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演戏状态渐入佳境

    前后花了一个多月，大学校园里的戏份全部结束，剧组转战专门为了这部剧搭建的宿舍内景。

    得知终于要全内景了，郑由替江启轩他们松了口气。这一个月气温都不低，但演员们却拍了四季的戏份，围巾手套都套上过，当天江启轩就被捂出了不少痱子，看得郑由心急，还好没两天就消了，不然他怕陈一哲要怪自己没照顾好江启轩了。

    宿舍内景是这部戏最核心的部分，四人的相遇，第一部视频，没日没夜的剪辑，后期的争吵不休基本全都在这一个小空间发生。比起之前的实地取景有什么用什么，道具组对宿舍的布置格外用心。

    来到新景，原本已经离开剧组的夏青等配角演员又回来了。阮哲玮这次抢先给全剧组订了奶茶，虽然也收获了一大堆感谢之词，但是反响平平，没有当初夏青送出后全剧组都在讨论品尝的盛况。阮哲玮心里憋屈，心道自己这个身价的人，总不可能也亲手去给他们做什么零食之类的吧？愿意出钱就不错了，这群人却不领情。

    江启轩不喜欢甜的，转手又送了郑由。

    郑由觉得人家助理都累死累活，当牛做马。自己跟着江启轩，一年估计能涨五斤rou。

    阮哲玮画虎不成反而当天被夏青又坑了一把。他们换了拍摄场地后，每天有一小段路是必须从下车的位置自己走进摄影基地大门的。偶尔会有粉丝和媒体隔着一条街蹲点拍他们这些演员“上下班”，演员对此也心知肚明，只要没过分到怼上脸来就默认了可以拍。

    这天一直拍他的站姐放的高清美照的背景里，赫然有夏青的身影在背景里一闪而过。不少粉丝都认出他就是上次探班时人美心善的小哥哥。当天没去探班的人不大清楚糖渍柠檬的事，好奇是谁，求好心人评论私信回答。

    随后有一批阮哲玮的死忠粉丝不开心了，说这群人不懂规矩，竟然在哥哥的照片下提别人的名字。

    可惜有些人就是有逆反心理，越不让提就越好奇，大家互相私信，最后拉了个群聊了起来。

    不久后，突然有人放出了一张从角度到表情都完美无缺的夏青的清晰路透，在网上询问这个演员是谁，自己今天偶然拍到的，回家仔细一看感觉非常神颜。

    之前拉了群的人来劲儿了，纷纷去转发评论，结果这个打着“神颜”关键字的照片，就在这群偶像墙头众多的爱好者之间传起来了。

    阮哲玮知道了后气得要炸了，他也去看了那张照片，觉得那图拍得比平时拍自己的水平还高，一点都不像抓拍！阮哲玮怀疑不光照片时夏青找人拍了发上网的，甚至那群拉了群的花心粉丝里都有他的小号在推波助澜。

    上次夏青还只是蹭了个热度，这次眼见着他的照片几千转了，阮哲玮比前一回更生气了。

    但许导可不管他因为什么发火，在阮哲玮连着重拍了五条后终于忍不住也怒了，质问他发脾气给谁看，不想拍就让其他人过来先拍单人的戏份，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被骂了一通阮哲玮顿时清醒了，再顾不上夏青的小心思，整理了一下情绪，下午第一时间就去和许导道歉。

    江启轩看在眼里，没想到简单的一个影视基地门口十几米的路能给这群人玩出花来，叹为观止。

    虽然夏青目前的涨粉速度距离“知名”还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晚上江启轩还是给邹晏鸣去了个电话。打之前他还是有点犹豫的，虽然话都说开了，但毕竟上一世夏青和他们俩都有关系。现在自己一打过去就是和邹晏鸣汇报夏青的异常状态，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

