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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几度照人还(中)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守城的兵士一边检查着几人的户籍文牒,一边询问道,“来岭阳府干什么?”

    “小人是从琼州来的香客,”罗谦镇定自若,脸上带着圆滑世故的谄笑,“想到坚固寺进香礼佛,为老家晏清府的乡亲们祈福消灾。”

    一旁的兵士检查了马背上的包袱,向头领汇报道:“的确都是些香烛还有经幡。”

    那名领头的兵士神情放松了下来,歉意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岭阳府不大太平,所以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些。”那人将文牒交还给罗谦,又漫不经心地说道:“琼州的莲光寺那么出名,诸位却偏偏要不远千里跑来岭阳府,可真是潜心礼佛啊。”

    罗谦接过文牒,瞥了一眼随行的手下让他们保持镇定,随即笑着回话道:“军爷说笑了,小的们哪有这份闲心和闲钱专程跑这一趟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口袋,倒了一些灰白的粉末在手上。“小人是做海盐生意的,从琼州进了货一路售卖。恰好在返程的路上途径岭阳府,便想到可以来这里进香参拜。”

    那名兵士用食指蘸取了一些粉末放进嘴里,一边走向了马匹,仔细打量着马背上,那个装有香烛的麻布袋。袋子表面沾有细细的一层灰白粉末,那是装盐的口袋被雨水打湿,又经过日晒后析出的盐晶。

    “嗯,这盐的味道很正。”那人冷峻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笑容,“诸位如此诚心,相信一定能得佛祖庇佑,消灾解难。”

    罗谦脸上的表情轻松淡定,方才盛过盐的手心却已然冒出一片冷汗。只有一半的人手跟着罗谦进了城,其余的八人还在城外准备接应,若在此时被官兵盯上,仅凭他们六人恐怕难以脱身。众人直到安然抵达佛寺,确认没有追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罗谦抬头一望,立刻就理解了卢匡义带他来此地的理由:眼前是一座七层宝塔,庄严矗立,站上塔顶便可俯瞰整座岭阳城。

    “舍利子,又称作坚固子,乃是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留下的佛宝。坚固寺内筑有七层宝塔,塔内便是供奉着一颗佛骨舍利,因此而得名。”卢匡义眼神坚定,胸有成竹:“除了南北城楼,便只有这里是制高点。只要登上此处的佛塔,岭阳城的兵力布防情况便可一目了然。岭阳府即便全城戒备,唯独这佛寺是不会有兵士驻守的。”

    这缜密的心思令罗谦不由得赞叹,心中更多了一分惜才之情。事不宜迟,罗谦代众人向寺庙住持说明了来意,一行六人随即分为两队,三人前去安顿住处,罗谦则带着卢匡义和一名手下登上了佛塔。

    “官修驰道贯通南北,曲弦河则由西向东,串联三市八坊,分别是城西货市、城南集市、城东菜市,以及分别位于八个方位的民坊。”卢匡义抬手一指,“南北主路靠近中心的位置,就是岭阳府衙门,军政司设在北门。我们进城的南门是最主要的关口,自然有重兵把守,除此以外……”正在这时,南城楼上传来钟声,三长一短。卢匡义眼神迷离如梦初醒,喃喃道:“申时过半了……”

    “匡义,这个时候别去想这些……”罗谦及时出言安慰,卢匡义却置若罔闻,又道:“教刑笞臀的惩罚从午时开始,已经两个半时辰了。从这里到东市,大约需要三刻钟的时间。”

    “卢匡义,你冷静一点,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罗谦抓住卢匡义的手臂,却立刻被后者甩开。卢匡义从袖中取出一捆绳索,末端连着飞龙爪,原来是早有打算。

    “你叫我如何冷静……我们在这儿说废话的同时,小鱼儿可是正在上百人面前,被刑官狠狠痛打着光屁股啊!”卢匡义掷出飞龙爪,绕在了塔檐上,“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行动,都与你们无关。”

