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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邮件(彩蛋微rou)

    20

    高三体育课依然进行,跑完两圈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学校规定不允许回教室,必须运动。老唐叼着金属口哨,穿着标志性的红色运动套装,气势汹汹地大声嚷着不准被他看到有人溜回去。据说那红色运动套装他有四套换着穿,因为红色穿透力最强,能一下子就被看见。他像个大型红色信号灯一样走来走去。

    考警校的两位同学在阳光底下练长跑,空气清凉舒适,云朵纤细,能看到穿过云层的飞蛾似的飞机。乌里不考警校,但就是想跑步。他做了几下热身运动,蹦蹦跳跳的,身体拉长扭转,把外套脱掉扔到草坪上。他抓到偷偷带单词卡片默记的我,让我帮他计时。老唐吊儿郎当地翻着我的单词卡片,没错,被他发现了,很新奇地瞪圆眼睛道:“哟,不错嘛,字写得很漂亮啊。”

    “嗯。”那是必然的,我傲慢地想。

    “都会背了吗?”

    “嗯哼。”

    “那我考考你,繁殖交配怎么说?”

    “breed。”

    “怎么拼?”

    “b-r-e-e-d。”

    “牛啊。”

    “这都不会的话高考就完蛋了。”

    老唐笑着捏了捏我的肩膀,摩挲着满是青茬的吸血鬼式瘦长下巴,开始借机回忆自己当年高考的琐事,以及学生时代的旧时光。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机会聊自己生活的那种无聊大人,这么早就开始回忆,老了可就没什么好回忆的了。

    远处奔跑的乌里小小的,几个同学在他身边喊加油。突然,老唐的手离开了,我被另一个力道拉了过去。阿维面露不悦,瘪着嘴,像领地意识极强的小狮子一样揽着我的肩膀。我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真是不公平,平时自己和男生勾肩搭背的,却不让我跟别人碰一下,无语死了。

    “你没去打球吗?”我问他。

    “今天不去。”

    “为什么?”

    阿维瞅了一眼我手里的计时器。

    “不太想打。”

    乌里从我们面前跑过,掀起一股小小的风浪。老唐毫无人道主义地鼓动着:“快快快,再快一点!”两个女生在旁边皱着眉头嘀咕:“太残忍了。”

    阿维把我手里的计时器塞给老唐,说道:“老师,我找我哥有事,您帮忙计时吧。”

    老唐抬起眉毛,手持计时器,一对狭长又精亮的眼睛观察了阿维一会儿,忽然用目光比划他的头顶,微微诧异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可能吧?”

    “多高了?”

    “上一次测量是一八二。”

    老唐拍了拍我的肩膀,很欠揍地对我叮嘱道:“老西啊,你要加油啦。”

    我不耐烦地偏过头,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表情。

    阿维避开旁人的视线,拉着我到风华园里。那里是有假山池水走廊和小庭院的迷你公园,白色雌雄鹿雕塑建立在草坪上呈奔跑动作,花色锦鲤在水里游弋,浓绿叶片上兜着清凉空气。上课的时候了无人烟,平时倒是能看见有人在这里读书。石楠花的气味一阵阵地飘逸在空中,呼吁着动物交配季节的到来,那是十倍浓度的jingye味道。假山背后,我看着阿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往嘴里叼了一支。

    “你干嘛每次抽烟都带上我?”我皱着眉头,“想天天都让我吸免费二手烟吗?”

    “你不是喜欢看我抽烟吗?”他点燃香烟,一缕白烟升起,歪头看我。

    “哈?谁说的!”

    “不是吗?每次抽烟的时候接吻都特别顺从。”阿维手指夹着烟,笑眯眯道,有股子社会气息。

    “啊?……唔……”

    我一张开嘴,就被他带着烟味的唇舌堵住了。他环住我的腰,把我抵在假山上亲吻。我微微倾斜脑袋,舌头和他纠缠在一起,响起面红心跳的水声。我们的吻技都有所提升,知道怎样才是最舒服的,最挑拨人心的。阿维平时喜欢喝水,所以口腔从来都是湿润的,嘴唇从不会干燥起皮,无比柔软,吻起来如棉花糖般特别舒服。他确实长高了一点,长得比我快,我仰头的幅度要比以前大一些。接吻时口水的味道会有一种淡淡的甘甜,这很神奇,比起舌头,我更喜欢喝阿维的口水,这么讲会不会很恶心?

