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炎夏日中坠入爱河吧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佩里安对着水龙头狠狠揉搓自己的嘴唇,但是没用!那双形状姣美的嘴唇,亲上去的感觉果然和看上去一样好…… 佩里安的头脑不自觉又在重现刚才的感觉:那双柔软的唇瓣,红润润,又甜蜜蜜,吻上去的感觉就好像在亲一颗成熟后软乎乎的浆果……他滑过的舌尖,在唇缝试探地舔弄,佩里安无法抗拒地张开了嘴,低垂下眼睑就好像此时默许的魂灵不是自己……而爱丽的吻还在深入。他的舌头舔过齿列,柔韧温暖的蛇一般与自己紧紧勾缠,滑腻的唾液摩擦出水声……佩里安脸红了。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纤细脖颈上一颗秀气的喉结急促滑动,折翼的小鸟似的无助吞咽,爱丽温暖的身体随之压下,与他紧密贴合在一起。两虫的动作撞到了桌子,圆珠笔骨碌碌滚到桌边,水瓶在空中摇晃,然后随着一轻一重两声掉落,地板上传来骨碌碌滚动的声音,而爱丽还在吻他。 但是,不该,不该是这样! 佩里安狠狠捶着洗手台,湿透的头发垂在腮边,随着他的动作滴落水珠。他满眼血丝,紧紧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一道又粗又笨傻大个的身影信号不良的影像似的快速自他脑海里闪现,佩里安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他。 “停下来,停下来!” 他想起那次傻大个顶着大太阳去给他买气泡水,回来连个讨巧的话都不会说。 “啊,啊啊啊——” 佩里安躬着腰歇斯底里地叫喊,但是逃避不了的事实仍没有止息地逼迫着他——他大张的嘴巴里好像伸进了一条无形的舌头,水中的倒影展示着他空无一物的口腔,但是佩里安知道自己现在还被舔着—— 爱丽舌头的触感还留在嘴里。 “求求你,停下来……” 不知多久后,佩里安终于失去了力气。他跌跌撞撞地走开,然后颓然跌坐在墙边。午间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着他的脸,佩里安的心却像被埋在了阴冷潮湿的乌云里似的冰冷。 怎么办,他不会要和我交往吧……佩里安的脸色就像死虫一样。 爱丽十有八九打蛇随棍上,说不定回教室的那一刻就能听见他那句噩梦般的“我喜欢你,毕业结婚吧”。 佩里安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神经似的,一动不动地被冻在了台阶上。他僵在这里直坐了一个多点,才终于被夏日的太阳烤回了一点热度。佩里安缓慢地动了动身体,就像从冰坨里解冻的青蛙,直到感觉到从腿边缓缓传来的热度,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坐在多烫的石板上,手往上一搭都嫌烫的温度,难以相信他竟然坐在这里这么久。 佩里安一从僵冷中缓过来,来自他骨子里的自大暴戾便又开始发作:他想着要是爱丽真敢跟他提交往或者结婚,他就把他强吻他的事嚷嚷得满大街都是,看谁先没脸见虫。蹬鼻子上脸,真是给你脸了!他下意识无视了自己的默许,好给自己的怒火提供一个正当理由。 佩里安一路上边走边想,越想越气,以至于最后起了真火。他越走越快,脚底生风,几乎迫不及待要去找那个该承担他怒火的对象。 咣—— 佩里安一脚踹开教室门,就在他憋着一肚子冒着火星子、滋滋作响就差一声爆破的炮仗,去找那个他炮口对准的“罪魁祸首”时却惊讶地发现——教室空无一虫,爱丽不见了。 “……” 什么啊,不是你投怀送抱,跪舔我的时候了,我就出去一会儿你就先走了?佩里安呆呆坐到座位上,这是他在短短时间内第二次体会到一拳打空的感觉了。 也许只是去上个厕所,还不准虫上厕所吗?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时间赶得不巧就是了…… 佩里安这样想着,眼角偷偷一瞟爱丽桌上——说不定都把做的题撂一半呢……佩里安指望着能看见卷子或者练习纸之类的,以验证他的想法,可是——爱丽桌上空空的。 