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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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陈老师天天盯着,韩沁这一年来学习颇为认真,期末成绩出来一看,还挺好,甚至能混个奖学金了,顿时扬眉吐气,腰杆儿都直三分。陈艾晗过完满月之后他回了趟哈尔滨,一来看望一下留守老父亲,二来跟同学聚聚,三是邱昊前些天听说他会俄语,缠着也想学,他被缠得没辙,只好给他回家把自己的教材找出来,打算拿回去送给邱昊。 到家没两天,正巧赶上他大舅从俄罗斯回来,捎了些土特产来串门。他大舅做些两国之间的贸易生意,俗称“倒爷”,早些年也就是在边境线上偷偷摸摸倒腾,赚了些钱之后洗手上岸弄了个正规公司,规模不算大,但也足够他生活富足了。 韩沁的姥姥是上海人,当年遇到了个俄罗斯帅小伙,也就是他姥爷,俩人一见钟情,可姥姥家里死活不同意,这一对小情侣就携手私奔了,先是去哈尔滨停留了一段时间,最后回了俄罗斯。外头战火连天,好日子没过几天,德国人打进来了,家里男人都上了战场,女眷逮着机会逃出了城。当时韩沁母亲刚出生不久,大舅也才两三岁,路上一家人被冲散了,大舅当时跟着姑姑走了。韩沁的姥姥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无处可去,辗转回到哈尔滨,试着联系上海的家人未果,只得留在哈尔滨。幸亏当时他姥爷还有几个熟人在哈尔滨,接济了她们一阵子,这才慢慢安顿下来。又过了十多年,姥姥才艰难地跟大舅联系上,也才知道姥爷当年已经牺牲了。也许是那些年过得太辛苦,大舅接回来没几年,姥姥就过世了,韩沁都没能见过这位经历传奇的长辈,这些故事都是听母亲说的。他大舅可能是因为从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长大,母子亲情没享受多久又失去,接着又要扛起照顾meimei的责任,性格就有点儿怪,沉闷内敛不爱说话,也不大爱跟人交往,虽然是个生意人,却总是独来独往,六十岁了也没成个家,唯独对meimei一家人爱护有加。 大舅这回来照常带了几瓶伏特加给妹夫,描金的咖啡杯给meimei,一堆糖果糕点巧克力给两个孩子,额外多了一个格外精致的套娃,一个猛犸牙雕的小挂件,让捎给陈艾晗,“小玩意儿,给孩子拿着玩儿。”另外还有件小衣服,雪白的丝绸料子,花边层层叠叠,说是那边那位养了他十多年的姑姑给的,老太太八十多了,身体还挺硬朗,大舅每年总要回去看望几回。韩沁拎起那衣服看了看,满意道,“啧,这衣裳乐乐穿着肯定特漂亮,跟个小王子似的。也就咱乐乐,换个别人家丑小孩儿都没法儿穿。” 家里仨大老爷们儿,就大舅会做饭,可人家是客人,于是只能楼下吃烧烤去。临出门大舅大手一伸,掐住俩酒瓶脖子拎了就走。韩沁一看就发怵,大舅的酒量深不可测,喝烈酒跟别人喝啤酒似的一口一杯这么闷,他倒是不爱劝酒,可韩沁少年意气,喝得少了自己觉得没面儿,总跟着干,没一回不醉的。 果然又醉了,喝到后来韩沁神志不清一个劲儿用俄语跟大舅唠。大舅开始时还搭理他,后来说到赶紧找个舅妈的话题时终于忍无可忍,联合因为听不懂插不上话早就不耐烦的老父亲一起把这小醉鬼拖回了家。 韩沁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家里早就空无一人。他一掀毯子,啪嗒掉出来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捡起来一看,厚厚一叠人民币,毫无疑问,是大舅背着他爸偷偷塞给他的零用钱。韩沁略想了想,匆匆找了点儿东西吃完就偷了他爸藏的两瓶五粮液找大舅去了。 大舅长得更像他父亲,别人一看就是张刀砍斧削的冷硬外国人脸,加上平常不苟言笑,看着就不好亲近。韩沁母亲打小没见过哥哥,认识了没多久,到了十几岁就靠这位大哥养着家才得以继续上学,颇有些长兄如父的意思,到现在对大哥也是跟对长辈似的敬爱,他父亲自然也是跟着老婆一样的对待。韩姿逸小的时候大舅还常年扎在边境很少回来,大点儿了她又去北京上学,也难得见面,因此算不上很熟悉。全家只有韩沁爱没大没小地往大舅跟前凑,半点儿不怕他不说还挺能蹬鼻子上脸。这回去找大舅也是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觉着老头儿一辈子挺孤单的,有空就多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