    停下的时候,我咽下了嘴里混合的唾液。

    “你就是想让我吸二手烟对不对?”我问。听说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更大。

    “没有啦。”阿维贴着我的嘴唇道,迷情的气息扑在我的皮肤上。

    “别抽了。”

    “这次还是以后都不抽?”

    “以后。”

    “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不想吸你的二手烟啊。”

    “我还以为你关心我的健康。”

    “抽烟还会损害性功能……”我猛然间住嘴了,本来还打算说点除了全世界都知道的吸烟是肺部杀手之外的知识,结果脱口而出了性功能,顿然觉得很不适合。我完全没有想过暗示什么,但这种场合下说这种东西,就很像故意在提那啥啊。我囧得要死,巴不得时间倒带。

    阿维的眼睛亮晶晶地凝视着我。

    “啊,那可不行。”他把烟丢到地上,用鞋底碾灭。

    我看着他碾烟的动作,像个行为指导老师般一丝不苟道:“走的时候捡起来扔掉。”

    无语,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的色鬼。

    忽然,阿维抓住我的两个手腕放在胸口,表演般夸张又诚恳地发誓:“哥,我答应你再也不抽了。”

    “干嘛向我答应啊!”我又羞恼又后悔,使劲抽走手腕但无济于事。

    他嘻嘻笑了起来,又贴上我的嘴巴,舌头伸进我微张的牙关里,砸吧砸吧吮吸起来。我未吐出口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吻回了肚子里。

    哦,对了。我脑海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从口袋里摸出偷偷带来的手机。阿维察觉到我接吻分心了,不满地紧紧压着我,捏住我的下巴往下拉,迫使我嘴巴张大,舌头霸道地往喉咙伸去。我不由地眯起了眼睛,险些接应不过来。

    “啊……昂……”我不会深喉吻,被这股较劲的热情压得喘不过气,一面用舌头去推开入侵的舌头,一面睁开一只眼睛,手举在阿维背后,颤颤巍巍地盯着手机屏幕cao作。

    “啊……哥,请你尊重一下我。”阿维的嘴唇离开,一脸怨气地盯着我说,抓住我拿手机的手腕。我大拇指在侧屏上的按钮一按,屏幕立即漆黑一片。差点就要掉地上了。我慌乱了一阵,随即恢复镇定。

    “在做什么呢?”阿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你要是说在查单词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哼?真的不会原谅我吗?”我微微抬起眉毛,语气怀疑。

    “嗯……”

    我轻笑了起来,笑得阿维目光心神荡漾。

    “怎么可能在查单词。”

    “那在做什么?有必要在接吻的时候看手机吗?难道,该不会在和别人聊天吧?”

    我没说话,笑着盯着他。阿维的脸色陡然阴沉,十分难看,真的生起气来了。他攥紧我的手腕,穷追不舍地问我到底在和谁聊天。我哪知道该说和谁聊天啊,我压根就没和别人聊天,因为我只是拍了张照。

    偷记下赵英武联系方式的当天晚上,我就注册了一个新邮箱,给他发了封邮件。

    —老师您好,请问是赵英武老师的邮箱吗?

    过了两天时间,我才收到了回复。

    —是的,请问你是?

    我确认这是赵英武邮箱无误,并了解他会隔两三天查看邮件后,心中笃定了不少。我发了下一封邮件,

    —老师,您喜欢阿维对吧?

    隔日后。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但请不要无中生有!

