，这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灵魂上的伤口，才导致其他异能者也感受到类似的疼痛。 他的灵魂，似乎与这个宇宙紧密相连。 但是，这种事情陈叙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仅仅只有他的情人们隐约知道一些内情，也仍旧不是很清楚。 正如另外一个世界的陈叙所说，他在灵魂异能方面的研究，已经十分深入了。 不过，这终究也无法解决他现在的困境。 ……这一次回去祭祖，恐怕真的不可能风平浪静。唯一幸运的是，尤斯塔似乎不打算掺和进来。 他刚刚遭到帝国内部的背叛，估计打算回去仔细调查一番，究竟是哪个叛徒出卖了他。 半个小时之后，陈叙梳洗整理完毕，然后带着自己的小包裹，缓慢地离开尤斯塔的飞船。不久，飞船重新点火起飞，离开了艾莫斯星球的公共港口。 陈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送飞船喷出尾焰，然后缓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想，一趟毫无意义的旅程，造成了毫无意义的伤口，也获得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发现。 他不禁感到些许的厌倦。 在灵魂仍旧隐隐作痛的现在，他连一步路都不想走，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躺在任何一个地方——床铺也好，垃圾堆也好，只要能够让他陷入沉睡，不要继续痛下去……就好了。 但是，这不可能。 “……瞧瞧这是谁。陈叙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陈叙停了片刻，然后默然地转过身，对上了身后人的视线。 那是个青年，甚至可以说是少年。这是在陈叙离开陈家之后，成为了陈家继承人的嫡系子弟。他应该刚刚成年。 三年之前，陈叙第一次回到艾莫斯星球祭祖的时候，这个少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似乎对陈叙抱有一种毫无理由的恶意，可能是基于陈叙曾经也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原因。 ……但是，陈叙已经被流放至偏远星球，又何必在意他呢？ 无论如何，这个同样姓陈的青年，就是会在陈叙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刻，都立刻跳出来大声嘲讽陈叙，各种阴阳怪气。 虽然如此，起码比陈叙曾经的同学们好一些。 毕竟这个家伙不会打人。 这样一来，陈叙只是垂着头，对这个青年的嘲讽声充耳不闻，等到对方腻了，那么这一次的敌对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陈叙转过身，看了那个家伙一眼，然后就淡漠地垂下眼睛，兀自走神，打算等到耳边的声音消失才回过神。 ……可是耳边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陈叙的头脑中闪过一丝困惑，最后只是归于空洞。他静默地站立着，感知着自己身体的虚弱。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今天早上他忘记去打复合营养针了。 ……所以他今天多半得饿上一天了。 陈叙估摸着自己身体的状态，最后想，真糟糕，又得昏迷了。 尽管昏迷也意味着他不再感知到灵魂上的疼痛，但是那种感觉却令他觉得不太舒服。都不是什么好事，都不是。 他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耳边似乎安静得太久了，于是抬起了眼睛。 他看到对面那个青年，一张颇为英俊的脸皮涨得通红，瞪着陈叙，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想说什么，表情中甚至有着一丝惊恐与畏惧。 陈叙微微眯起眼睛。 那个青年突然举起手，指着他，嘴唇颤抖着，最后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捂着脸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然后他就跑走了。 陈叙：“……” ……搞什么？ 向来心境波澜不惊的陈叙，也被这家伙这一番作态搞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意识到今天在港口这儿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于是便拖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走。 他不知道暗中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 有一双，是璀璨的、兴致盎然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