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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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梦了。 春天的雨都带着土壤的味道,洪雪看到五岁的自己在小巷子里踩水坑,笑得很傻,对门的老太太举着伞走出来问他怎么回家。 “爸爸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小孩儿还在笑,雨水从眼角滑下,脸上都是湿漉漉的,“我走了他就看不到我啦。” 老人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 太假了,他想,明明是连着自己和自己那对靠谱的爹妈都扯出来骂了个痛快,最后骂累了看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想起来要把人领回家。 可那只手就像真的摸在他头上一样。 “姥姥……” “呀,醒啦。” 入眼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件素色的衬衫,正在他头上叠湿毛巾,看着他醒来激动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虽没什么恶意,但是那种过分热情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躺一会儿吧,你发烧了。”男人拿了支温度计让他含着,调了调一旁挂着的点滴,忽然低头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别总惯着他,看看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咳咳……” “认识一下吧,我叫秦佳尧,是年邵的,”他挑挑眉,“朋友。” “他走到哪都得提起你……托老天的福,这下终于有机会一睹小美人芳容。”他俏皮地眨眨眼,给洪雪掖好被角,把温度计拿了出来:“三十八度一,还是有点高……这瓶药打完睡一觉吧。” “……嗯。”他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有烟么。” 男人给他塞了支棒棒糖。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乱。”他正色道,“他其实——” “你可以走了。” 独裁者推开卧室门走进来,大概是刚开完一场不大不小的会,西装扣子都没来得及解开几粒,他面色发沉地走过来,对着年轻男人倨傲地下了逐客令。 秦佳尧挑了挑眉。 “……会告诉他的,”男人脸上露出些许不快,转眼却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强调性地补充:“亲口。” “那再好不过。”对方翻了个白眼,“药在床头柜上,你最好……”他煞有其事地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外用药,你注意分寸。” “嗯。” 他就这么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偶尔能听见糖果碰到牙齿的声响,洪雪半睁着眼睛看向窗外,和一只飞来的麻雀大眼瞪小眼。年邵把衣服搭在一旁,兀自搬了把椅子坐过来,垂眼看着面前的人,一时倒无话。 “你敢亲过来试试。” 年邵挑了半边眉毛,略微低下的头慢慢抬起,眼睛始终盯着对方的唇——红的有些不自然,是他昨晚咬出来的。 “我会在这里待三年。”他看向洪雪的眼睛,掩饰用的镜片已经摘了,熟悉的墨绿映在洪雪眼里,有种不合时宜的温情。 “然后?” “没有了。”年邵给他取下手背的针头,动作熟练,他轻轻拍了拍洪雪的脸,“转过去,涂药。” “……滚。” 洪雪最终被迫妥协了,虽然姿态狼狈。双手绑在床头,整个人跪在床里,人模狗样的大老板慢慢悠悠地脱了他的裤子,内裤拉到腿弯,暴露在外的臀微微发抖,露出一片yin糜的光景。 他捏了捏身下人的屁股,低头凑在对方耳边宛如情人间的细语:“糖别掉出来了。” 蘸了软膏的手指游走在腿间,发红的肌肤上荡漾起舒适的寒意,男人恶趣味地按揉会阴处的肌肤,听着猎物含混地呻吟。他的动作很轻,两指夹着敏感的腿心,暧昧地在腿缝间缓慢抽插,那一块都被软膏玩得湿湿的。洪雪受不住地拱起腰,融化的膏药和着汗水蜿蜒爬下,留下一道惹人遐想的浊痕。 炽热的手掌遮住了这片情色的光景,更像是揉弄调情,男人的拇指自上而下地蹭过红肿的xue口,却没有进一步侵入的打算,可那块软rou却自发地变得湿润起来。