    好在邹晏鸣好像不介意，他重生以后就什么信息都想知道。不论是有用没用的，最怕被人蒙在鼓里。

    夏青这辈子没有他的帮助，也没有江启轩默默无闻地辅助，光靠小聪明是红不成上一世的程度的。江启轩提醒说，星月最近一直在招新艺人，邹晏鸣最好跟贺滨知会一声，别一个搞不好哪天把夏青招进来了。

    江启轩觉得完全有可能。毕竟当初要是邹晏鸣把关，自己压根就进不了星月了。

    听他这么说，邹晏鸣总觉得他话里话外是在暗指自己当初撤了他角色的事儿。他假装没听懂，转而道：“我上次就和贺滨说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可不想未来哪天进公司一抬头看到他的脸，”江启轩松了口气，“话说，你今天声音是不是有点哑？”

    “是吗？”邹晏鸣听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随意道，“可能是因为刚才稍微眯了一会儿，之后有跨国会议。”

    江启轩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了，不由得感叹道：“你作息时间真的很混乱。”

    “我心里有数。”

    真的吗？江启轩有些怀疑。但这轮不着他管，所以江启轩也没多问。转而又问了问邹壹辛的事。

    他很清楚，上辈子陷害自己虽然夏青出了大力，但背后的指使人是邹壹辛。江启轩自知没什么背景，重活一世也没想去胳膊拧大腿报复回来，但现如今知道邹晏鸣也和邹壹辛有仇，应该不会让他一直好过下去，江启轩就想顺口问问情况。

    虽然与江启轩无关，但他都告诉了自己夏青的异况，邹晏鸣礼尚往来也该如实相告。在线上会议开始前，邹晏鸣和江启轩讲了些他们家现在的状况。谢家二老这些年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放给邹晏鸣和他父母了。但邹晏鸣的母亲不工作，又很爱丈夫，她的那份很容易就会被邹振荣拿过去。

    好在重生的时间点够早，邹晏鸣提前近两年回国，原本准备慢慢行动的邹振荣和邹壹辛想必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的身份到底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很多手脚不敢正大光明地动。然而邹晏鸣不同，他是谢家名正言顺的独生子，只要他能处理得过来，谢家二老以及邹振荣夫妻手上的全部权力都交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邹壹辛刚准备大展宏图，就被邹晏鸣杀了个回马枪。现在他只能继续假扮仰慕堂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估计背地里早就和邹振荣着急了。

    江启轩只是好奇问问，没想到邹晏鸣没糊弄自己，讲得还挺详细的。他意识到邹晏鸣现在大概在家里，所以说话比之前自在不少。而且这些话没法在别人面前说，邹晏鸣已经憋了几年了，现在自己以“信息交换”的名义提出来，正好让他可以互相倾诉一番。

    “你还挺信任我的吗？万一我说出去了怎么办？”江启轩好奇道。

    “谢家我已经接手得差不多了，就算事情被捅出去，顶多是事情处理得难看一点。当然，你也可以等死了。”邹晏鸣语气波澜不惊道。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咱们可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江启轩连忙解释，这些有钱人狠起来真的可怕，因为他们说的狠话……好像的确都办得到。

    电话那边安静了数秒。

    江启轩一惊，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仿佛亲眼看到了江启轩从泰然自若到惊疑不定的反应，邹晏鸣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知道。”

    江启轩撇了撇嘴，心想贺滨竟然还担心邹晏鸣得抑郁症。他瞧邹晏鸣这心情反倒是越来越好了，说着说着话都会开玩笑了，简直堪称医学奇迹。

    殊不知，邹晏鸣这大概是几个月来头一次真的由衷地笑出声。

    很快邹晏鸣要去开会了，两人就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中挂了电话。

    翌日，夏青又和其他几个“宿舍学生BCDE”一起结束了他们在宿舍内景的短暂戏份。他一离开，阮哲玮顿时心情变好了。他假装忘记了夏青因为蹭自己的镜头如今在小圈子里火了一把的事，想靠接下来的表现挽回一下自己在导演心中的敬业水平。