    我在屏幕前冷笑了一下。无中生有?我想像着赵英武满脸通红慌里慌张的样子,在资料的一角画了一个丑陋的小人头。这资料是前两天赵英武给我的,说是根据我的现有问题以及学有余力的情况制定的,其实只是为了平复我的不满。我还装出感恩的样子在他面前卖笑卖乖。

    指尖残留着他给我资料时手指触碰的触觉,想想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是无中生有,老师,你喜欢得太明显了,一脸想要被上的样子。

    周一誓师大会上,我讲完发言稿,退居幕后一角,国歌响起,领唱人和指挥人站在主席台正中间,一直像笨重石像压在椅子上的学校领导人从座位上站起来,阳光在亚克力名牌上旋转跳舞。我俯视红色跑道上,一队护旗手帅气逼人又井然有序地大踏步走过来,阿维穿着潇洒的军装,身量挺拔修长,比例完美,五官精致,走在前头极为惹眼,简直要放出光来。我遥远地注意到赵英武的表情,彻头彻尾地被军装阿维勾去了魂,像第一次看到极光而把尘世浮华抛诸脑后的状态,眼神直勾勾得能伸出钩子来。那种样子,一定是渴望得要死了吧。

    阿维扬起国旗,敬礼,站军姿,机器般毫不拖泥带水,举手投足都带有寸劲。誓师大会结束后,女生的表白和追随明显呈贴着y轴舒展双臂的幂函数增长。

    “帅死了帅死了!你可真是太帅了!”连男生都这么感慨。

    数学课上,我简直要被赵英武的眼神恶心吐了,咀嚼到无味的口香糖似的,总是粘在阿维的座位上,仿佛整节课就只是为阿维上的,一对一倒贴辅导。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等我查出来你是谁,你就死定了!

    赵英武如是威胁我。

    —老师,我向来口气清新。今天我和阿维接吻了哦。他吻技可好了,亲起来好舒服。

    我附上了处理掉我出镜部分的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从身型和侧脸上能识别出是正在接吻的阿维,闭着眼睛,下颚线条流畅又情欲,喉结色情,想让人咬一口。

    —你到底是谁!!臭崽子,我非把你挖出来不可!

    那封充满愤怒和威胁的邮件静静地躺在已读邮箱里,我打了个哈欠,端起杯子去楼下厨房接水。爸爸如今每天回家都很晚,这个本该呆在家里洗澡、练书法,做文学研究、炒股票的时间成了无人的空白。“Siri,做首诗来听听。”“Siri,你今年几岁啦?”这种无聊的对话经常穿插在他用平板看股票的时候。

    mama坐在沙发上翻看女性杂志,茶几下面放满这种杂志,还有时尚杂志,封面人物都是魅力十足的女人。电视屏幕亮着,新闻里出现一片冰天雪地和几丸移动的雪橇犬。她听到我下楼的脚步声,转头看向我。

    “饿了吗?”

    “不饿,倒杯水而已。”

    我注意到她新做的深蓝色指甲,随口夸赞了一句:“妈,指甲很好看。”

    她目光忽然变得很明亮,嘴角温柔地扬了起来:“谢谢,你是今天第二个夸我指甲好看的人。”

    “第一个是阿维吧。”

    “不是哦,是在超市偶遇的一个姑娘,买酸奶的时候碰到的。”她笑道,“她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实习老师吧。你们学校有个叫卡卡的老师吗?”

    “有,八班的。”

    “她很年轻对吧,这么年轻就在你们学校工作,一定教书非常好吧?”

    “听说是这样。”

    “她认识你吗?”

    “不清楚,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我没跟mama说实习老师正在和我们班的德子偷偷交往,这种秘密只会破坏老师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吧。

    “这样啊,她是个很有趣的姑娘呢,我跟她说阿西阿维是我儿子,她说她知道,你们很有名气。”mama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自豪,她把杂志摊到茶几上,坐起身,“下午做了点心,我给你拿啊。”

    我在厨房往杯子里倒水,mama把冻起来的布丁端到餐桌上,摆上小银勺。她准备了两份,让我把另一份送进阿维房间。我迟疑了片刻,阿维正在闹脾气呢,因为下午接吻时发生的插曲,心情处于超级不爽之中。

    餐桌上摆着一只插着假花的橙黄色陶瓷花瓶,mama用涂着天蓝色指甲油的手指轻盈地摸着温润的瓶身,旋转了一个角度,天蓝色配橙黄色配雪白手指,有油画般的美感。mama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

    “怎么了?”她见我一动不动,发出疑问。

    “没什么,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