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

    “瑙普利俄斯斯？你怎么在这里？还伤的这么重？”

    伊曼纽尔循着呻吟声过去，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躺在树下伤的不轻的人，竟会是他人类的朋友瑙普利俄斯！他急忙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

    意识朦胧的瑙普利俄斯睁开双眼，看到了依旧美貌惊人的宁芙。数年过去了，时光似乎没有在少年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他自己，经历了生活的磋磨之后，沧桑尽显。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神啊，我难道已经来到了冥府？不然区区一介凡人的我，为什么再次见到了久未相见的朋友，大洋神与沧海女神的儿子？”

    “你不会去冥府的，瑙普利俄斯。”

    伊曼纽尔看到了他腹部的贯穿伤，汩汩血流很快把他的衣物都染红了。瑙普利俄斯的脸色呈现出蜡一样的灰黄，体温冷得吓人，显然是失血过多。但他毕竟是一位英雄，强健的体质让他撑到了现在。

    伊曼纽尔之间向系统兑换了药剂，给瑙普利俄斯灌下以后，他的脸颊rou眼可见地红润起来。片刻，青年睁开眼睛，眼神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奇妙，菲吕拉，你给我喝了什么？难道是那诸神歆享的安布罗西亚吗？”

    “不是。不过我好歹也是个海仙，总有我自己的办法。”少年淡淡地笑起来，“倒是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又怎么会来到离你家乡这么远的地方？”

    菲吕拉与瑙普利俄斯相识，是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阿古利科斯湾，临近的城邦有梯林斯和阿尔戈斯等，无论哪一个都离塞萨利的佩里昂山有十万八千里远，瑙普利俄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提到这个，瑙普利俄斯的神色黯淡下来，沮丧道：“我本来想到伊俄尔科斯去，但路过佩里昂山时，不慎被附近的半人马们袭击，我的同伴与随从全都被杀死，车马财物也被抢走。”

    “去年，我的父亲，阿尔戈斯的国王克吕通纳斯去世，我的叔叔突然发难，把我赶出阿尔戈斯，囚禁了我的母亲和姊妹，自己做了国王。伊俄尔科斯的统治者是我母亲的哥哥，我来这里寻求他的帮助。”

    伊曼纽尔安慰他：“你会成功的，瑙普利俄斯。不过一个人恐怕不安全，让我陪你去吧，至少可以帮你驱赶野兽。”

    于是他们结伴离开了佩里昂山，朝着城邦伊俄尔科斯出发。

    .

    阿刻隆河无声地奔流着，掀起黑色的浪花，凝神细看，就可以发现那黑色不是别的，而是焦黑的麻木的魂灵。他们伸出枯黑的手臂，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这是围绕冥府的第一条河流，怨恨之河，凡是亡灵，必须度过此河才能进入冥府。

    一艘破烂的小船停靠在破烂的渡口，船里佝偻的黑袍老人慢慢抬起头，脖子发出“嘎吱”的声响，他的周身弥漫着腐烂的气味，骷髅似的手指抓着撑船的长篙，他就是冥河的摆渡人卡隆。

    嘶哑得可怕的声音传出来：“……请付渡资……概不赊账。”

    “劳驾。”

    一枚金币从柔荑中抛出，落入船舱，那船舱尽管破烂的不行，却堆了满满的金币。小船被沉重的黄金压得吃水很深，随时要沉没的样子，但摆渡人一撑船篙，渡船还是灵活地游动起来。佝偻着背的黑袍老人站在船头，时不时用长篙打掉从水里伸出的亡灵的脑袋，同时，他用浑浊的眼睛暗暗窥视着船舱中的客人。

    那无疑是位高贵的女神，从她刚才扔出金币的手指和美妙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她穿着斗篷，把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让人无从辨别她的身份。

    直到那位女神上了岸，消失在视线里，卡隆也不能确定她是哪位女神。佝偻的摆渡人默默把船撑回去，开始等待下一个渡客。

    瑞亚踏上冥府的土地，整理了一下心情，眼神坚定起来。

    她跪在冥府的大地上，双手触及泥土，祈求道：“母亲，万物的创造者，神力无边的地母！您可怜的孩子来寻求您的帮助，请把我带到您身边吧！”

    话音刚落，地里就想起了隆隆雷声，土地像是有生命一般隆起，把跪倒在地的女神吞下。瑞亚只不过略眨了眨眼，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里是深渊，塔尔塔洛斯。

    深渊与冥府的距离，正如由天到地的距离。这里始终响彻不知名的怪物与被囚禁的巨人们的吼叫，令人胆寒。塔尔塔洛斯是从混沌中诞生的原始神祗，不屑于化身，依然保留着原形。瑞亚站起来，她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盖亚，心里有点发慌，她喊：“母亲，您在哪？”

    盖亚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女儿——为何而来——？”

    “母亲！”瑞亚一把扯下兜帽，露出她因怨恨扭曲的美丽脸庞，“母亲，我受够了！克洛诺斯为了维护神王的位置，一连吞下我所有的孩子！要不是最后您帮我用石头迷惑他的眼，我连最小的孩子也留不下！即使这样，我的儿子也只能被养在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不敢出现在人前，忍气吞声！”

    “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暴戾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神祗们都战战兢兢，深受其苦，他却洋洋得意，把别人的恐惧当成乐趣！他任意掀起天灾，使人间罹难，遭受饥荒与战乱，让人们只把祭品献给自己，而荒废其他神祗的祭坛；他任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糟蹋牛羊作物，迫使别人上贡，强暴别人的女儿，拐走清白的宁芙；他失道失徳，囚禁兄弟，吞噬亲子，对妻子和母亲都缺乏尊敬。母亲！他已不配为王！”

    盖亚沉默许久，曾经，克洛诺斯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也是自己帮助克洛诺斯得到神王的位置。但现在，的确如瑞亚所说——

    她叹息一声，“可令宙斯为王。”宙斯正是瑞亚偷偷留下的小儿子。

    瑞亚露出欣喜的神色，低下头，“请母亲帮助我们！”

    盖亚说：“可以拉拢大洋神一脉。”

    瑞亚皱眉道：“大洋神一脉向来都是独善其身。”

    盖亚：“克洛诺斯掳走了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生下的一个海仙菲吕拉，把他囚禁在佩里昂山上数年。菲吕拉向父母发誓，宁愿变成椴树也要守住贞洁，但即使这样，克洛诺斯还是不愿意放人，甚至用自己的权能与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对抗。大洋神一脉全都因为这件事恼怒不已。”

    瑞亚：“原来如此。”这海仙倒是贞烈，他不发誓也就罢了，现在他用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的名义发誓，克洛诺斯却一点情面也不留，已经彻底得罪了大洋神一脉。

    盖亚：“环绕冥府的四条冥河中，其中的憎恨之河斯堤克斯正是三千大洋神女的长姐，你可以去试探她，她的态度就代表了大洋神一脉的态度。”

    瑞亚瞳孔一凝，既然盖亚这样说了，那么大洋神一脉的态度便无需怀疑。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是世上所有大江大河的源头，他们的子孙除了三千大洋神女之外，还有无数的海神河神，数不清的淡水、清泉、湖泊、沼泽和云雨宁芙。如果能得到大洋神一脉的支持，那么宙斯胜利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将被克洛诺斯囚禁的基克洛普斯（独眼巨人）和赫卡同忒瑞斯（百臂巨人）释放。”

    “多谢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