没有纸,也没有笔,桌子干干净净的。 确实,他除了消遣时间,确实也没学习。佩里安想到,把目光移到椅子上。那里没有挂书包,也没放校服,椅子和桌子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看不出有没有虫坐过。 说起来,佩里安回想起一幅图景:爱丽从莱恩身边错身而过,他蓝色的头发丝丝缕缕地飘过莱恩的肩膀。说起来,他在雌虫里很娇小来着…… 娇小又美丽。 佩里安没留意,经过这么一打岔,曾在他脑海里真实存在过的身影重新退进了记忆的迷雾。好似大梦一场,那曾经炙热到几乎灼干空气,让他呼吸困难、痛苦挣扎又深深埋藏的心思,如今回忆起来便如同那雾里看花,海上蜃景,不过区区几十分钟,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在那洗手台前又哭又喊地想过谁了。 “Cut!” 随着魏赦伦一声令下,克莱门斯立刻收了那副有些受伤又有些茫然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收拾设备,二十分钟后去B场地。” 魏赦伦吩咐道。工作虫们各司其职,纷纷结束手头的工作开始整理器材,摄影虫们用色卡给各自的磁盘标上信息,于场记处归为一处。克莱门斯在个临时搭的更衣间换完衣服,出来就看他们有条不紊地一件件把设备往车上搬,他刚出来他们就连这个临时更衣间也拆了拿走了,剧组拨给他的助理此时为他递上湿毛巾和晒后修复喷雾。接下来是莱恩的戏份,不用他们跟着。 “刚刚的无声戏演得很精彩,在旁边看着很容易带入他的想法。” 阿拉克丝的声音响起,克莱门斯擦脸的手一顿。 “你怎么还不走,你的部分不是早结束了吗。” 克莱门斯把毛巾递还给助理,拿了喷雾喷脸。剪辑要用光影剪出时间差,魏赦伦就真让他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小时。 艹!克莱门斯在心里骂。佩里安那弱智不觉得热,他又不是弱智,他觉得热!克莱门斯的心情在暴走边缘徘徊,眼神根本不肯往阿拉克丝身上搁。但不往阿拉克丝身上搁就得往别的地方搁,刚才在桌角看见了一瓶矿泉水,助理来的时候手上没有,估计是阿拉克丝放的。克莱门斯是真的觉得渴,于是他的心情更恶了。 咣! 克莱门斯就当没那瓶水,一脚踹开挡路的桌子,将外套挎在手腕和裤子的夹角里,头也不回走虫了。 阿拉克丝把他踹歪的桌子摆回原位,拿起水瓶追上去。 “喂,不渴吗?” 两虫一前一后地走在滨海路上,一侧偶然经过的车辆发出轰鸣,另一侧隔着及胸的护栏,下面便是蔚蓝的海水拍打礁石。 “…… ” 克莱门斯权当没听见,只顾闷头走虫。 “我们还是熟悉一下比较好吧?” 没回应,只有皮鞋鞋底落在石头路面的声音。 “今天的戏,不太好吧。” 阿拉克丝眼睛看向海面,海鸟洁白的羽翼在粼粼波光中起伏。 “……” 克莱门斯脚步一顿,他知道阿拉克丝说的是什么,对着那张脸,连独角默戏都能一遍过的他NG了许多次。 不想面对啊,如果能看不见就好了。 克莱门斯想继续当作没听见往前走,可是那真实存在的问题困住了他向前的脚步。克莱门斯停下来望向头顶的天空,希望那蔚蓝能够分享自己宽阔的心胸。 但是没用啊。那一瞬的画面便足以化作烧红的烙铁,给他的灵魂留下炙热的烙印。蔚蓝的头发随风扬起,眉毛弯弯,眼角带笑,在天空的画布上自发勾勒出他的轮廓,来自某颗心天空的妄想,构成另一颗心蓝色的地狱。 “……那你说,怎么办?” 他的喉咙涩涩的,没有发出声音。 “而且你忘了,我们要回同一个宾馆?” 阿拉克丝附耳到他身边,悄声说。 “呜啊?” 克莱门斯肩膀一抖,发出一声怪叫。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他只是想跟阿拉克丝哪怕住在同一屋檐下,最好也能互相该干嘛干嘛,装作互不认识。 阿拉克丝像没听见他这声怪声似的绕到他另一边,说: “一起吃个饭,然后下午打游戏?” “哼——” 克莱门斯扬起下巴,挑衅似的睨着他。