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和大叽叽总要吃一个
钟御照常搬出“修为低”的理由拒绝干脆,饶是已经听过多次,苏深灵还是又气又难过。 但这次不等他生事,连璎先急眼了:“我说师兄,你这一次两次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我真想拿鞋底板子抽你。” “……粗鄙。”钟御给予他师妹两字中肯评价,气得后者差点当场脱鞋。 三人边走边吵,引得路过的摧星峰弟子纷纷侧目。苏深灵自觉添了麻烦,忙在中间当起和事佬,劝道:“师姐莫气,师兄说便说罢,我没关系的。” 连璎感动得眼含热泪:“灵儿也忒懂事些。别怕,我修为虽不及师兄高,但好歹也是化神境。师尊不在,我一定好好教授与你。” “怎么教?”钟御打断她,视线垂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毫不客气批评道:“你总共阿沐一个弟子,也基本是放养状态。若不是阿沐聪颖好学,早就败在你手上。现在你指望他这样基础差的能自学成才?” “嘶——不是,师兄,你今天说话怎么老带刺儿啊?” 连璎深感烦躁,两道细长柳眉紧紧皱起:“得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冲我来,别每句都带上灵儿。” “没事的,师姐。”被针对这些时候,苏深灵已渐渐习惯,可还是忍不住失落,生怕他们误会自己不学无术:“其实我看过很多书,就是用起来不太熟练,师兄他这么说也……”也没错。 他哽住了,越行越慢的脚步在传送阵前停了下来。左右两人察觉异样,一回头,便看到小狐狸低着头孤零零地杵在那,肩膀微微颤抖着。 “唉,灵儿你别哭呀。” 连璎当即就心疼坏了,欲上前安慰,然未等她有所行动,眼前闪过另一道黑影,挡在她前面。 钟御几步上前,一把握住苏深灵左手手腕,将他拉到传送阵中。 阵法即时发动,金色光雾漫起,将听觉与视觉皆模糊数分。苏深灵呆呆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底氤着水雾越发看不真切,耳边那句低语却比仙乐还要清明。 “以后,我亲自教你。” 身形稳住,连璎一眼便瞧见几息前还蔫巴巴的小师弟兴奋雀跃地黏在大师兄身上。 “真的吗?你要教我修行吗?阿御师兄你真好!”一扫之前的心情阴霾,苏深灵整个挂在男人身前,银毛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往黑衣领子里钻。 钟御完全不知该把手往哪放:“……你先起来。” “唔……师兄,你好香啊……” 似是聋了般,小狐狸对师兄的要求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黏黏糊糊地撒娇,蹭得更欢快了。毛茸茸的狐耳扫到他耳垂后方,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颈侧。 钟御身体一僵,喉结艰难上下滚了一圈。 嘿,稀奇。连璎看乐了,也不急着催,后退几大步靠坐在树下阴凉地,双腿盘坐,掏出一把瓜子“嘎叽嘎叽”嗑了起来。 她这人没啥优点,就是特别有耐心——当然,仅限于吃瓜看戏。 被小师弟缠得脱不开身的钟御自是知道她是何心态,头一回心气这个师妹没有眼力见儿也不上前把人拉下来。虽然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但一峰传送阵少不了人来人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其他人过来看到这荒唐一幕。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命令:“你起来。” 这回苏深灵有反应了,上身直起,眨眨眼与他对视,但并无下去的意思。 钟御没法,直接上手。 泠音斜持,剑柄横在两人之间,钟御欲将苏深灵推开,又担心他笨拙摔下,伸出左手托住对方身体。 刚巧不巧,这一托恰好碰到某个他最怕碰到的部位。 掌心处,薄薄衣料下是无可言喻的饱满柔软,他下意识捏了捏,纠缠在一处的两人同时怔住。 钟御眼睁睁瞧见小狐狸白嫩的小脸蛋迅速攀温,似火烧一样通红。 “阿御师兄。” 他脆生生开口,问出的话语却不似神情这般羞涩清纯:“软吗?” “……” “我在想,肯定很配你的大叽……” 钟御眼疾手快捂住不知羞耻小狐狸的嘴。 “再无下次。”他沉着脸警告,眼底似有阴云,晦暗不明。 