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失误

    天亮了，雨也停了。鸟儿在明亮的光线中鸣叫着。

    张斐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他坐起来，外套从身上滑下去，是韩遂的。山洞外，阳光渐渐把雨林里潮湿的雾气驱散了。他走出去，看见韩遂正跪在地上，摆弄着一个仪器，察看他们所处的方位。

    “你醒了？我们现在在哪儿？”张斐问。

    韩遂看见张斐，却先吻了一下他的发顶，说：“早。”

    这……发情期症状还没结束呐……

    张斐揉了一下自己被韩遂亲过的脸，有点发烫，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韩遂把地图给张斐看，说：“我们现在离得比较远，距指定地点还有一段距离。但昨夜因天气因素，应该有很多人被耽误了。”

    “嗯，那我们走吧。”张斐说。

    韩遂却按住张斐的手说：“昨夜……谢谢你。”

    “没关系……唔！”嘴唇又被亲了。

    alpha握着beta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我有时觉得你离我好远……有时又好近……我都不知道怎么做……”像在开学时，见到他的冷淡，韩遂以为beta是要拒绝他，但是又总是碰到……不管如何，他只想紧紧抓住。

    眼看alpha抱着他腰，气氛又逐渐暧昧起来，张斐咳了一声，说：“我们该走了。”

    韩遂点了一下头，站起来，脸色有些薄红。即便两个人并排走着，张斐也总感觉韩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每次看过去，都能看见韩遂正在看着他，眼里有些期待，又有些欣喜。

    呼……发情期太难熬了。张斐觉得都快被韩遂的信息素熏坏了。那信息素里，都是羞涩的讨好和依恋的意思，只要给一点点回应，就会热情地过来舔你的手指。但这又太愁人了，alpha几乎不愿离开他半臂以上的距离，张斐只盼望他的发情状态快点结束，恢复正常，而不是这样一直在喜爱的对象旁打转求偶。

    路上还算平稳，他们中途也有遇见一些小队，但靠着两个人配合，一个主攻一个掩护，都顺利扛了过去。也许是在之前钟楼的那个训练中两人培养了一定的默契，现在配合起来，竟有越来越融洽的意思。韩遂作为观察手具有冷静的心态和敏锐的观察力，张斐可以保持绝对的专注和持续力，只要信赖韩遂的提示和判断就好。不知不觉，他们逐渐有将对方交付后背的意思。

    “对方的狙击手在两点钟方向，靠下，埋伏在石头后面。”

    “左侧有人包抄，正在试探。”

    “最后一个……在草丛里潜行。”

    “砰——！”

    “啊……”张斐松了口气，随着最后一个人被消灭，他身上的汗水都变冰凉了。不发情时候的韩遂，还是可靠的。他们遇到的这个三人小队非常棘手，因为对方身边竟也有一个狙击手，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韩遂肩上也受了点伤。

    “还能动吗？”张斐问。

    “还好。”韩遂活动了一下，他肩上一大片皮肤都被灼伤了，若不是躲得快，现在他的肩膀已经废了。刚才对方的狙击手也差点发现他们了，再多一点点时间，死的就是他们了。

    找出喷剂，张斐在韩遂肩上喷了一大片。药物迅速成膜覆盖住了那片区域，保护伤口的同时促进愈合。就是气味非常辛辣。

    张斐说：“有点疼，你忍一忍。”

    “嗯”韩遂把衣服套上，乖乖地抱着beta说：“没关系，我不疼。”

    张斐哑然失笑，怎么说呢……发情期的韩遂，特别好哄。让他干什么都不觉得累不觉得难受的。即使自己受了伤烫得皮肤一片水泡吧，给他上药时还能一脸幸福的表情，仿佛那血rou模糊的肩膀不是自己的。

    也只有在进入战斗状态时正常了……张斐暗暗期待快出现其他的敌对学员吧，不然他被alpha缠着这一幕恐怕要在看监控的教官中广为传阅、人手一份了。

    这时，张斐的耳机中却传来了一阵杂音。在一阵沙哑过后，一个声音在里面说：

    “张斐？到了吗？迅速到达指定地点，x坐标256，y坐标387。”

    “小斐，注意扼守出入口，我们在等你。”这是顾时予在说。

    是蒋旭他们。

    张斐的微笑慢慢冷了下来，韩遂听不见他耳机里的声音，不知道beta接收到了什么指令。这时他们已经到达了雨林的边缘，往外看去，是一大片草甸，西侧有一个小山坡，上面有几处适合隐蔽的地方。最中心的一座建筑物，已经被人占领了。

    看到这里，张斐说：“我们分开走吧。”

    韩遂说：“你要去哪？”

    “我……”张斐有点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就指了指山上的位置，说：“我要找地方埋伏。”

    到了最后关头，基本就是比谁更苟得住了，或者谁的枪更快。对于狙击手来说，就是找到一个好位置，然后等待机会。张斐作为蒋旭他们计划里的一环，在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

    虽然韩遂不舍得，但是他还知道轻重，克制着自己的本性。发情期的激素让alpha非常患得患失、依恋粘人。他忍下了内心的叫嚣，说：“好……我不会离得很远。有危险就叫我。”