“听好了,我、只、玩,单机游戏。” “啊——这么说来,”阿拉克丝恍然,“我昨天晚上睡觉时突然想到,第1003关,我知道该怎么过了!” “你说什——” 克莱门斯高傲的表情一下子破裂了。 “回去试一下。” 阿拉克丝像是完全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他看一眼手腕,话音未落就加快脚步马上要越过克莱门斯往宾馆赶。 “等——” 克莱门斯下意识去拦他。哈?什么游戏,你再说一次? “单军”?什么“单军”?我想的那个“单军”吗? 克莱门斯不是只玩单机游戏,但却是他最喜欢的单机游戏。由现役军官提供思路编写的地狱难度一对多多阵营对阵游戏,虽说就玩家数量来说称得上小众,但在这片分区可是常年霸榜,克莱门斯是经得起E·G·P·A(帝国游戏玩家联盟)认证的的百分百忠实玩家。 但是,1003?开玩笑吧,我才721啊! “你id!不,一起吃个饭吧。” 阿拉克丝回过头,克莱门斯心底一松。 “抱歉,我朋友约我吃饭,改天吧。” 他说着一晃手腕,光脑屏幕一闪。 “……你小子。” 克莱门斯危险地眯起眼睛,额角一条青筋跳得欢快。 “叫你朋友一起……就当交个朋友。” 他将手摁在阿拉克丝肩膀上,一对暗蓝的眼珠自下而上盯着他。这张冷俊的面皮在不做什么有损外表的表情时,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要阿拉克丝说,现在这种冰冷蜇虫的感觉比起之前那处处呛声的小火花反倒更有威慑力。克莱门斯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珠,他话里虽然说的是阿拉克丝的朋友,但谁都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什么。阿拉克丝嘴角挑着笑,垂眸看着他,一瞬也没有躲开。 “要从今天开始吗,好朋友?” 你这种热烈(用力)活着的感觉,我也不讨厌呢。 同一时间,B场地。 A! “呃啊——” 莱恩被一拳正中面门,像个沙包似的摔在地上,丧失了几秒钟意识。 一道热气腾腾的鼻血从他的鼻腔里流出,潺潺流动的感觉唤醒了他。莱恩发现自己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自己血rou蒸腾的热气正和地面的寒凉互相渗透。 “起来。” 端庄的雌虫少将调整着自己手套的搭扣,威严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莱恩扭曲肿胀的四肢颤动了一下。 “知道我给予你的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 他用充血的眼睛目光朦胧地去寻找自己父亲的脸。 “……生,生命?” 他干哑的声音说。 “错,是姓氏。” 他的脚步围绕着莱恩旋转,军靴鞋底在光洁的地面上踩出有时稳健,有时却刺耳的摩擦音。 “因为姓氏,你才能免受那40年徒劳的兵役。像你这样低级的虫,不管在军队里呆多久都难以成就。” “……谢,谢谢父亲。” “现在来回答:这个世界给你的最好的礼物,是什么?” 莱恩的瞳孔外扩,随着他的话语逡巡着自己的记忆。 “……学,学校?” “教育吗,还不赖的答案。但是仍然不对。” “答案是基因啊。因为你那低级的基因,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岗位非你不可,没有一件事舍你其谁,我组建家庭不会算上你的名字——”他的脚步停下,俯身看向莱恩,“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 不,不……” 莱恩摇着头。 “是自由啊,能拥有怎样的自由,就靠你这双手去争取。” 雌虫少将直起身,露出头顶毫无遮挡的白炽灯光。 “现在,站起来。” 他说。 莱恩驱使着自己已经变得麻木的身体站了起来,摆好迎击的姿势。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余光处扑至面门,莱恩放任自己的身体予以回击。 