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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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心无旁骛,心道还是别惹这一众高门子弟,谁都不是我可以惹得起的。 风波亭在湖中心,廊桥在湖中直通亭心,我看着亭角上的奇珍异兽,巧夺天工,只感叹高门世家的财力浑厚。 席间多了几张陌生面孔,全是男子,这处来得都是年轻公子哥,女眷却是在旁处。 见到生人我却是紧张至极,靠着表哥坐才让我安心下来。 季子慕看我坐得靠近,身上的绯色衣袍被风刮得勾勒出单薄纤细的身形,他低下头对我耳语,“可是寒冷,等会行酒令你不要太过勉强。” 我结巴道,“表哥我不冷……就是……就是待会行酒令我不太会玩。”我低敛眉目,来前我就被告知了会有行酒令,宴席上令官出题,不会的人就有惩罚。可以说这场行酒令是在世家贵族中出风头的最好选择,可扬名京城乃至天下。 朱巍奕看我二人低头亲切密谈,不由大笑,“子慕兄行了行了,又不是那三岁小儿,管那么多作何。” 他摇着折扇,扇子上写着‘魏华公子’四字。青衣罗裳,纶巾上的两条飘带随着朔朔寒风鼓动,十足的世家公子风流姿态。 狐狸面男子弯着眼眸,颇含深意看了我一眼。 我双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中,两只手反复揪弄着我腰间的流苏穗带,不敢多加言语。 朱巍奕作这场雅令的令官,桌前是曲水流觞的缩小版,小船停到谁处谁就要答令官出的题目。 朱巍奕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扇柄,抬眼望向在场的众人,笑道,“今日小雪,我们官做赏雪,不若就以这‘雪’字做赋如何?” 众人皆是抚掌答喝,世家贵族公子皆是从小饱读四书五经,阅览群书,都想借此大展身手,立名天下。 我像只鹌鹑一般耷拉着脑袋,这雪飘寒风日,我却也觉得热流汗汗,浑身冒虚汗,只求千万不要抽到我,撑过这次行酒令便回季家,再也不出来了。 第一场那小舟顺着弯曲繁复的流水停在了一面目清秀的公子身前,他一句“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赢得满亭喝彩。 我两眼发直盯着小舟,所幸后几次都是停在别处,直让我舒一口气,心道这场宴会很快终将结束了,应没我什么事。 我这口气还未舒完,猛然睁大眼睛看着停在我眼前的小舟,恍若梦觉,我还在衣袖下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痛。 “季公子,请吧。”朱巍奕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席间响起。 不光是他暗地里笑话,在场的其余人都等着我出丑,生母被山匪jianyin,生父还不知是哪个山贼,真是个下贱的野种罢了,也能参与这场宴席? 我紧扣着指上的死皮,求救的眼光看向斜侧的表哥,眼里含了委屈哀求之意。 座下扯动表哥的袍角,季子慕神色淡淡,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用指尖在我手中写下一字。 这十六年来并无西席先生教我读书,我都是自己出去借书我买书看,自学大半的字,对于诗句我并不擅长精通。 我苦苦脑中思索,间宴席上众人看我的目光都不善起来,尤其还有几人已交头论耳起来,看得是我的方向,定是些折辱我的言语。 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嘴唇也发白,眼珠子轻微颤动起来,快点想,快点啊! 慌乱间我脱出口,“三月桃花开,十一月小雪飘。” 轰然间笑声从亭中回荡开来,久久不散。 “绝了,真是绝了,这平仄、押韵根本对不上,他是如何想得出的哈哈哈哈”亭中一公子笑得浑身直颤,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朱巍奕眼中是遮不住的轻蔑,连那狐狸面公子嘴角也挂上几分讥笑。 亭间的公子看我的眼神像是一堆脏贱的污泥,根本不配出现在此处。 我只觉眼前一阵阵眩晕,身前的嘲笑轻视如潮水般把我淹没,让我溺毙在这黑暗无际中。 我抓紧了身侧表哥的衣角,抓皱了也没注意。 季子慕神色冷清,眼眸中无笑意也无讥讽,而是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潭水,让人看不透。 我害怕朝表哥处缩去,直直贴上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表哥,我…我……”对着众人的嬉笑嘲弄,我想着表哥能为我解围,为我说些什么也好。 他的手好冷,好冷,就像我的心一样冰凉,我抚上他的指尖,想为他抚慰增添温度。 朱巍奕看我的举动面容,神色怪异起来,他细细打量我,折扇一挥,遮住了弯起的唇角,“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怪恶心的。” 在场众人没有挺懂他的意思,而我却是懂了,我对表哥异样的心思被人发现了,泥地里的癞蛤蟆望着天上的天鹅,想要贪婪地占据,这不令人呕心欲吐。 我身子僵硬,两侧耳朵上的两点耳珠烧得通红。 季子慕听到朱巍奕的话冷冷把手指从我指尖抽离,看我的眼神冷得直让我发颤。表哥不会知道了,知道了我对他怀有腌臜心思。 我萎缩害怕极了,表哥却不曾往我这里望来,而是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这句诗真是好极,立意又在光耀所做诗之上,‘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讲的是小家情怀,而‘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却道出了万里山河,金戈铁马的气势。子慕兄当真是忧国忧民,堪为一朝大儒之风。”朱巍奕眼中是止不住的赞叹欣赏之意,连那狐狸面公子也带上了几分真心笑意。 公子们皆看着季子慕,神态中羡慕或有,嫉妒有之,这位季家大公子这场宴会过后怕是会名动京城,真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看向旁边弓着腰身的我,厌恶至极,就像狗屎眼巴巴缠着美玉,想让美玉沾染上污秽。 行酒令对不出的惩罚是喝酒,而这酒是陈年烈酒,入口烧喉。 我看着桌上一大盏的清凉液体,却是心里直打杵,我甚少喝酒,喝的也是不易醉的清酒。 我看表哥闭目敛息,老生入定般没有解救之意,只能颤抖着双手端起酒盏,杯盏中的液体被我晃动的沾湿了我的袖袍,我端近口中,粉嫩舌尖微微伸出,轻舔了一口,味道好怪。 身侧不认识的生面孔看我小心谨慎的样子,止不住笑,“如此作态真像个女儿家秀气。”却是伸出手来用力捏着杯盏往我嘴里灌酒。 大量的酒液被我大口吞入,灼烧辛辣感从我喉间腹中传出,来不及吞咽的液体从我嘴角处溢出,酒水从我下巴划落直领口。 “咳咳……咳”我用力咳嗽,想把呛入气管的酒液咳出,真的好难受。 身侧的男子看我狼狈的样子,却是再无举动,而是发愣地盯着我的唇瓣与沾湿的领口,神色中痴迷之色一闪而逝。 进入亭中前我却早已把披风解下叠至一旁。 忽如其来得烈酒直灼得我头脑发沉,身体更加guntang起来,若是掀开我的领口,便能看到我因烈酒而泛粉的胸膛。 亭中有一瞬间寂静,我好似听到了好几道吞咽口水声,止不住得身形左摇右摆。 我怕出丑态,模糊中抓住表哥的袍角,舒展平被我揉皱之处,扯出一抹笑对表哥道,“表哥我有些热,我出去吹吹风。” 表哥却是不答我,而是指尖覆上我因烈酒染红的唇瓣,用指尖擦去唇珠上沾湿的酒液,神色莫名。 表哥轻轻的触碰,却是让我下腹处更觉灼烧之意,下面已经起来了,我怕在待下去,我的衣袍下便该有凸起圆润之处,便顾不得解下的披风和在场众人,而是急急扶着脑袋,步履不稳踉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