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装蚊帐
江火帮他把箱子搬进了房子里,白体恤已经睡觉了,山里没有信号,手机没啥可玩儿的,经常往床上一躺就睡了。 青年示意江火小点声,他怕把白体恤吵醒。 送江火出去的时候,青年把白色袋子递给他,江火看了一眼,没接,他索性直接给塞进了怀里。 “送给你。”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赔给你”,之前他扯坏了江火的衬衣,这正好是个赔偿,但青年就是不想把这东西仅仅当成“交换”性质。 他希望这是一个礼物,一个很正式的、自己专门挑给江火的礼物。 江火怀里抱着袋子,定定地站着,青年不知道他是要接受还是再次拒绝,不过他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在江火面前关上了门。 还有些傲娇地想,这叫拒绝无门。 江火回身往院子里走,到牛车处时将袋子往上面一放,没愣几秒,赶着车出去了。 青年在窗户上往外看,直到那牛车旁挂着的灯再也瞧不见亮光才收回视线。 —— 江火解了牛身上的轭,又给喂了些吃的,才从板子上提了袋子与玻璃灯进屋,隔壁床上的小女孩儿似乎被这声响诧地动了一下,转瞬又陷入沉睡。 他借着灯火去看袋子里的东西,隐约能看见里头亮亮地反着光,他将塑料袋连同衣服一起扯出来,在灯火旁细细地看。 他记得这个,很长时间都挂在服装店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他买衣服时也瞄过两眼,一看就跟其他的不在同一个档次。 或者说,一看就跟自己买的那些不一样,自己往往只在中间的台子上随便拿几件,给小妞买时,也顶多挑一挑旁边杆子上挂着的,甚至连第二层杆子都没能上去。 服装店会将那些杂的挂在第一层杆子,中间的稀疏一些,与下面有些区别,再往上则是一些不能弄出褶皱的,也没几件,那些衣服买的人少,凡有钱的都不在镇上买衣服。 江火没再继续看,急急地把衣服塞回去,这下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惊扰到了隔壁床上的人,那小女孩儿坐起身来看着他。 江火放下袋子走过去,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小妞,快睡吧!”语调跟哄骗似的。 小女孩果然又躺了下去,三四岁的孩子,心里总没什么烦扰,一躺着就能睡着。 江火却没什么睡意了,对他来说,长时间不睡觉是件很平常的事,去镇上赶货时,也是大半夜的赶着车出发,到镇上换了三轮,中途还得上货卸货,往往要一整个白天,完了后再赶着车回村里。 这都与今天差不多,可能时间还比这长些。 他去桌上拿了袋子,整个塞进角落的红色箱子里,末了又给箱子合上锁扣,扣子里一把铜黄色的锁没有按上,就那样懒懒地挂着。 江火在床上辗转了半天,直到半夜才睡过去。 —— 第二天一早,江火比小妞醒的晚些,恍惚中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其中一个明显是小妞的声音,另一个很耳熟。 他晃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青年的声音,赶忙起身出去。 两人正一起从院子外边往里走,见江火出去,青年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江火问:“怎么这么早?” 青年睁大眼睛,指着天上反问他:“这还早啊?” 江火皱了皱眉,反应过来确实不早了,他这一觉睡到了快九点。 “吃东西了吗?”他低下头问已经站到自己腿边上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点了下头,指着村长家的方向说:“在哥哥家吃的。” 这“哥哥”是指村长家的孩子,在县里读高中,回来时会带些糖果之类的东西分给村里的小孩,小妞便一直记得他。 小孩子抓着一把糖,他想拆开一颗来吃,可小手终究不够大,忙乱之下,手里其他糖也散到了地上。 江火蹲下去捡,等都捡起来之后剥了一颗放进她嘴里,剩下的自己拿着。 “这些我先收着,吃完再来拿。” 小孩儿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听懂之后笑了一下,紧接着跑去玩儿了。 江火不知道青年过来有什么事,也没开口问,自顾自的去后边打水洗脸。 青年跟着他的脚步过来,在他后边问:“那个是你meimei吗?” 江火正拘了捧水扔在脸上,几滴溅到了青年那边,他赶忙往后退了点。 江火这才回:“捡的,当时被扔在村口。” 