父亲啊……你说的,都很有魅力…… 可我大概不是那种虫,不是你希望的那种,就算身处逆境也能奋勇拼搏,成就一番事业的虫……我的那一点点勇气,跟这个激流勇进的世界相比,是在有点不够看的…… 莱恩的鼻涕混着血痂流出来。 如果可以,我只想在这广袤世界拥有一小处的容身之地……有阳光,花香,没有花的话,青草的味道也可以……来来往往、安居乐业的虫们,哪怕我只是过客也可以,黑黝黝又洒满点点星屑的夜空……好想和你一起逃进无尽甜蜜的梦里!!! “呀嘿——” 一宿辗转反侧挂着两个厚重黑眼圈的佩里安在去教室的路上迎面撞上一身清凉打扮的爱丽。 “?” “我们逃学吧!”爱丽扑过来牵住他的手,“隔壁镇子有集市,我在UTiao上看到了,快走吧,我正好有东西想要呢!” “?” 佩里安隐约觉得这通话有许多槽可吐,只是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些理不清楚。而且,不知为何,他似乎觉得某虫应该对他的某些行为作出些许解释,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好像没得到应有的解释,而且对方看起来也大有蒙混过去的意思。 “快走吧,来嘛!” 爱丽没得到回应,干脆直接拉着他的手往车站走。佩里安被他拽得一趔趄一趔趄的,他一手抓着书包带子,懵了好一会才终于说:“你等我找间教室,先放下包……” 爱丽闻言,回头冲他嘻嘻一笑,无比殷勤地帮他解下包,找了个置物柜放下了。他将取物手环套在自己手上,高高兴兴地拉着佩里安的手又往前走了。 佩里安原本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学习啊,课业啊,他本来的打算啊之类的,此时随着柜子落锁的那声响,他只觉得头脑一清,心情也轻松了,于是自在地被爱丽牵着手,一起高高兴兴往车站走。 “你看的UTiao上说集市都卖什么啊?” 坐上车,两虫座位相贴,佩里安挨着他问。 “有丝带,披肩,波西米亚风格的衣服和绿松石,还有流浪音乐表演。” “流浪?”佩里安一撇嘴。“不就是些星际倒卖者吗,我爸说只有在军队里混不下去的雌虫才去干这个。” 爱丽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 “对,反正我们只是看看,也不妨碍什么。” “好吧,反正车都上了。” 佩里安心气儿顺了,他其实对星际流浪者知之甚少,只是面对喜欢自己的虫总是有点忍不住想卖弄的心。 钉钉—— 电车到站,佩里安牵着爱丽的手下了车。他的脚落在干净整洁的石子路上,电车从身后驶走,他一抬头好像迎面闯入了幻想之都—— 沿着通入广场的道路搭起无数小铺,各种形状怪异充满异星风情的建筑仿佛一夜之间凭空诞生,许多不知名香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熬煮糖液的甜味远远传来。来来往往各司其事的星际流浪者们,高高鞋帮上的铁片在日光下熔金似的闪光。 高大健硕的雌虫店主站在铺子门口,他双手各抓布料一角,用力一抖,随着一声脆响,暗淡珠光色的布匹在空中展开,圆滚滚地包住一块空气,柔软地在空中下落。耳边传来隐约乐声,回首望去却发现喷泉池子里飘满了紫色的小花,不知何时佩里安已深深步入集市。 “那个是游戏吗,要怎么玩?” 佩里安回过头,看见爱丽指着一间店铺里几个摆成对战姿态的铠甲虫士。 “大概吧,也可能单纯是个摆件。你不是想要衣服吗,这里有没有卖衣服的?” 佩里安仰着头四处张望。 “我找了,但是觉得都有点大。” 爱丽的声音有些落寞。 大?问他们要小码啊,你确实长得比大部分雌性矮多了。 佩里安刚这样想就看见了一处好像是卖衣服的店铺,它里里外外挂满了又长又宽的布,下面垂着长长的流苏,佩里安在挂毯和衣服之间艰难抉择,最后从精细的绣花上勉强分辨出那些可能是衣服。 “嘿,那是给虫穿的吗?” 佩里安指着那间店铺嘲笑。 不就是块破布吗? 他的语气准确传达了他的意思。 “那就是波西米亚风格啊。” 爱丽兴致缺缺地说。