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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四十)

    他一刀回斩,正斩在剑尖,用力极大,那条身影一震,几乎被他挑飞了回去。他本要再说一句话,那一瞬间却不止南宫北翊暴起出剑,谷云起也同样摆脱战团,丸泻星陨般一伞刺来,来之前还有“嗤嗤”声响,显见毒针先至。

    袁山重急忙趋避,南宫北翊哪里肯放,拼着腹部伤口崩裂,一招招呼上他头颈胸腹四处要害。袁山重到底还是挡住,这回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谷云起伞尖戳到,他左掌一抓,本拟一把连伞带人掷开去,那伞却又是一变,二十四片精铁伞面支棱立起,割得他手掌险些四分五裂!

    他急忙撒手,那铁伞却急旋追击,宛如长枪。谷云起同时还喝了一声:“曼清!”

    正是曼清。她偷袭的那一剑被斩断剑尖,人虽后退几步,此刻又扑上来,长剑轻灵递出,薄云一般罩向袁山重颈项。

    三人合围,避无可避。袁山重大吼一声,刀仍抗衡南宫北翊,左掌拍向曼清剑身,同时错步拧腰,将谷云起原本对准的心窝让过,让那一“枪”旋进自己左臂,鲜血飞溅!

    “该死!撤!”

    本来谷云起抽身而出,苑廷辛宇同那一群少年弟子根本抵挡不住袁山重手下那些人。然而袁山重若用自己的死来换取这些弟子的命,却实在划不来。他向来能屈能伸,一声令下,身形一动,便自力量最弱的曼清方向脱战而出。

    “别放走他!”

    谷云起提伞欲追,胸口却一口气上不来,只能眼睁睁瞧着曼清给他一刀劈得倒飞进门。

    他旋即便要再次跃上门檐,大约要取走隐藏在山林中的坐骑,正拔身至半空,门内数道乌光激射而至,准头不佳,他半空中却也无处闪躲,“夺”地射入一条大腿,被射落在地。

    南宫北翊已经赶上,剑光当头罩落,袁山重瘸着一条腿,左臂半是废弛,右手刀却仍是千钧神力,一刀挡下,再度飞身,这回却不敢再向门内——他实不知曼清在里面安置了几道机关,转而投向右侧山林。

    谷云起早已举起变为枪尖的伞,强忍着胸口疼痛吸一口气,手臂舒展,猛力一掷!

    袁山重闻得风声,回手一刀!哪知斩飞谷云起掷来的伞枪,却还有南宫北翊的背刺一剑!袁山重惨叫一声,刀脱手飞去,扑面跌倒。那一剑穿过肩胛下方肋骨缝隙,端的是狠准之极,正中心脏。

    南宫北翊腹部伤早已再度开裂,血流如注。他本就气血虚弱,这一剑拼尽全力,方才能藏在伞枪风声后紧跟而至。从袁山重背心拔出剑来,眼见他手脚还在动弹挣扎,却连再刺一剑的力气也没有了,头晕目眩地栽倒下去,一时也起不来。

    袁山重的下属倒在他喊“撤”的瞬间便四散逃开,此刻远远看见袁山重倒地,到底也没有那么忠心要回来拼命,更是只顾奔逃了。

    那群少年弟子才与他们交手,便见他们兵败如山倒,固然也知不是自己等人吓退他们,感觉却仍是兴奋不已,簇拥着苑辛两位师兄纷纷来向谷云起见礼。

    曼清提着断剑匆匆自门内穿出,喝令道:“安静!没见师叔他们有伤么?”

    谷云起好容易缓过那口气,笑道:“曼清,干的好!”

    先让年少弟子们分散袁山重的注意力固然是险招,懂得先搬取活动机关掩藏到门内却是十分精细。曼清方才被袁山重刀风震伤,脸色本也有些苍白,听得谷云起夸奖,又不禁红了起来,道:“是师叔留下的机关,我只是想起来用了用罢了。”

    谷云起挥手示意弟子们免礼,道:“会用也是本领。”

    他走到南宫北翊旁边,蹲下身来,先从他怀里掏出甘为霖给的丹药又塞一颗进他嘴里,再拉开衣襟检视那处伤口。曼清吩咐了苑辛二人带弟子们收拾残局,拾起谷云起的铁伞走过去递给他,看着面色极其惨白的南宫北翊,道:“这位大侠是师叔的朋友么?这道伤……”

    谷云起正拆下绷带,她看清伤处形状,只觉有些古怪。那不是寻常兵刃可以造成的,倒有些像谷云起下的手。谷云起点住伤口附近的xue道,待血流缓些再上药,一面问道:“戚明牧带了多少人手?”

    曼清一怔,道:“十五个。怎么,他不是夫人的表兄吗?”

    “是表兄,也是仇人。”

    谷云起三下五除二给南宫北翊上药包扎,南宫北翊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目光显得有些涣散。谷云起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南宫北翊触到他的眼神,神色一变,挺身便要坐起,又被谷云起按着起不来。他道:“我能行。”

    “山上机关多,我可以应付,你不用勉强。”

    谷云起没空安抚他的情绪。袁山重是意外,戚明牧却是图谋已久。山上的情形不知如何,但温槿雪很可能被他挟持着,却无法像对袁山重这样硬性绞杀,更需要技巧。除了他自己,便是曼清与苑廷辛宇二人也未必能帮上忙。

    他说罢正待起身,南宫北翊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

    两人目光相对,南宫北翊也不禁沉默了。再说那句话,他仿佛是一条害怕被抛弃的狗,未免显得太可悲可怜,与他这人很不相配。

    谷云起道:“袁山重不好对付,你已经尽力了。”

    南宫北翊不想要他的“安慰”,他是想陪谷云起一道解决所有横亘在天门面前的难题,而不是一个“尽力就好”。他抓着谷云起的衣袖坐起来,瞧着他,虽然面青唇白的极是虚弱,思路却还是清晰。他说:“你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推算看看他的做法,才好对症。”

    谷云起怔了怔,寻找线索,推算事由,这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一起做过的事。

    久到谷云起都几乎忘记,那时的南宫北翊是什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