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冷的心,和尚也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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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事,既能揪出jian细,亦可一探玄真,何乐而不为?焰阙本如此想,当见到玄真闻听此言后发白的面色,像是被抽了魂般僵立身躯,继尔微微颤抖时,心中忽而有那么一丝不忍。 前世此时,你骗我疑我,未说一字表明自己真心。尔后,更因我之失,让你饱受摧残,恨尽天下人…… 也罢,玄真唯有以两世真心,赌你焰阙此生真情! 玄真满面抱屈与沉痛,定定的目注焰阙。痛定思痛之下,长长深呼吸一口,走到焰阙对面坐下,抢过焰阙手中茶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茶真的很冷,冷得心凉。 “再冷的心,正如此杯凉茶,只要喝到肚里,即便是冷的也被焐热了!”玄真刻意压低嗓音,用一向沉稳的语调,平淡而掷地有声的说,一语双关。 尔心再冷,吾也将一焐到底,绝无中途反悔之理! 玄真的言下之意,聪明如焰阙岂会不察觉?但焰阙只将艳丽的红眸微微一扫玄真,一丝儿都不把内心震动表露在外,瞧了一会儿,忽而一甩袍袖,起身就走! 玄真失落的心跟随着目光一起凝注在焰阙的背影上,耳中听到焰阙的声音说:“玄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屋外,晨曦将临,天边霞光若隐若现。 玄真不知道焰阙要带自己去哪里,事情演变到如今,已经完全与前世大相庭径。 之后会发生什么,玄真已经无法预判。 “玄真,你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爹娘的埋骨之所!” “什么衣冠冢,不肖孩儿,连他们一片衣襟都未寻到,不过是埋了两缕我心头的冤魂!” “玄真,你可知是什么人害了他们?” “是正道,自称为天地间除魔为道匡扶正义的人界正道!所以,那些虚伪阴险的人类,都是我的敌人!包括你!” 焰阙一向不喜啰嗦,此刻却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声声质问,字字含怆。面容悲愤,红眸中似有热泪,仿佛就要滴落下来。 他执了酒壶,仰天朝嘴里猛灌一口,尔后悉数倒入碑前泥土,以祭爹娘。神色与夤夜同暗。 玄真哪里见过他此番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心揪不已。 “所以你要杀了我替你爹娘报仇吗?”玄真淡淡的问,瞧向焰阙的目光一如既往镇定而深情,接道,“若真能消弥你心中怨恨,和尚愿意成全!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玄真托大,倘若以玄真之性命,真能化解两界隔阂与仇恨,玄真死又何惧!” “况且焰阙,是你开口。无论你想拿我怎样,杀剐蒸煮,我都不会有一丝怨言!因为,我爱你。”越到后来,玄真的语声越是温柔,也越坦白。 而最简单、最直接、最真诚的表白,不过是“我爱你”三字。 前世的玄真魔心窜起,为心中痴狂,为自己修行二十载却爱上一个以心狠手辣着称的魔而受尽煎熬,迷了眼,丢了佛,断了魂!而今,何妨一早认清,并且坦荡说出,并由此准备好面对一切未知之变数。 “我愿倾己之力,为他们超度。并护你一世周全。如果可能,愿倾生生世世之力,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和尚……” 纵使两人蜜爱之时,焰阙也未听玄真如此说过。也或者是,听见了只当未闻,只当是激情来临时的情话,算不得有多真。是以,焰阙总是带有三分惘然、三分怀疑、三分奚落的对待玄真。 而今,在焰阙爹娘的衣冠冢面前,玄真轻柔又斩钉截铁的话语,落在焰阙耳中,似乎与那早秋的微风一般,颇有些醉人。 