发现自己穿不了,爱丽显而易见地丧失了兴趣,他拉拉佩里安的手,示意他想去别的地方了。 佩里安任他拉着,但自从听见爱丽说那就是他原本感兴趣的衣服,佩里安便总是忍不住转身去回望那间店铺。该说是不负苦心吗?他恰巧看见一个穿了那种衣服的雌虫从店里出来,佩里安的眼睛睁大了—— 宽大的布料松松贴着身体的弧线,胸口裸露的大片肌肤只在低低的位置加了两颗纽扣,长长的流苏随着走动俏皮地摆动—— 什么啊,这不是效果很好吗? 佩里安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这件衣服在爱丽身上的效果。 “咦,你怎么不走了?” 佩里安突然停下,爱丽问他。 佩里安微微弯下腰,夹了夹双腿。 “……那种衣服,回去买一件吧……” “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哼哼,爱丽凑近了又问了一遍。 “就是那件波西什么亚风格的衣服!回去买一件吧!” 佩里安吼道,几乎恼羞成怒。 “哦——” 爱丽说,眼睛瞄到了他胯下,佩里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你,你看什么看!你别看了——” 佩里安一手按住自己的裤裆,另一只手去推搡他。既然两只手都身负重任,他那红彤彤的脸庞就只好裸在空气里了。 “呐,你刚刚想到什么,变成这样了?” 爱丽的声音低得像在吹气。 “…… 我,我想象你穿那种衣服……不是大吗,然后就,就不穿裤子……” 大敞的领口完整地露出爱丽的锁骨和一小片洁白的胸膛,风让柔软的布料紧紧贴住爱丽身体的曲线,过长的上衣一直遮到臀部,然后那种流苏就会扫过爱丽光裸的大腿…… 佩里安拼命低着头,可是露出的脖子也是红的。 “哦——” 爱丽背着手说。 不可否认佩里安肯这么诚实有着他觉得只要他肯实话实说爱丽就大概率会回头买下那种衣服的因素在,但实际上,佩里安看见爱丽的脚尖远离了自己。 他心下一抖,抬起了头。 “才不要呢,小色虫,佩~里~安~” 爱丽跳着离开了他,回头冲他吐了下舌头,身影转瞬就没入层层叠叠的店铺中。 “你去哪?你别走!” 佩里安也顾不得体面,直起身追上去找他。幢幢店铺构起迷宫,高大的雌虫们摩肩接踵,佩里安有时看见爱丽的身影于余光处一闪而过,追过去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虫。 “爱丽!” 佩里安远远望见一点鲜艳的蓝色,赶紧喊道,跑到近处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家店蓝色的旗帜罢了。 “你去哪了…… ” 佩里安坐在那面蓝色的旗帜下,额头后背都跑出了汗,他将手腕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垂着脑袋喘气。 “小哥,来杯香茶休息一下?”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出,佩里安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人家的手推车跟前。 “不用了。大叔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雌虫,很矮,头发是蓝色的。” 佩里安一口气一个停顿,连说带比划。 “没有呢,你是学生吧,染发不好哟。来杯香茶,清神解渴!” “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管不了他……算了。” 佩里安颓唐地站起身。 “诶,别走嘛。来自遥远行星的植物,婚姻旅行居家必备,包您找到意中虫!” 雌虫店主赶忙揽客,佩里安侧身一摆手,刚要走眼角余光扫到了摊上摆着的一从鲜花——木质的梗上长着针状青翠的叶子,点点淡蓝的小花在叶间绽放——芳香的气味正是从里面传来。 “……你这茶是这花泡的?” 他的手指指过去。 “诶,正是。