苏深灵欲再辩驳,身体忽而一轻,视野中钟御的脸变成被他蹭得有些乱的玄色衣襟。 “这次算是给你的一次小惩戒,好好反思。”钟御按住怀里发懵的白毛小狐狸,转头喊他没心没肺的师妹:“走了。” “哦哦,就来。”敏锐感觉到师兄怒气,连璎能屈能伸,再不敢逞强回嘴,随手将瓜子壳埋在树下立马跟上去。 两人一狐继续往积德峰峰顶行去。她扭头瞧着被钟御死死拿捏住的小狐狸,心中感慨丛生:原本以为几百年了,终于出了一个能治住师兄的厉害角色,不想当事人不讲武德直接以暴力手段反制之。 一时竟不知是被调戏的师兄可怜,还是被钟御摁住后颈的小师弟更可怜。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把小师弟从师兄那解救过来,顺便撸上一撸时,钟御怀里迟钝的小狐狸才想起挣扎。 “你!你放开我!” 苏深灵很没气势地吼道,可没人听,气得他一口咬住钟御的手背,趁其吃痛放松,快速踩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居高俯视。 “不准再动我!” 小狐狸又闹脾气了,大尾巴一甩,紧紧卷住钟御的脖子,朴素玄衣立马配了一条华贵的白狐围脖。 他恶毒地道:“哼,热死你!” 钟御:“……” 连璎:“噗。” 凝重的氛围重又变得轻松,她又飘了,嘴上胡乱道:“灵儿,你该缠他的腰,保准师兄欢喜……着呢。” 她噤声了,钟御看她的眼神像在凌迟。 “罚抄再加一百遍。” 这是他最后的仁慈与宽容。 * 积德峰从环境看起来就比其他三峰要富得多。 几座主建筑巍峨而立,碧瓦朱甍,内部装潢的金光从门窗隐隐透射出来,路过的几间大弟子的居处也远比钟御破陋的峭春寒要体面。 苏深灵看到来来往往的积德峰弟子们,看到他们身上绣着金线的法衣,再低头看看身旁一身黑的两人,富可敌国如他竟不可自拔地陷入悲伤中。 “我们看起来好穷啊。” 师姐一脸严肃地纠正他:“自信点,把看起来去掉。” 小师弟更难过了:“可我实际不穷啊。” 连璎:“……” 她试图挽回点颜面:“他们屋子里那都是镀金的,他们也没钱搞真金。” “这样吗?”苏深灵点点头,转而眉开眼笑:“那我以后要在环月峰建一座纯金的屋子,然后给阿御师兄住。” 小狐狸记性太差,这才一会儿就把钟御的恶劣行为忘得一干二净,觑着他的脸色羞涩道:“这就叫,金屋藏娇,对不对?” 连璎一把按住启唇欲拒的师兄,连连点头:“是的,灵儿你尽管建,师兄不住还有师姐,总不会浪费的!” 钟御:“……”谢谢你的勤俭美德。 打闹间,一行人根据积德峰弟子的指引准确找到在后山忙活的无恨子。 远远望去,男子背对他们正蹲在地里一边和小弟子们说话一边劳作,一身深灰麻衣束袖,十分简练淳朴。连璎喊他,无恨子转过身站起时,面如白玉、目似朗星的英俊样貌着实把苏深灵惊了一下。 “这就是爱面儿吗?看起来不像啊。”他暗暗忖度。 环月峰两位大弟子与师叔见面行了礼,将小师弟向前引荐。 “师叔我跟您讲,灵儿他是我们师尊的亲儿子哦。” “啥?儿子?”与极意子反应如出一辄,无恨子看着没化成人形的小狐狸,面上怀疑更甚。 “太虚假了吧。”他摇摇头,沾着黑泥的手指对连璎指指点点:“我说连师侄,你是在我这讹上瘾了啊。怎么,这回随便找个小灵宠编这等谎来问我要礼?” 连璎忙辩解道:“是真的!您要不信,您感受一下,有没有感受到灵儿身上的仙气?” 无恨子面无表情,实话实说:“没有。” “咳,不怪师叔。我也没感受到。”钟御紧随表示。 苏深灵:“?”你们几个意思? 连璎急得推她师兄:“你快把灵儿变回来啊。” “解不开,有时效的。惩戒即是惩戒,岂能轻易作废。”他不顾肩膀上气到炸毛、拼命收紧尾巴缠他的小狐狸,又提醒她道:“还有你,罚抄莫忘。” 连璎:“……”但凡你有个小师弟的记忆力。 无恨子看她沉默,以为是其心虚,语重心长教育道:“连师侄,下次可别再编这等漏洞百出的谎了,钟御你也是,瞎跟着她闹,师兄可不是这么当的。” 他往菜地旁边走了几步,侧身指向几个关着鸡鸭鹅猪的嘈杂围栏:“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爱养些灵宠当做弟弟meimei儿子女儿。喏,那这些也算我的儿子女儿了,瞧瞧,一个个都被我养得那么好,宝贝着呢!” 连璎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师叔,您可真是……来者不拒啊。” 无恨子:“什么?” “师叔。”眼看师兄师姐怎么解释都行不通,刚又被打击一回修为的小狐狸蔫蔫开口,在无恨子惊诧的目光中跳下钟御肩膀,走到他身边轻轻蹭着小腿。 “哎呦,真是小狐仙啊。” 