焰阙垂下眼眸,轻轻说了声谢谢,算是玄真重生之后听到的、从焰阙口中说出的最动听的话了吧。 玄真那颗始终为焰阙而动的佛心,不免跳动剧烈,脚步不由自主跨前一步,伸出双臂拥住眼前人,轻抚那如丝般顺滑的赤色长发,喃喃的说:“焰阙,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焰阙僵直着身躯,任由自己被玄真拥在怀中,即不后退,也不回抱,红眸忽明忽灭,一瞬间的感情像繁星般演变了千万次。 与玄真见面之初,他为何抛却以往对谁都藐视三分的性子,硬要与玄真对赌?并与之一路同行。此中缘由,他未及细想,也从不敢多思。 末了,还将自己交了出去,怎么说也是亏的……只是,即已做了,就算做错了,那也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旁人。 然而他仍是不想自己陷得太深,所以才要派人去引诱玄真。在他看来,玄真虽是个和尚,一身凛然正气,眉目坦荡,亦是少见的俊朗,甘愿为他生为他死,犯下色戒情劫,是贪恋他身子,惊艳他容貌?还是真正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发自肺腑? 尽管玄真再三表明心迹,此心日月可鉴,他依然不那么尽信。 相貌本由天定,性格乃后事养成。他徘徊人世二十年,当然遇见过不少觊觎他美貌的人,由此对人世深恶痛觉,始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眼瞧世人,从不付诸真心,也不知真心为何物。 玄真的执念一丝一丝自眉目、自言行、自举止当中向他传达时,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信或是不信;他接受或是利用,或是冷而拒之、或是回以真情?一时之间,焰阙自己都不甚明白,也踌躇不决。从没有此刻这般迷惘过! 玄真闻着他发间的清香,神情有些迷醉,闭上眼眸深呼吸一口,方说:“我已向师尊如实交待了我对你的情感,甘愿承受接下来的一切责罚。纵算师尊将我逐出门墙我也认了。不管你如何待我,我定随你一生!因为,我已无处可去。” 玄真顿了顿,又轻笑一声说:“待你我再次出谷时,听闻外面我的名声,想来不比你好。说不准与你“齐名”呢。这样也好,可配得起你。” “不过……”玄真转瞬又将语气变得凝重,“我身向你、心向你,因此成为佛门弃徒。但我的佛心仍在,我想渡你,也渡我自己。” “你之前手上所铸亡魂,玄真一概承接过来,并尽己所能为其超度;而之后,玄真不想你再入魔道,双手染血!你的发色、你的眸色,够亮眼、够夺目了,不必再用那些赤色为你增姿添彩!” “焰阙,你可愿意?”玄真放开怀抱,转变成牵起焰阙双手,“执子之手,与子谐老。”玄真轻轻念着,声音如韵律般娓娓动听,透露出来的决心坚如磐石、情深似海。 “如果我不呢?”焰阙陡然抬眼,眼眸清醒了不少,没有抽回手,但声音却恢复了以往冷傲的语调。 “你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现有的一切,放下所有的恩怨仇恨,我怎么会不明白、不理解呢?不过没关系,你仍要在自己的道路上披荆斩刺前行,我不拦你。只不过你每杀一人,我便救一人,愿以和尚毕生心力,抵偿你在人世间的杀戮、承担你所有的业障。直到无人可杀,无人可救为止!” “我相信那一天总会来到,你信吗?焰阙……” 玄真的话如巨石沉入平静的湖中,激起焰阙心中滔滔巨浪……璀璨红眸终是再一次垂落下来,让密密长长的睫毛盖了个严实。 “和尚,你仍是这么天真……”短暂的沉默之后,焰阙仍选择出言讥讽,尽管少了几分底气。 玄真坦荡一笑,面容依然沉稳如山,未有一丝退意,目光也始终坚定如一的瞧着焰阙,烔烔有神、铮铮浩气,似要将自己满心的坚毅、满腔的真情,全部通过双眸传递,并且融入到焰阙的五脏六腑,直至和着血rou与灵魂,再也无法割离! 直到远处有异动声传来,玄真才收回执着的眼神,而焰阙也收摄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瞬间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