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Aroma

    越野车的发动机轰鸣声在郊外的一个黑色大铁门外戛然而止，车门被推开，穿着一身最新款潮牌的钱飞戴着墨镜从车里走出来。

    他摘下墨镜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他说不上来算不算A市范围内，因为他整整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幸而整个路途还算平坦。

    这地方显然很偏，目之所及除了周围一望无际的茶田之外，只有面前的这个大门紧闭的大院子。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貌似能通向这个院子的，只有自己来的那条小路，这倒是颇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饶是钱飞家里算是个不小的房地产企业，他也很少见到有人如此“滥用”土地，把一个俱乐部建在这么大一片一望无际的茶田中间，难以想象此间主人究竟是有何种匪夷所思的情趣。

    钱飞深吸了口气，盛夏傍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花香气，倒是很符合面前这个俱乐部的名字：Aroma。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会员卡拿出来，走到紧闭的黑色铁门前面，刷卡机“滴”的一声，铁门缓缓打开。

    一个月前，钱飞在SNAKE遇到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人后，缠着赵可给他透露那个风投公司少东家赵盛辰的信息，赵可“抵死不从”：“大哥，那好歹是我‘金主’，你爱怎么查怎么查，别扯上我！”

    “你怎么见利忘义呢！朋友重要还是‘金主’重要？”

    赵可毫不犹豫：“‘金主’重要！”

    “靠！”钱飞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我也算你‘金主’吧，别忘了我也给你公司投钱了！”

    “你那是入股！”

    “有什么区别，都是投资？”

    “你……算了，”赵可无奈道，“这样吧，过几天陪我参加个应酬，也是他们圈子里的，估计熟悉赵盛辰的人比较多，我和你说的事就是听他们聊天听到的，你有本事就向他们打听吧！”

    “够朋友！”

    只要过了赵可这一关，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钱飞别的本事没有，酒桌上交朋友的本事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一顿酒下来，他能让对方推心置腹到把小时候尿床挨打的事都吐露出来。

    赵盛辰回国时间短，性格据说有些孤僻，在A市朋友很少，但是毕竟同在一个圈子，行业内的人对本市前三的投资公司多少还是要做些功课的。

    钱飞了解到，赵盛辰是回国突然向家里出柜的，并且在国内没什么朋友的他突然带一个所谓的私人保镖回家，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保镖和赵盛辰关系必然不一般。他父亲赵长泽看着从小端正懂事的儿子突然说自己喜欢男人，并且还和一个保镖关系暧昧，自然非常恼怒。儿子的工作做不通，就去找保镖的麻烦，想不到保镖的麻烦没找成不说，还闹得儿子以自杀相逼。赵长泽突然觉得自己跟本不了解这个儿子，顿悟自己对独子关心太少，于是便退了一步，不再难为那个保镖，但是要赵盛辰保证，不管两个人私下关系如何，面上只能是保镖和老板的关系。赵盛辰平日行事低调，从来不去声色场所，但是他几乎每周都会去一个叫做“Aroma”的俱乐部，而这个俱乐部的性质，满桌子的富二代，却都不知道。那个保镖叫什么，更是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了。

    饭后，赵可揶揄钱飞道：“我就说吧，那个人和赵盛辰关系不一般，现在人家可是有主的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钱飞满不在乎，“相信我，他俩那种关系长久不了的。”

    赵可一点就通：“你是说他们玩的‘保镖和老板’的游戏？”他没等钱飞回答，自顾自道：“在SNAKE里面，他们俩的状态丝毫不像是老板和保镖，而且那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保镖那么简单，保镖是不会有那种气场的。”

    赵可当时没听到赵盛辰小心翼翼的对着沙发上的男人叫的那声“越哥”，否则他连怀疑也不会怀疑的。

    后来钱飞和一群酒rou朋友聚在一起时偶然提到了Aroma俱乐部，想不到真的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并且帮他弄到了一张会员卡。

    钱飞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这里的，当他打开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其实很正常，至少和四周的茶田放在一起，庭院里的景致还算融洽。放眼望去不像是进入了一个庭院，更像是进入了一个公园，灌木丛和各种矮树丛围绕的草坪中间零星的分布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花丛中间，竟然挖出了一个水池，沿岸分布着喷水口，此时正舞动着喷出泉水。

    钱飞把车停在了小亭子形状的停车位，顺着石板铺成，缝隙里还冒出青绿嫩草的小路走着。一路上并没有人给钱飞带路，蜿蜒的小路引着钱飞七拐八拐，直到钱飞看到前面竟然又有一大片茶田，不，那不是茶田，是罂粟！

    傍晚的光线不足，因此钱飞误以为那也是和外面一样的茶田，但是味道不对，罂粟花的味道太特别了，他几乎一下子就闻了出来。

    钱飞沿着罂粟花丛一路走着，几乎被那弥漫的香味熏得神志不清，随后他就看到出现在面前看起来像城堡的建筑。如同做梦一样，那建筑就那样梦境一般出现在了眼前，伴随着罂粟花的香气，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Aroma，果然名副其实。”钱飞揉了揉眉头自言自语道。