洪雪嘴里还咬着糖,哼出的声音都是闷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他侧着头枕在床褥里,眼里一片迷乱和痛苦。 年邵的动作停了。 药膏涂到身体里面并不好受——纵使对方的动作已经没有其他意味了,身体本能带来的反应也足够令他不快。不上不下间,他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有了再和这个狗东西睡一次的想法。发着热的身体都格外诱人,比平日更加温热的软rou若有若无地吸着男人的手指,可对方坐怀不乱的样子更像是突然转性,散漫地擦擦手,解了绑在手上的领带,又给他穿好衣裤,看起来像是要离开了。 洪雪拿脚勾着他的腿:“做不做?” 年邵从他嘴里把糖柄拿出来,低头时嘴唇碰了碰他眼角:“有事找秦佳尧。” 洪雪嘁了一声。 他们的生活又交织在一起。好心待他的人眼里是他识时务、有远见,心怀怨怼的人眼里是他攀高枝、净干些下贱勾当。身边人的笑渐渐带上了谄媚的意味,一张张扭曲的脸又像是嘲讽这段可笑的关系。洪雪的名声越来越响,好的坏的都有,更多都是老板们酒桌上的谈资——可他们也只敢用“那位”讲讲,没几个人有胆量嚼年邵的口舌。 他们时常见面,多是年邵到酒楼接他,就大刀阔斧地坐在大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找人一样。 就像几年前校门口那个倚在电线杆边等着下课铃响的小混混,看到一脸漠然的人走出时把烟摁灭。 老板们常去的酒店年邵几乎带他睡了个遍,他没向洪雪提到过家里,洪雪也没心思过问,他希望这段关系能更像各取所需一样,杜绝一切可能多想的影子。 老太太祭日那天年邵像是掐准了他会早退,把人塞到车里,默不作声地开向城郊。 一路无话。 这本就不是他们第一次去。 二十岁的年邵曾经踩着单车,送那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孩子去祭拜只有他还记得的老人。 “去哪?”回程路上男人问他。 “家。”洪雪仰头靠在副驾驶上,默了会儿说,“你也跟着。” 老楼夹在一堆新建的商贸大厦深处,未被拆掉的深蓝色塑料板上被人涂着大字,车子夹在中间艰难行驶着,好不容易才开到已经破败的停车场。洪雪老练地指挥对方占下最宽敞干净的位置,下车后刚想问句什么,就看见男人还坐在车里,模样似乎有几分焦躁。 他张了张嘴,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撑着架子故作轻松地问:“喂,想吃什么?” 男人看着他,眼里那些暴戾渐渐褪去,有了些熟悉的淡漠感,只是声音有些干涩:“……都可以。” “你做的,都可以。” 年邵显得很拘谨,像从宠物店刚买回来的小兽,对屋子里的东西有种充满好奇的警惕心。洪雪把无措的大狗安放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热饭,吃饭时叫了年邵几声却都没有回应。 “你干嘛……呢。” 沙发斜对着他堆放东西的小阳台,保养一新的旧式自行车隔着层薄薄的玻璃,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面色平静,不知已经看了多久,又想了多久了。 这下轮到主人无措了。 他们睡一张床,年邵却表现得比在任何一张床上都紧张,他僵硬地侧卧在床里,紧贴着墙,恨不得和洪雪中间再夹上三五个人。洪雪气得把人扯到身前,不等人有什么反应就下令:“睡觉闭嘴!” 对方好一会儿没动,洪雪大概数了三分钟,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一只手缓慢又坚定地搂在他腰上。 他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洪雪长了颗智齿。在最左边,不痛,只感觉怪怪的。陆尹仕劝他去拔了,说现在不痛以后痛起来才知道后悔。 他提到自己要去别的城市发展,问洪雪要不要跟着。 “……再说吧。”洪雪喝了口水,手指在脸侧摸索,试图按到那颗细小的牙齿。 “他留着是个祸害。”男人一语双关道,低头盯着洪雪的眼睛:“你会坚持多久?” “再说。”他抬眼看过去,“我先走了,老师。” “你是已经习惯了,还是根本对这些无所谓?”对方似乎被气笑了,抱着胸靠墙吵起来:“前程大好,你要浪费在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还是你真觉得你们会有什么?” 更衣室的门被人大力扯开。 “不走吗?” 陆尹仕看见来人笑了一声,先一步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