当地的鸟儿求偶时正值这种花的花期,它们会叼一丛……” 店主开始滔滔不绝地推销,佩里安自动屏蔽了他后面的话,他对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他眼睛里只看得到这种花。 “你带我来的,却自己坐在这?” 海风习习,鸟儿的叫声悠远地传来,将尘世的喧闹都甩在身后,这僻静一角面朝着蔚蓝的大海。 佩里安背着手走过去,只见爱丽一只虫独自坐在石阶上。 “……那些快乐,都跟我格格不入。” 爱丽抱着膝盖,用手指点着台面。 “真笨,净想些没有用的,又想不明白,怪不得长得矮。” “这跟矮有什么关系——” 佩里安笑话他,在爱丽气呼呼的回头时把一个重重的东西套在了他头上。 “?” 芳香的气味从头顶传出。佩里安将拥有木质的花梗、针状的叶子、淡蓝色小花的香草编织成花环,藏在身后,趁爱丽回头时,戴在他的头上。 爱丽眼里漾起光彩。 “你只要想着我就好,想着我就足够快乐了。” 佩里安带着点点小傲气,抬高下巴,翘着嘴角说。 海风撩动他们的头发鼓起衣衫,白色台阶背后是恍若蜃楼一般的喧闹集市,蔚蓝的天空在头顶无尽延伸,风卷起云彩在高空留下旋转的轨迹。 完美的画面,淡而悠长的感情在风中轻声相和,安金尼尔的目光从偷拍望远镜上离开,遥遥落向远处那个站立的身影—— 他的神态不同了。 变得自然了。 他大睁的眼睛如同阴云笼罩的大地般蒙上了一层灰翳,远远望向海岸边那两粒影子,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在脑海里自动描摹出那个雄虫带着傲气翘起嘴角的笑容。 他变得不同了。 他凭什么,变得不同了? 安金尼尔踩着了望台俯身盯着那处海岸,就算是他也很难说清那一瞬在他头脑里疯狂涌过的那些思绪。不……也许只是害怕深想,只是不愿放纵自己理清,其实跟本心知肚明—— 碧海蓝天,灿烂日光全部都逆着他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 纸质资料和植物枯枝败叶凌乱堆积的房间一角,一只胡子拉碴的雌虫拼命用他的头去撞着墙,屏幕的荧光是这房间唯一的光源,显示着他大受刺激的原因—— 他撞了会墙又扑回电脑前,屏幕一拉下面的文字显露出来: 由于亲亲阿拉克丝宝贝儿的电影会在除夕夜上映,本制作委员会决定将12册发行日期顺移至年后第二个星期一,以便能收录进宝贝儿的荧幕处子秀,敬请期待。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 他嘶吼道: “我现在就要看,我现在就要看!” 他像个无虫理会的幼虫般大吵大闹,哭嚎咆哮的声音徒劳地在房间里回荡。 “对,有黑客呀,还有黑客呢!” 他仿佛从无尽的黑暗中攫取到了一丝光明,颤抖着手输入密码,登入帝国监管的暗面,荧光照亮他的两条手臂,只见上面遍布着玫瑰尖刺的划痕。在他身后歪倒的花瓶里插着一束萎败的花枝,桌子上一个个纸包里散落出种子和花粉,落满灰尘和蛛丝的奖杯滚在柜底。在这凌乱肮脏的房间里,唯有阿拉克丝的相片用清澈的水晶装饰着,干干净净放在桌上唯一整洁的地方。 那只雌虫敲完金额,看见发布成功的界面时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他舒了口气,不再颤抖了,十根修长的手指彼此交叠,安安分分地搭在一起。 他陷入沉默,当你以为他在注视光屏时却猛然发现他的眼珠分明转在眼角——他在用眼角偷窥着阿拉克丝的相片。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不知为何渐渐红了脸。突然,他毫无征兆地把头扭过去,低下头缩起肩膀。仿佛被无形的虫批评指责了似的,他缩起身子不肯再看了。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果然还是将眼珠悄无声息地转了过来,隔着一臂的距离偷偷瞄向阿拉克丝的相片。 房间一片昏暗,荧光照着灰尘起伏。潦倒落拓的雌虫蜷着身子,在只有他的房间独自偷看着水晶相片。 你是如此的美丽,我却只敢躲在阴影里偷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