    钱飞缓了缓神，推门走进建筑。

    门口是一个小型的接待区，统一装扮的六个少年男女恭敬地迎在门口。虽然几个少年看上去都不过20岁，但是却都非常有眼色，见到钱飞后，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儿立即迎上去，让钱飞出示会员卡后，领着钱飞从接待区走进里面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光线昏暗，两边是两排棕色木门的小房间。

    侍者领着钱飞找到和他会员卡对应的门牌号，刷卡进入房间，想不到看起来很小的房间里面倒是很宽敞。

    钱飞进门的瞬间明显能听到“滴”的一声轻响，他惊诧的发现门框并不是单纯的门框，而是一个长方形安检门。房间里面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酒店房间，而是类似于小型的会客室，里面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一个配套的大理石茶几，墙角摆着一台冷柜，里面装满了各种酒水饮料，旁边的吧台上摆着一台咖啡机和一个托盘以及各种杯具。

    娃娃脸的少年请钱飞坐到单人沙发上，随后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份文件、一支笔和一个印台。他拿着文件走到沙发前的茶几对面，直接蹲下身跪坐在了地上，把手里的东西恭敬放到茶几上，推到钱飞面前，悦耳的声音开口道：“钱先生，这是一份保密协议和承诺书，请您仔细后在每一页签字并按上指纹。”

    钱飞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明亮的眼睛盯着面前好看的少年，少年被盯着也丝毫不觉窘迫，只坦荡地看着钱飞，浅淡的笑容无懈可击。

    半晌，钱飞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翻看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大概意思是：要所有来这里的人对这个地方所看到的人和事进行保密，绝对不允许外传，禁止拍摄影像资料，禁止带不相关的人来此，等等；如果违反该协议的任何一条，将被俱乐部永远拉入黑名单不得进入。

    钱飞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里面的甲方落款处，Aroma俱乐部的名字下方的负责人是：晋安。

    钱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A市晋姓的大家族，似乎是没有的。他把文件又扔回了茶几上，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所有来Aroma的人都要签这个协议？”

    少年点头道：“一般来到这里的人在来之前就已经签好协议了，钱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您可以来这里之后再签协议。”少年所谓的“特殊”，显然指的就是钱飞靠走后门拿到会员卡的特殊。

    钱飞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接着又坦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大方回答：“您可以叫我洛洛。另外，为了您的安全起见，建议您也取一个代号，这样，我们承诺在俱乐部内不会有任何会员在您不愿意的情况下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一句话说得得体又自信，显然对这个俱乐部的保密措施有着十足的信心。

    钱飞沉吟了一下，拿起笔，在承诺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指纹。

    洛洛收起那一式一份的承诺书，问钱飞道：“钱先生是否现在就去我们的俱乐部大厅？”

    钱飞点点头，洛洛起身将钱飞带到会客室的另一个木门前面，钱飞一早就注意到了这扇和墙体一个颜色的门，看来这屋子算是个临时的中转站。

    此时洛洛不知又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竹篮，双手拖到钱飞面前道：“请钱先生把身份证件和手机放在这里。”

    钱飞十分诧异，随即想起承诺书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条，进入俱乐部大厅的人不得携带任何身份证件和通讯、多媒体设备。他看着面前的这扇门，明白这肯定也是安检门。既然字都签了，就没什么可矫情的了，大大方方掏出了身上的身份证和手机，放在了竹篮里。

    洛洛指引着钱飞用会员卡刷开门，门外是一个小玄关，玄关的正前方还是一扇门，而左边，是一段通往楼上的楼梯。

    洛洛指着楼梯道：“这段楼梯通往您的卧房，出了这扇门，您就能找到通往大厅的路了。顺便提醒您一下，大厅在地下一层。”

    钱飞失笑道：“你不领我去了？”

    洛洛道：“我的服务到此结束了。当然，如果您出额外的费用，我可以提供给您任何服务。”说着，一张娃娃脸露出了魅惑的笑容。

    钱飞看着他那张脸，以及他的言行举止所展现出来的职业素养，深觉这个俱乐部非常不简单。他也露出那招牌的无赖笑容：“我觉得你这种人，放在这做个接待，真是屈才了。”

    洛洛听到这话，便知钱飞是婉拒了他，非常大方的接受了钱飞的夸奖，灿然笑道：“您这么说我非常荣幸，祝您玩得愉快。”随即浅浅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钱飞打开玄关的门，站在走廊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一眼便看到了右侧尽头通向楼下的楼梯。

    当亲身站在Aroma俱乐部的大厅里时，已经提前知道这俱乐部性质的钱飞还是不禁深吸了口气，这场景，还真是……有点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