    “匡义,不要……”罗谦正欲上前阻止,卢匡义却先他一步,跨出栏杆跳了下去。卢匡义轻功了得,踩在琉璃瓦上如履平地,踏出没几步便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脚在下一层的飞檐上。

    罗谦与手下急忙冲下楼梯去追赶,塔底的僧人纳闷道:“还有一位施主……”罗谦眼下可没时间解释,吩咐手下留在寺内待命之后,便只身前去追截卢匡义。

    等罗谦追出寺庙,卢匡义早已钻进人来人往的热闹西市,不见踪影了。罗谦即刻意识到,自己不如卢匡义对岭阳城的街坊那么熟悉,只怕会迷失在曲折的街巷里,必然是追赶不上的。这时他忽然想起,方才在塔顶上听卢匡义说过,曲弦河串联着三市八坊。虽然需要绕一个大弯经过城南集市,但是既然走陆路行不通,那就只好放手一试了。

    卢匡义敞开衣襟,在脸上、身上都抹了黄土,伪装成了干苦力的工人,没有引起在路上巡逻的兵士的注意,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城东菜市口。

    不远处人群聚集、议论如沸,想必就是当众执行笞臀惩罚的地点。卢匡义朝前走了还没两步,就忽然听见有两种不同的刑具击打皮rou声交替响起。那声音无比清晰地钻入到他的耳朵里,甚至令他感到刺耳。卢匡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可击打声却再度传来,清晰而锐利。“噼——啪——噼——啪——”那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令他再也无法否认——那是打屁股的声音!

    卢匡义快步上前,走得越近,打屁股的“噼啪”声便越发清脆响亮,而小男孩的哭声却微弱得几不可闻。他挤入人群,来到靠前的位置,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令人心痛的一幕:两瓣被打成深红色的小屁股高高地翘在刑架上,小男孩环抱双腿,无从挣扎。只有当坚硬厚实的大板子与他那柔软娇嫩的小屁股狠狠地发生碰撞时,小男孩才会绕着身下那根碗口粗的圆木,轻微地前后摆动。而这并不能对受罚的姿势产生任何影响,那两瓣毫无保护的小屁股依旧无助地在刑架上高高翘着,转眼间就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藤条,抽得那两团通红的皮rou深陷下去。坚韧的藤条飞快地弹开,蚬木板子却又接踵而至,重重地击打在布满肿胀鞭痕的两瓣红屁股上。“噼——啪——噼——啪——”,打屁股的声音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循环着。

    哪怕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到刑台前亲眼看到这教刑责臀的一幕时,卢匡义终究不免有些难以承受。卢匡义分明记得,短短数日前他还看到小男孩穿着开裆裤,露出幼嫩白皙的小屁股在山林间嬉闹,此刻他却亲眼看到,那个小男孩正在被刑官毫不留情地施以打屁股惩罚。这一幕明明就发生在他面前,卢匡义却感到难以置信:“他们竟然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狠狠地打屁股。”

    卢匡义看到这形如单杠的刑架,和小鱼儿挂在圆木上撅着屁股的姿势,很快就认出了这项刑罚:“鱼跃龙门”。小男孩此刻的姿势,恰如传说中化为人形的小鲤鱼精,上半身堪堪越过神门,下半身却挂在了门梁上,无处借力、无从躲闪,只能任由两边的神将无情地责打光屁股。

    “真不愧是知府大人啊……这鱼跃龙门不需要受罚的小男孩耗费多余的力气维持姿势,用来作为打屁股示众的惩罚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卢匡义看向了刑台上的贾似德,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然而不等卢匡义有所动作,罗谦却及时出现,拽住了他的胳膊。“你疯了吗,就凭你袖子里这把匕首,你以为能救得了谁?!”罗谦压低了声音,凑到卢匡义身旁制住了他,表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卢匡义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你是怎么……”

    “怎么来的吗?多亏了你在塔顶说的那些废话啊。你以为那是在浪费时间,可实际上却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是吗。”卢匡义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罗谦知道他已冷静下来,于是接着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卢匡义低下了头,神情失落:“我看不下去了……走吧。”然而他刚想转身,又被罗谦拉住了手。

