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论面前的女人做什么，说什么，楚凊都只是冷眼看着，不作出回应。

    “我知道，陆二少现在喜欢你，但是他又会喜欢你多久？”柳淑翘似乎有些焦躁，指甲点着桌面，直直望着楚凊。

    “至少他现在喜欢我。”楚凊笑了，看着柳淑翘眼里与自己之前如出一辙的对陆如琢的恋慕，他觉得有些快意，像是摧毁曾经的自己，“而且并不喜欢柳小姐您。”

    回想起那时候的事，他居然想用“当年”来形容，明明短暂，一年都还未过完。那个时候的楚凊天真又软弱，直至今天也仍旧没有做出改变，他还是那个怯懦的楚凊。

    对面的柳淑翘似乎有些没想到楚凊会这样回应，一双秀眉都拧紧，瞪着自己的眼里分明有泪光，楚凊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些过了，心生几分歉意。

    “你能这样想，很好。”还是尽力维持着世家小姐的姿态，柳淑翘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拉着楚凊一起，明明是个身量还没有楚凊高的Omega，力气却也不小。

    “本来不想给你看的，但是不给你看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柳淑翘扯着楚凊往宴会人少的地方去，顶楼旁边是个室外泳池，冬季没有投入使用。

    楚凊觉得好笑，柳淑翘分明就是为自己准备的，今天说了这么多，索性就让她说个明白。

    说到底不过是一些姿势暧昧的照片罢了，照片里的人一个个都长相甜美，腻在陆如琢身上显得又娇又可爱。楚凊想问问柳淑翘，费心费力找这些照片，她自己看着会不会伤心？何必呢？给自己找罪受，还是说，柳淑翘把楚凊认为了是那些照片中人的一员，要早日把自己这个麻烦解决。

    楚凊还挺羡慕柳淑翘这种自信，还没有开始就把自己摆在正宫夫人的位置上颐指气使，难道是自己一开始就把自己姿态摆得太低，所以看到那些照片之后也没有太大波动，他的要求太低，只要在陆如琢身边的时候，只有他就好了，反正就像柳淑翘说的，楚凊也知道，他和陆如琢之间不会太久，可自己还是奋不顾身地想要贪图一时的温暖，去攫取寒夜里的火种。

    顶楼的风很大，虽然已经立春，风刮到脸上却还是有些凛冽，楚凊看着面前还只穿着单薄礼服的柳淑翘在风里瑟瑟发抖，按捺住脱自己的外套给她穿的想法，不过想必柳淑翘也看不上自己的衣服。

    “回去吧，柳小姐。”

    柳淑翘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似乎觉得不甘心，这个时候楚凊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陆如琢打过来的。

    “你在哪？”

    “我在，嗯在顶楼。”站在风里声音也被吹跑了。

    “这么冷，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我现在过来。”语气稍微有些责备意味，可楚凊却听出了一丝关切。

    “呃不用，我马上回来……”楚凊打算慢慢往回走，走了几步手被从后拉住，他刚转过身，却被一阵力拖着往前倒去。

    水花四溅，他跪在岸边愣住，扭曲的水面倒映出他的脸，他想伸手去够住那只在水里浮沉的手。

    马上有人来了，是陆如琢，还有闻声赶来的酒店员工，柳淑翘被拉上来的时候，嘴唇被冻得发紫，一张小脸苍白，头发黏在脸侧还在滴水，裹着厚厚的绒毯，抓着她哥哥的手抽泣。

    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将石子坠入水里。

    “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眼眶通红，哭得我见犹怜，无辜地望向楚凊，像是另一种无声的控诉。

    问题抛出激起了水花，却在楚凊心底泛不起半点波澜。

    他真的要为柳淑翘鼓掌，太过拼命，楚凊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吸引陆如琢目光，这未必大题小做，可若是只是为了构陷自己，也太看高楚凊，他都为柳淑翘感到不值，泳池的水这样冷。

    柳淑翘的哥哥柳连琛扶着她，冷笑着看着楚凊：“就是你把淑翘推下去的？”

    楚凊想回头看陆如琢在哪，却没有找到，明明刚刚在这里的，他握紧了手，他只说：“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这么冷的天，我meimei自己跳下去？亏你你也想的出来。”柳连琛盯着楚凊，眼神轻蔑，嘴角却上挑，勾出一个恶毒的弧度。

    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楚凊只是重复着那句话，“不是我。”

    “淑翘和你有多大仇，让你做出这样的事？”

    “……”被劈头盖脸的质问所淹没。

    一直都是这样，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楚凊不说话了，只是咬着牙沉默着。

    “其他的我就不计较了，你给我meimei跪下来道个歉，今天这个事就算完了，我们家也不计较你都干了什么。”

    楚凊有些愕然，却又觉得好像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好像在意料之中。

    好像就是因为自己过于软弱，一昧退让，赋予了对方指控自己的权利。

    楚凊侧过脸，好像又看到了陆如琢，可他只是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对视就移开了视线。陆如琢不会来帮自己，这好像是楚凊早就认定的事实，而且今天是自己给带来的麻烦，本就应该一个人承担。

    可是，他真的好讨厌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永远是一个人，他鲜少有这样无望的时候，颤着唇，整个人都瑟缩着。

    难道真的要那样，毫无尊严地跪在那里为自己没有犯下的错误道歉吗？

    虽然曾经这种事好像重演过很多次，他永远要向伤害自己的人道歉，可是，为什么呢。

    楚凊身体往前倾斜了一下，往下坠的过程却被一双手拦住。

    “够了。”是陆如琢，楚凊想告诉他，不是自己，不是他，又想问陆如琢，为什么不早点来，刚刚去哪了。

    陆如琢直接把楚凊带走，留下大哭的柳淑翘和表情冷厉的柳连琛，还有其他的围观人群。

    坐在车里楚凊好像才缓过来一点，陆如琢把温度打高一些，他回想刚才，楚凊是看到自己的，他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但是楚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个人去承受。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他记得楚凊刚才的表情，无助又慌张，可怜得要命，如果楚凊刚才来找自己，就算是楚凊推下去的又怎么样？陆如琢一样会护着他。

    可是楚凊没有。

    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无力地去解释。

    陆如琢觉得焦躁，楚凊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不来找他，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变成这样。

    “真的不是我。”楚凊在陆如琢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小声说。

    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悲伤又无辜，在外面强撑着不掉眼泪，在只有他和陆如琢两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抱着陆如琢呜咽起来，泪湿了陆如琢衣襟。

    陆如琢本来矛盾的心情突然又缓和了，连刚才无端生出的怒气都消散，抱着委屈到哽咽的小孩拍背，任由他断断续续地哭诉。

    “不是我……呜呜……陆先生，不是我，相信我……对不起……”楚凊又在说对不起，他好像永远都在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陆如琢没有问。

    回到家里，楚凊都还在掉眼泪，今天确实是受委屈了，趴在陆如琢怀里哭累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凊到最后也没有说，陆如琢也没有问，可他偶尔会觉得，楚凊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