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能握手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萧赫带着杰西来到会客室里，那里已经摆好了饭菜，不同于劳教所里的饭菜，这些饭菜都是萧赫自己掏腰包从附近的餐馆里订来的，美味以及丰盛程度远是劳教所里的饭菜不能比的。

    萧赫请杰西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把叉子，笑道：“这里的饭菜味道不错，你尝尝，喜欢吃什么请随便。”

    杰西神情复杂地看了萧赫一眼，然后拿起叉子，叉起了他面前的牛rou，然后喂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又叉了一块儿牛rou还来不及嚼烂上一块儿牛rou就又迫不及待地喂进嘴里。

    萧赫笑着说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杰西并不回话，只是闷头痛吃。萧赫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他吃。

    吃完牛rou，又吃鸡rou。直接上手就是一个鸡腿，大口嚼着。

    大概是被瞧得有点不好意思，杰西吞下嘴里的rou才说了见到萧赫后的第一句话：“你不吃？”

    萧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菜全部都是为你准备的，我已经吃过了。”

    杰西怀疑地看了萧赫一眼，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说道：“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萧赫这才拿起面前的叉子说道：“那好吧，我陪你一块儿吃。”

    说完又给杰西叉了一片蔬菜，说道：“别光顾着吃rou，蔬菜也要吃点，才能营养均衡。”

    杰西看着盘子中的蔬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菜吃进了嘴里。

    默默地嚼了几口，杰西吞下嘴里的蔬菜，说道：“除了柯杰警官，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萧赫一听，知道沟通的机会来了。

    说道：“既然知道柯杰警官是为了你好，那你为什么不遵照他的意愿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却还要从事违法的举动呢？据说你这已经是第三次进来了。”

    大概是吃饱了，杰西放下餐具，叹了口气，说道；“你不会明白那种刺激的愉悦感。”

    “你说你在偷东西时有一种刺激的愉悦感？”

    杰西点了点头。

    萧赫头大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隐僻，很难根治，因为他既不是大脑的病变也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说白了，就相当于是一种个人爱好，爱好这东西，你总不能拿药去医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不知道，大概是第一次偷窃之后吧，第一次偷窃得手后，接下来的偷窃就顺畅多了，久而久之就有种成就感。

    ”

    成就感。萧赫明白了，他是在别处不顺利，就转而把心里的重心转移到了偷窃上，借由偷窃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愉快。

    萧赫耐心地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时愉悦了，可造成了别人的困扰，从根本上来说，你的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行为。”

    “我也知道是不对的，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萧赫了然的点点头，说道：“你不希望再进这里吧，毕竟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生命里充满污点。”

    “我也不希望被抓，但是，你看，我还是被抓来了。”杰西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你被抓是因为你犯了错误，你应该高兴你的行为能有机会得到矫正，而不是埋怨被抓的这一结果。”

    杰西讽刺地笑着看萧赫，感觉他就像个傻子，哼笑了几声后，杰西平静地说道：“没有人愿意被抓，就像犯了错的孩子都不希望自己的错误被家长发现一样。”

    萧赫不理会杰西的讽笑，语重心长地说道：“错误如果不被发现，那这个错误永远得不到改变，它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直至犯下更大的错误，被国家处决。虽然你的年龄还不够追究刑事责任的年龄，但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到那时你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几年的时间了，所以才要更加随心所欲。”

    “可你总得为你自己以后的人生想想吧，你怎么工作怎么生活？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屡教不改的人吧。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反复进过劳教所的人结婚生活在一起吧。”

    “我想过了。”

    “哦？是吗？你是怎么想的？”萧赫以为这个问题少拿终于要有悔悟之心了，高兴地问道。

    少年看了看萧赫，又垂下眼帘说道：“如果到了时间，我会选择去死。所以，现在还是多干些让我愉悦的事情吧。”

    萧赫彻底无语了。这是宁愿死也要违法乱纪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这是对自己，对社会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负责任？”杰西哼笑一声，“从我的出生到我的成长，谁对我付过责任？我本来就不想出生在这个世上，可是却被不负责任的生了下来，生了又不养，害得我从小就有家不能归，整天四处流浪。谁对我的人生负过责？”

    “据我所知，你母亲在时，还是给过你很多关怀的。你难道就一刻也没有感觉到温暖吗？”

    “她活着的几年确实给过我温暖，但这点温暖在我整个严寒的人生中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一个快要冻死的人其实是很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死去的，至于犯不犯罪，那已经是无暇顾及的事了。”

    萧赫叹了一口气，佛说众生皆苦，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或是因为这样，或是因为那样。人活着，都是来体验苦楚的。就像杰西之于家庭，就像自己之于楚辞。

    萧赫想了想，说道：“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自暴自弃，而是应该历经磨难，克服困难，继续奋勇前进才对。”

    “老师，你是没有经历过我的经历，所以才会说得如此天真，你如果经历了什么叫心如死灰，也就不会在这跟我说这样的大道理了。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在我无数次乞求自己死去的日子里，我是怎样挨过来的你不会知道。老师，别跟我废话了，我已经放弃挣扎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萧赫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杰西，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任何人都不能轻言放弃生命，包括你自己。”

    杰西苦笑了一下，说道：“那随便你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留下萧赫一人在会客室里独自思索着后续的接洽问题。很显然，这第一次的心理疏导算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