    “不,你要看下去,你要看着他被刑官打屁股。”罗谦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不仅要看着,还要把看到的每一幕都记在心里。记住刑官是用何种刑具打他的屁股,记住那两瓣小屁股被打得有多红,肿得有多厉害。记住每一下板子、每一记藤条落在光屁股上发出的噼啪声。”

    刑官高高地抬起手来,前臂和手腕骤然发力,同时下压,比小男孩的屁股大了一倍不止的大板子,照着臀腿交界处的嫩rou重重地落下一记责打。板子的大力冲击让小屁股臀rou乱颤,然而这痛苦的余波尚未平息,藤条的狠厉鞭责却已紧随其后,精准地抽打在小rou丘平常接触凳面的部位。卢匡义这才注意到,这一顿打屁股惩罚虽然名义上是教刑,然而刑官所使用的却是笞刑规格的养耻木与养耻藤。这一次的教刑责臀,光是打屁股的工具,就比半个多月前那场训教板责臀一百的惩罚,要严厉太多了。

    此时饱受痛打的小屁股里里外外都已经深红一片,找不到任何一处稍显白嫩的臀rou。每一寸屁股蛋子都高高肿起,分不清哪里是鞭痕,哪里是板痕。打屁股惩罚到了这个地步,小男孩的臀瓣好像不管再怎么打都没有明显的变化,普通人总以为此时孩子的小屁股已经肿得麻木,然而只有亲身承受这一切的小男孩才知道,被打得通红肿胀的小屁股再挨板子和藤条,那肿痛欲裂的滋味只会加倍的难熬。

    卢匡义攥着拳头,强忍着心疼,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打屁股的刑具每一次毫不留情地,重重落在小男孩深红瘀肿的臀瓣上,卢匡义的心便也跟着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刺痛。凌厉的藤条破空而下,发出“咻——啪”一声,火辣辣的刺痛横贯了两瓣暗红发紫的臀丘。小男孩尖锐的哭嚎声再也压抑不住地响起,甚至喊破了音。

    小鱼儿的哭声令卢匡义心疼不已,然而他听得出来,小男孩虽然已经承受不住这严厉的打屁股惩罚,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极力忍耐着。卢匡义终于明白了罗谦让他留下观刑的用意,就是要让他知道,小鱼儿是个内心无比坚强的孩子,一定可以熬过这羞痛万分的刑责。因为小鱼儿始终相信卢叔叔会来救他。

    远处传来四声钟响,典史宣告停手,两名刑官暂且退到了一旁。师爷端起地上的小碗,向台下众人展示——眼泪只积攒了浅浅的一层,远未达到标准。实则在碗身上早就钻有一个小孔,哪怕是水做的男娃子,也不够眼泪装满这悔罪碗。又因孔眼细小,端碗的时候拿指头一堵就看不见了。范师爷接着又装模作样地呈给贾似德,说请知府大人定夺。

    “童犯罪行恶劣,审讯中亦是百般狡辩,如今又不肯好好反省悔过,看来仅仅一日的惩罚尚不足以令其诚心悔改。”贾似德站起身来,下令道:“依律,加罚站姿撅臀示众一个时辰,加罚完毕后收押,明日午时继续执刑!”

    典史替知府大人补完了余下的说明:在这罚站的一个时辰里,小男孩要两腿伸直,手放脚背,将受罚后的小屁股高高地撅起来,展示给台下围观的乡民。卢匡义心想这不正是军中的笞刑“红星高照”?但罚站的规矩还不止如此。

    “童犯撅臀示众期间,需接受乡民训诫。每人可执养耻藤,鞭打童犯裸臀一记,若童犯受责后未能保持罚站姿势,则加罚养耻木五板,每过半个时辰清算一次加罚。”

    这一回典史宣读的内容不需要任何解释,台下已有四五十人排起了长队,等着上台亲手责打小男孩幼嫩却红肿的屁股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