    四人相遇的戏份，也就是江启轩去试镜时的第一场戏终于被搬到了正式镜头前。

    中期和宿舍其余三人混熟了的江启轩态度其实还可以，他的角色属于典型的帮亲不帮理，认定了几个兄弟后就很讲义气。所以剧组没有看过完整剧本的人都被他刚出场时的讨厌劲儿给吓了一跳。

    江启轩言语行为之间漫不经心的优越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余三人尴尬冷场的表情甚至不用刻意去演，一条就达到了许导心中满意的效果。

    胖子孙兴旺下了戏就开他玩笑说幸好是先拍关系变好以后的戏份，不然一上来搞这出，他们的关系肯定瞬间降到冰点。

    剧组里的人听孙兴旺这么说，也跟着打趣附和，连说江启轩戏里戏外反差太大，他们对他一会儿喜欢，一会儿讨厌，都要精神分裂了。

    将剧组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导演许豪若有所思。他回导演休息室，又拿出当初江启轩试镜的视频，看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

    中午休息时，导演许豪找来江启轩，说要和他单独聊几句。

    “和试镜那次比，感觉有什么区别啊？”

    江启轩如实回答：“试镜时都要靠自己想象演，现在有实物，有其他演员，那肯定是演得更顺手了。”

    他不确定许豪叫来自己的用意。照理来说许豪肯定是满意的。要是不满意，那当场就该重拍了。

    许豪看他目光闪烁，笑道：“我就是发现，你比几个月前演得还好了。”

    江启轩笑道：“对手戏、对手戏，因为有对手，所以才更入戏了。”

    许豪却纠正道：“你别谦虚。不单单是因为有对戏的人的缘故，你是真的进步了。我看你履历，之前几乎没演过有台词的角色。试镜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很不错了，但你进组后还能不断学习。就像没吸满水的海绵……这种效率，真是难得。”

    听他这样大力赞赏自己，江启轩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说自己还有很多不足，要是许导能多指出不足就更好了。

    “不足当然也有的。你才几岁啊，有不足太正常了。”许豪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下次他就更严格些要求江启轩了，到时候江启轩别怪自己在大家面前不留情面。

    江启轩求之不得呢，连忙说没问题。

    “……你演戏的时候很开心吧？”许豪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江启轩了这么一句。

    江启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学表演？”

    许豪笑了：“这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并不是所有艺人都是演员，也不是所有演员都喜欢演戏的。但圈里人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凑到镜头前来。不是说他们演出来的效果就一定差了，但是我拍了这么多年戏，喜欢演戏的人，心不在此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到江启轩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许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专心只想演戏的年轻人太少了。你在这其中又是有天分，有外貌，有上进心的。我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新人了，所以忍不住跟你多说了几句，就是希望你以后遇到各种事儿的时候能想起来我今天说的。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喜欢演戏。”

    江启轩用力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会的”，有些动容。他不是真的初入社会的毕业生，自然明白许豪的意思。许多人一开始也是喜欢演戏的，但火了后眼睛就被别的蒙住了，一开始的热情也不自觉中消失殆尽了。许豪是不想他以后忘了此时的心境。

    作为导演的演员，他们非亲非故，对方本没有必要说这些，许豪能这样恳切，是真的欣赏自己的热情和投入。这对江启轩来说是最好的赞扬。

    “那就好。其实我今天也不是只来夸你两句的，我还想和你说说之后的这一段戏。”

    “您说。”听到要讲戏，江启轩立刻坐端正了，一脸认真。

    “咱们这剧开头冲突强，然后随着你们几个角色关系好了，冲突弱下来了。在后半段这个冲突要再翻出来，而且必须比开头更强，一直持续到结尾才行，”导演对江启轩道，“因为角色问题，胖子是和事佬，眼镜儿得是冷静理智的，情绪表露不能多。重点都要放在你和阮哲玮的角色身上了。他前几场单人戏，演得总体是到位，但还不够好。我觉得咱们这剧可以更好，你懂我意思吗？”