    张斐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他不愿韩遂被人针对。如果韩遂遇上蒋旭他们，恐怕会直接硬碰硬，这是张斐不愿见到的局面。

    两人分头行动后，张斐悄悄地摸到埋伏地点，在指定的位置范围内伪装好。他刚到达，蒋旭不耐烦的声音就已经过来了。这里离指挥部距离更近，信号也更强一些。

    “张斐，到了吗？”

    “到了。”

    频道里鼓捣一阵，一阵实时通讯的画面就出现在张斐眼前了。他看到蒋旭、顾时予、林鹿等几人，在一栋防护严实的建筑物里，占据了有利地形，正在观察四周。蒋旭通过通讯设备指挥着零散的学员，见到张斐后，倒没有那么暴躁了，说：

    “一会你的任务，是狙杀对方小队的头领。如果有任何人从山口那里摸过来，不许放过，把他们的指挥官杀掉。”

    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狙击手的作用往往也在于此，用到刀刃上，杀掉对方阵营里的高官、指挥员和机枪手等，万军之中取人首级。

    顾时予关心了一下：“小斐，辛苦了，有情况我们随时沟通。”他见着张斐身边空无一人，又说：

    “怎么只你一人？我以为小斐会和别人一起过来。”

    “只有我一人。”张斐说。

    蒋旭听到后，神情却放松了一些，虽然长相依旧凶戾。alpha没好气地说：“守好通道，别出错，最后积分前十肯定有你的份。”

    “知道了。”

    积分什么的，张斐没有那么在意了，只是蒋旭通常做指挥，他也习惯了。现在的训练中，已经慢慢演化出了符合各个学员特质的位置。蒋旭因为本身实力强，威望也高，一般由他指挥学员；顾时予负责分析局势，提出策略。林鹿更多提供技术上的支持。而张斐，像是一把利器，总是安排在最关键的地方。

    张斐伏在草丛中，草叶擦着他的脸颊，十分痒。但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现在藏在两块巨石中间，很难被发现，却能够俯瞰山下整个通道。他也准备好了几个备选地点，狙杀一次后就换一个位置。

    地图另一边已经开始交火了，张斐用望远镜看到。他这边却还静悄悄的。几只小猫小狗还没摸进来，就因为超时未达指定地点，被系统抹杀了。张斐忽又思索起来，蒋旭他们是不是猜错了，不会有人从这个通道进入，他是否要援助其他人？但他还不宜轻举妄动，还是先原地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张斐观察到有一小队人员慢慢从山边摸过来了。他连忙用望远镜去观察那几人，人数不多，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张斐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行为，发现几人都不自觉地围绕在那个学员周围，以他为中心，似是在听从他指挥，而对方在一直在对耳麦说什么，好像在下达指令。

    凭狙击手的记忆力，即使只是见过一个后脑勺，也能从一百个人中把这个人找出来的。张斐把枪口对准了那个疑似指挥官的学员。这时，他们也和蒋旭的队伍对上了，双边开始交火。张斐在瞄准镜里观察着指挥官的形貌，似是年级里一个经常和蒋旭对抗的alpha……张斐不再犹豫，扣动了板机，他要抢先狙杀对方指挥官，瘫痪对方的组织能力。

    战场中目标一直在移动，狙击手要凭借预判进行射击。但判断不是百分之百的，还有许多细小的因素影响。距离越远，狙击手就越难对子弹离膛后的行程控制，因为子弹保持初速度飞行的距离是有限的，其中会受到风力、磁场等等的影响，这也是超远距离狙击成功率低的原因。

    张斐这一枪射出后，原本以为能击中那人的头颅。但战场情况瞬息万变，那人突然低了一下头，最后竟然没有打中，射在了他们身后的山壁上。

    张斐一惊，那人也惊讶了，看着自己身后的弹痕。局势紧急，张斐连忙反应过来，他迅速转换了位置，寻找别的掩体。而就在一秒之后，他原先藏身那块巨石，已经被人发现，被一发炮弹直接轰碎了。

    蒋旭气急败坏地询问：

    “怎么回事？怎么没打中……”

    “抱歉。我失误了——”又是一声轰炸声，把张斐的声音都炸断了。因为狙击手的暴露，其余的兵力布置也被按图索骥地猜了出来，大片的炮火压向了张斐所在的阵地。双方开始短兵相接，激烈交火。

    “啊！”

    张斐躲避着一个又一个炮弹，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忽有一人从背后扑上来，抱着他一滚，躲在一块山石后，才避开了轰炸。张斐心有余悸，心脏仍狂跳不止，见抱着他的是韩遂，说：

    “韩遂！”

    韩遂说：“没事？”

    “没事。”

    情况渐渐有些超出控制了。原本按照计划，场内只会留下来十个人。现在因为多了竞争，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双方大肆残杀起来。蒋旭他们本来有先发优势，现在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损失或重伤了几人，差点被冲进房子里团灭。

    张斐也加入了混战，众人纷纷抢夺着最后的席位。后来不知到了哪个节点，张斐只觉得眼前一黑，地图里的一切就戛然而止。他握着枪的手仍在因巨大的后座力微微颤抖，而整个世界已经黑暗下来，触发最后训练结束的条件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