无恨子惊叹,瞬间将身上污泥清洁干净,抱起脚边的小白狐,又是稀奇又是惊喜:“咦,我想起来了,重离那老小子确实和一位青丘狐仙处过。” 他心底生出nongnong愧意,回想起适才的言语态度,肯定伤了这位小辈的心。他诚恳道歉:“抱歉啊灵儿,师叔也是被你连师姐讹怕了。” 连璎:“?”还怪我咯? 不等她憋足劲讹一笔大的,无恨子抱着小狐狸招呼他们:“走吧,去我殿里坐坐,再给灵儿挑点好东西。” 事实证明,爱面儿的无恨子在内疚之下,只会给的更多。一想起小师侄身上几乎没有仙气,无恨子就忍不住叹气,扒拉库房的手更来勤快了。 什么培元丹、凝魂液论箱往外搬,千年参、玉华芝装了好几袋,临了还送了好些独门心法剑谱,引得一旁小弟子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用完再问师叔要。”他揉揉小狐狸的脑袋,眼中满是怜爱。 苏深灵受之有愧,无恨子送他的东西,他的四象囊里比这高阶的多得是。可对方硬要塞给他,还不准不收。 小狐狸抖抖耳朵,小脑袋在师叔下巴上蹭啊蹭,极有礼貌地道谢:“谢谢师叔,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哒。” “哟嚯。”无恨子被撒娇的小狐狸逗得心里开花,一高兴,又加送了一柄上品仙剑。 等来访的二人一狐走后,他还在眷恋毛茸茸在怀的温暖感受,摸摸下巴,在身旁弟子怀疑人生的懵神中自言自语道:“真不错啊,搞得我也想生个小娃娃了。” * 但要说这养孩子还是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 譬如此刻,钟御和宸曜看着堆了满走廊的书册和仙丹灵药,经过商议后一致认为左间的小仓库放不下,又将好不容易拿出来的物品一一放回四象囊中。 “小师叔,你真的要住在峭春寒吗?”宸曜一边忙活一边问道,心里始终觉得不妥。峭春寒环境不好,又冷又挤,抛开苏深灵特殊身份不谈,仅是他作为峰主弟子就该有一间自己单独的院子。 苏深灵正坐在廊下的一张木桌前,这里能接收到阳光,还算暖和。他将从师叔伯那里得来的书册分门别类整好,随口应道:“是啊,我想和阿御师兄住一起嘛。” “而且,你们连扩大一间仓库都困难,建院子太破费啦。” 后一句直击痛点,宸曜讪讪笑着,偷偷去瞧自家师尊脸色,后者只埋头整理物品,一言不发。 奇怪,这是默许的意思? 宸曜摸不透师尊心思,也不敢在非醉酒时像他师叔那样多嘴。早上好不容易抄完两百遍宗规,膀子快废掉半边。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三人忙着手上的活。整齐摞好的书堆旁边多出一本,苏深灵合计什么时候得空给掌门师伯送回去。 他长吁一口气,瘫在椅子上发呆。 好像有点饿了。 仙体无需进食,但架不住嘴馋。他想起上午在积德峰看到的那群肥得流油的鸡鸭鹅猪,嘴角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尤其是鸡,狐狸爱吃鸡,天性使然,他连洞府的门铃都做成石鸡的形状。不过青丘的野生山鸡太少,半城也时常教导他们要懂得克制,维持生态平衡。 这么细数下来,似乎有大半年没尝过鸡rou味了,早知道问师叔要一只鸡才是正经事。 他懒懒开口,拉长尾音撒娇:“阿御师兄,我想吃鸡……” 钟御瞬间闪现到身侧,捂住他的嘴。 “唔?” 小狐狸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经过上午那一场胡闹,钟御听到那个字音便浑身僵直。他回视过去,等确定对方确实无多余意思,才慢慢松开手。 “没有。”他驳回道。 宸曜一听不答应了:“有的呀,属峰养了不少呢,还都是五彩羽鸡。小师叔你等着,我去给你讨一只。” 他起身,生怕钟御拦他似的,跑得飞快。 苏深灵在后面喊他:“不急呀,你慢点。” 然未等他说完,人已出了峭春寒。苏深灵这才想起和不给他吃鸡的坏师兄算账,扁着嘴不满道:“你也太抠门了。” 钟御拾起最后一件物品,将装得近乎满的低阶四象囊放入仓库,出来回道:“修真者不食五谷,不啖荤腥,是为体洁无垢,灵力无杂。” 苏深灵不赞同道:“筑基后体表可自行排出污秽,污秽又可自行蒸发,吃再多也不碍事的!哼,你就是抠门,你要是不给我吃鸡,那我就……” “吃你的叽!” “啪——!” 正在掐诀的手一顿,漂移在空中向室内移动的木桌轰然摔落,霎时碎得四分五裂。 本就贫穷的峭春寒又少了一件固定资产。 钟御:“……” 该死,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