就一个小小的篮子,里头垫了些破布,被扔在村口的路边上,当时秋风正盛,小孩儿身上冰的不得了,一直哭,旁边围了些人,但谁也没带她回家的心思。 江火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半天,起身越过路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将篮子提了回去。 自从母亲在他十二岁自杀以后,他已经一个人生活六年了,挺孤独的,想着家里若是有个孩子也挺好。 那女孩儿太小,吃不了其他东西,他一家一家抱着去找奶,到后头家家户户看见他去了就闭门不出。 他只能抱着孩子大半夜赶着车去镇上买米…… 想到这儿,江火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似嘲讽非嘲讽的笑容,想想养孩子还挺不容易的,难怪母亲会在父亲死了之后自杀追随他而去。 青年看着江火的脸色,抿了下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直接道出了主要目的:“我买了蚊帐,但我不会撑。” 倒也不是不会撑,只要弄个架子,再把蚊帐挂上去就好,卡就卡在这个弄架子上面,他一没工具,二没材料,还真把这东西弄不出来。 所以只能来找会弄的人。 江火点了点头,拿了些工具跟青年过去,他直接在村长家的柴房里找了一把大拇指粗细的木棍,蚊帐轻,这东西完全够了。 他正把木棍上的枝枝叶叶削掉,青年在旁边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他抬头瞧他一眼,随后塞了把绳子过来,青年不明所以,询问该怎么弄。 江火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的话却让人想打他,他说:“拿着玩儿。” 青年:“……” 真无聊! 他先是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越想越好笑,唇角就这样勾了起来,江火见了也跟着笑,一人放肆,一人克制。 最主要的是,这无聊的傻子笑完之后,竟然真的就拿着绳子玩儿了起来,在手指上缠缠绕绕,那认真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绣个多繁杂的花。 江火的注意力被这头吸引了些,一不小心刀锋划过了中指,伤口在指背靠近手掌的那节上。 这个地方不靠近血管,只微微渗出了一点血,他避着青年随意在衣服上一抹,掩盖了过去。 等把所有的木条绑好,青年帮着他一起挂蚊帐,蚊帐是个白色的,青年其实不太喜欢白色的东西,但那杂货店里只有白色和粉色,没得选择。 到后面,伤口没流血了,江火便也忘了避着青年,收东西的时候,青年还是瞥见了。 他过去抓起他的手腕,开口就问:“你划伤了!”也不是个问句,这很明显。 “等我一下。”他对江火说,而后到柜子旁边揭开那个黑色的大密码箱,在里头翻翻找找半天,取出来一个棕红色的瓶子和一袋东西。 是碘伏以及棉签创可贴,他按着江火坐在床上,先用碘伏帮他做伤口消毒,边抹还边呼气吹着,跟哄小孩儿似的。 江火瞧着这人认真的样子,不自觉盯了进去,青年的睫毛扑闪扑闪,每一下都像是从他心上刮过去,刺激的他心脏那块儿痒痒的。青年呼气的时候会微微鼓着眼睛,腮帮子也鼓鼓的,让江火很想伸手捏一把。 等红褐色的液体干了之后,青年又给贴了两个创可贴,那伤口有点长,青年比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角度,只能并排贴了两个。 完了之后,青年将碘伏和袋子递给他:“你之后可以自己换。” 江火想了想,把东西推回去,他说:“到换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吧!” 青年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让这人自己换也不太方便,索性自己就再帮着换几次。 江火想的比这深一点,他想着,这样便可以趁着换药再过来找青年几次,不知怎的,他就想和这人多见一见,多说说话,就想和这人待在一起。 青年送江火出门,两人在院子里道了别,出门之后,江火盯着中指的创可贴看了好久。 其实这点伤痕真不是什么大事,农村人哪里讲究这么多,哪儿划伤了,只随意扯个布条一包就好了,再重点儿的,去地里扯些止血的草,嚼一嚼盖在伤口上面,这就当是处理过了。 但他这会儿有点后悔,当然怎么就没划的再重一点,再重一些的话,就能再多几次。 这也是个傻的,他竟然真的想揭开创可贴再划拉上一刀,半晌反应过来,又把刀垂了下去。 随后“嗤”了自己一声,心说你可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