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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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赶路,宋砚一行人骑着马并未走国道去北临城,而是跟着梅晔走山间小路。四周山峦叠嶂,树林密集,只留下狭窄的小路仅通一人一马。 梅晔骑马在前,白泾殿后,宋砚则在二人之间。 而这时梅晔突然勒马停下,身后二人也当即停下,宋砚攥紧了腰间的剑,警惕地扫向四周,自从有了血石,除了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外,还能洞察到活物中细微的变化。他闭上眼,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似脉搏在搏动,它们很渴充满了贪欲。 正当三人处于戒备状态时,浓雾笼罩了整个山林。 梅晔指尖绽开一朵血色梅花,他继而向雾之深处一指,梅花一去,浓雾开道。 梅晔收手,侧面歪头扬唇:“宋公子无须担心,走吧。” “嗯。” 宋砚短暂放松警惕,之后跟着梅晔进入那条由梅花开道的小路。 初入小道,便充斥着一股腥甜味,两面雾中有大小不一的黑影,不知是否是宋砚的错觉,这些黑影竟然在左右晃动,徒增一丝诡异,他当即脊骨一凉。 “这些黑影是何物?”宋砚攥紧剑柄问。 “芍萼花。”梅晔撩去肩头墨发,殷红的发带也随之垂于腰间,只听他幽幽道:“这些雾实则是会吸血的,它们皆由芍萼花而生,若活人贸然入雾,片刻便死了。” 吸血。 宋砚神色一变,“方才那朵梅花可是以你血而生?” “是,不过,我的血它们也消受不起。”梅晔抬手间一朵梅花在他掌中飞旋,然后梅花从他手中脱离,向上飘远了。 难怪,这些雾竟为梅花开道。 “啊!” 突然传来白泾的一声惨叫。但当宋砚回身去寻时,人已经被拖进迷雾之中。 “白泾!” 宋砚翻身下马,不假思索冲进迷雾。 梅晔见宋砚进了迷雾,心中一惊,他脱口而出:“别去!危险!” 谁料宋砚一进去,周身被金色结印加护,浓雾竟吓得散去一片,断然不敢上前。 “容诩?”宋砚下意识唤道。 可四下无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砚疾步往前,浓雾像见鬼般躲的远远,直到黑影露出庐山真面目——一朵足足有宋砚高的花在向外散发雾气的同时,散发着银蓝色的光芒,在它四周也有大小不一的花。 而白泾双脚被一截长满倒刺的藤蔓缠住,倒挂在芍萼花身后,看着藤蔓似脉搏般的搏动,他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这家伙在吸白泾的血。 芍萼花的根从土中窜出,根尖坚硬如刺,迅猛的朝宋砚冲来,但是刚触碰到结印便被震裂,断成两截落地化粉。 芍萼花:“……?” 宋砚:“……” 片刻后,宋砚察觉脚下一阵颤动,随即粗细不一的根如同有了生命般紧紧地互相缠绕将宋砚包裹在内,犹如不透光的密室,但下一刻,根尖出现一道裂痕“嘭”的一声,所有根尖被震裂,旋即变成了粉末。 芍萼花:“……” 根尖再次出击,不仅加大了力度而且加快了速度,迅猛的只能瞧见几掠白影,尽管如此还是被结印层层击退。 宋砚在结印里岿然不动,不用一招一式便叫这花累的垂下花瓣,只差没直呼内行。 小憩一会儿,芍萼花伸出藤蔓,这次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结印,而后像触电般缩回,然后在自己的花瓣上蹭了蹭。 白泾脸色越发苍白,宋砚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疾步上前,藤蔓也重整旗鼓卷土而来,他踩上藤蔓借力朝白泾那一跃,身后的藤蔓欲卷他腰肢,他眼底一暗,掏出一张容诩留于他的一道符,然后回身往藤尖一指,藤蔓当即定住了。 “唰——” 一把印有梅花的折扇从宋砚身侧飞旋而过,随即斩断了缠绕白泾的藤蔓,顿时鲜血喷溅,宋砚趁此机会抱紧白泾弓腰落地。 散去的雾中一只修长的手一抬攥住飞旋而来的折扇。经此一事,这些芍萼花收敛锋芒,浓雾也随之散去,还了这山林的原样。 “白泾?”宋砚轻轻拍打他的脸担忧地唤了声。 梅晔蹲身查看他双腿处乌黑的血孔,而后食指覆上他的脉,他一边轻摇折扇一边蹙眉:“他失血过多,性命堪忧。” 宋砚:“当务之急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他好生修养,可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会有人。 “哎呦!我的老腰啊。” 宋砚起身回头便见一名砍柴人顺着斜坡滑进了一条小沟里,他走过去急忙扶起那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没料想这山林还会有人,于是握着宋砚的手十分感激。 “谢谢好人,谢谢。” 宋砚扶他走回小路上便与梅晔刚好碰面,这时的梅晔才将白泾拖置马背上。 中年男人看着腿上有伤又昏睡过去的白泾关切地询问:“这位小兄弟受伤了吗?“ 宋砚言语温和:“不知老伯愿意暂时收留我们居住几日?” “行啊,我家就在山下,你们跟我来便可。” 原来在山脚下有一个叫清溪的小镇,砍柴人领着二人入镇,然后向他们介绍自己。 “我叫周世叔,镇上人都唤我周老二。” 镇上很是热闹,小孩四下乱窜,而女人们穿着布衣手盘箩筐有说有笑的从三人身侧走过,似乎对外来人丝毫无诧异与恐惧。 “老二!你身后是外乡人吧,有空带来一起吃饭!我打了野味。” 周老二冲熟人打了招呼回头与他们解释道:“我们镇的人就是这样,热情好客不怕生。” “原来如此。” 二人跟随周老二拐进一个巷子,只见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坐在门槛上正在缝补衣服。 “孩子他娘,让你进屋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吗?”女子说着便要起身。 周老二当即放下背篓上前去扶住她,“担心归担心,可你也得保重身体。” 女子颔首轻笑,周老二侧身为宋砚介绍:“这是我家娘子阿瑶。” 几人相互颔首问好后,阿瑶为几人让了条道来,热情地道:“外面风大,快进来吧。” 宋砚浅笑:“有劳了。” ︿ 北临城,高氏旧宅。 阴冷的院子里四处都是蜘蛛网与残破的墙垣,律子寒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凝神,高迁大掌一挥,在律子寒身前骤然升起一堆火。 火焰袭去的热浪迫使律子寒睁开双眼,而眼前的一切却大变了样。 曲折的游廊,翠绿的草坪,美艳的梅花正在树上大方光彩,不远处是红砖青瓦,几只画眉正立在屋顶一角高声欢叫,身着粉色袄子的丫鬟,各个粉面含春,端着各色珍宝行走在长廊下,殷红的墙垣将这一切美色包裹在内,不许外露。 律子寒站起身,脚下石子铺成甬道不知通向何处。他轻踩而过,一直停在一处景墙前,他透过圆门看见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满头密汗在屋外踱步。 这时一声哭啼在屋内响起,随即稳婆抱着婴儿推门而出,中年男人面带喜色,颤抖着双手缓缓从稳婆手中接过婴儿。 稳婆咧嘴笑道:“恭喜老爷,是个白嫩的小少爷。” 男人眉开眼笑,高声:“我们高家有后了!我们高家有后了!”他眼中溢出毕生期望,伸手轻轻拂过婴儿滑嫩的肌肤,“迁,高迁,往后你便名迁。” 话音刚落,圆门前的所有人都不知去向,律子寒后退几步,却踩着不知名的东西,他回身发现地上是一块翠绿的鱼玉佩。 这时,一只手拾起地上的玉佩,然后男人半蹲着身,冲跟前的孩提展开双臂,面露微笑:“迁儿,到爹来。” 孩提之童蹒跚前行,快到男人跟前时,男人将小高迁捞入怀中,随后将小高迁抱在自己腿上,露出了手里的玉佩,“迁儿喜欢吗?” 小高迁咿咿呀呀,然后伸出手去拿,男人和蔼一笑,摸了摸孩童的细发,将玉佩放入他的手中。 男人将孩童抱入怀中,他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道:“这三十多年来,因高家迟迟无后,没为国主打下过一座城池,加之朝廷众臣垂涎丞相之位已久,国主那……恐怕,唉,迁儿啊,高家的荣耀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快快长大。” 律子寒走过二人,抬手掀起竹帘弓腰穿过长廊时,只见一名身着月牙白的锦衣束腰长袍的少年正在树下习剑,少年星眸皓齿,十分俊俏。 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来,“少爷,少爷不好了!” 少年将剑收回剑鞘,上前询问:“何事慌张?” “国主罢免了老爷的职,老爷在大殿前罚跪快六个时辰了!” “这......爹身子一向羸弱,也是中年得了我,怎受得了此罚。”话音刚落,他当即冲出了庭院。 律子寒一路望着他,直到他在府前翻身上马朝皇宫奔去,才收回了目光。他沿着长廊走到尽头,眼前忽然出现一副血腥画面。 几名士兵剑一出鞘,跪在地上的几名奴仆全被抹了脖子,鲜血喷溅,热血扑洒在高迁脸上时他轻微颤抖了一下,却同身旁男人一般不敢吭声。 一番屠杀后,只剩下高迁与其二位父母。 这时从一旁石桌上跳下一名身着银盔甲的男人,他握着腰间剑柄,眸光狠厉且肆意地扫视地上跪着的三人。 男人嗓音有力:“国主有旨,高伯言欺君罔上,其子目无王法,本其当诛,念其祖辈英烈,仅褫夺其职贬为庶民,钦此。” 高伯言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他弓腰磕头:“谢主不杀之恩。” 高迁藏于袖中的手攥的越发的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