    江启轩跟着似懂似不懂地点点头。

    许导语重心长道：“过几天你们俩有对手戏，到时候得靠你把整个情绪调动起来了。他要是不够入戏，你得把他拉进去。”

    江启轩心里一惊，没想到许导会私下和自己说这些。怪不得他把其他人都支走了，这话要是让阮哲玮听了，估计当场就要黑脸。

    江启轩不敢托大，为难道：“我调动他的情绪？我只会演好自己的，这我不会啊……”

    许豪却一脸放心：“诶诶你别有压力，其实不用特意干什么！阮哲玮他也不是完全不会演戏，就是缺了点灵气劲儿。你就按你理解的演，顺便多关注一下他的反应就行。”

    江启轩哭笑不得：“您还不如别这么早就告诉我了，搞得我心里压力很大。万一这两天我自己的都没演好怎么办。”

    许豪却不信他的话，说自己看人很准，江启轩分明是有挑战时会发挥更好的那种演员，交代完事儿，他就心满意足地溜了。

    江启轩把剧本翻出来，他知道许豪说的是哪一段。

    四人在网上火了后，不少自媒体公司想要签他们，但经过商议后四人觉得没必要受制于人。他们有人出想法，有人出钱，有人运营，也有人能吸粉，是足够完美的团队了。然而在故事后期，阮哲玮饰演的林晓因为父母在老家犯事儿，还屡次来管他要钱，却因为面子缘故没有告诉同伴们，独自解决了这些问题。

    江启轩饰演的富二代平日里的一些口无遮拦的无心之言更是刺痛了他的自尊，让犹豫着是否该和同伴商量的林晓决定闭口不言。团队的氛围逐渐发生变化，先是眼镜儿提出想要考研，也许不能和大家一起创业了。在众人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时，林晓在女朋友的怂恿下独自去和网红公司签了约。

    直到江启轩在宿舍里偶然发现了林晓书包里露出一角的合同，两方情绪崩溃地对峙。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

    郑由进了休息室，见前脚导演刚走出去，进来江启轩就在研究剧本，还以为江启轩刚才被导演批评了，连忙过来端茶送水，怕他心情不好。

    不过凑近了一看，江启轩只是很认真地盯着剧本瞧，嘴里时不时念叨着所有人的台词，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进来了。

    郑由觉得这应该不是心情不好的表现，于是轻悄悄地放下杯子，又轻悄悄地关门出去了。

    江启轩接下来的几天不光只是研究剧本，思考角色前后的心境，代入自身去体会，同时也经常去仔细观察阮哲玮的表演。

    阮哲玮演得正如导演所说，“总体很到位，但还不够好”，这个“好”或许是缺了一点感染力。

    林晓半夜在宿舍被窝悄悄刷着网上的评论，看到网上疯张的粉丝和一份份对自己的鼓励赞美之言，露出了欣喜夹杂着惶恐的笑容。

    林晓接到家里打来要钱的电话烦躁不已，正好这时候胖子进屋了，他连忙收起手机，神色心虚，又有几分庆幸没被人听到。

    阮哲玮演的大方向都没错，但就是差了一口气，还是让人看得出来他是在“演”。

    江启轩重生以来一直在学习演戏，但他总在想自己该怎么演，怎么融入故事。这时候他发现，或许他也应该多观察剧组里的所有演员，了解他们的角色，了解他们的演戏水平和习惯，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

    许豪导演这几天也把江启轩的行为看在眼里，在心里忍不住点头。一点就透，不愧是他看中的好苗子。江启轩太喜欢自己一个人闷头琢磨剧本了，遇到好队友固然能发挥好，但这样同样限制了他的上限。

    就算这次没成也无所谓，至少江启轩开窍了。他本身就是有能力带动别人情绪的那种演员，许豪只是在背后试着推了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