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一 父子 04
萧闻的住所是租的公寓。 虽然乐队的收益十分不错,但花销也不算少,萧闻短时间内没有买房子的打算。他搬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他在选择住址的时候列了很多条件,要一个离公司近的,有隔音室的公寓。能干的助理很快就帮他找到了房源。他就带着一个个纸箱入住。 在住进来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萧霖会来这里。 萧霖住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找个什么借口,微笑着说了一句:“闻闻不愿意收留下爹地吗?”萧闻便只好让他托着行李进门。 他的小公寓有客房,朝向不好不差,因为平时会有队员来留宿,各种用品一应俱全。 萧霖进来后看了一圈,拿出手机发了几条讯息,发完之后转身,萧闻已经背上了吉他,只丢下一句要去公司,就匆匆离开了。 他一直在公司磨蹭到半夜。 说来这也是他们练习的常态,那间练习室是完全属于他们乐队的,除了助理经纪人,其余大部分都不被允许进入,六十坪的练习室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在某一个角落用箱子隔出了一个休息区,放着两张行军床,在创作期,留在练习室长时间的熬夜通宵也会是常态。后来萧闻自己租了屋子之后,乐队的两个主创蜗的地点就增加了一个。 他们刚刚结束一轮商演,很快就到了五月,天气变得逐渐明媚起来,夏天也触手可及,然而他们的新歌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这次他们专辑的主题是爱。一个队五个单身全体扑街,萧闻和贝斯手阿钦交了四五个稿全都被回炉重造。 “我们连专辑名都没有定,”阿钦瘫在地上,绝望道:“为什么制作人会觉得我们这三个母胎solo一个万年备胎的乐队能写出什么绝美爱情。” “或许他们都被萧哥哥迷惑了吧。”鼓手笑道,萧闻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捧着枸杞泡水的主唱心知他们今晚交不上差,早就回家早睡去了。萧闻看墙上挂的钟已经走到了十点一刻,手机上尚没有任何动静,心烦意乱,手上转着圈的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干脆摞了纸笔,起身背上了琴,道:“我先走了。” 家里的灯亮着。 原本的房东将书房改成了琴房,萧霖就将在家办公的地方放在了客厅。 其实他的房间还有一个更舒适的飘窗,但是他还是选在了一进门就能够看到的客厅。 萧闻在回来的第一时间果然最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脑的样子。他觉得有一些不自在,萧霖却毫无所察的模样,笑道:“闻闻回来了。”接着指了一下厨房,“给你留了夜宵。” 是一碗甜汤,萧闻尝了一口,就知道是原来家里阿姨的手艺。 萧霖跟着他走近了厨房,站在他的身侧,距离异常得近,伸手搭在青年的肩上,微微俯下身,他的侧脸就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时的气息。凑近的人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僵硬,低头,就着他的手,唇贴上了举起的汤勺,喝了一口还是热甜的汤。 “好甜。”他叹道,若即若离的触感就抽离了开来。 萧闻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很晚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遵命。”萧霖笑道,离开了他的身侧。 萧闻的一颗心才飘忽忽落了地,他站着,缓慢喝完了那一碗汤,然后就去了琴房。 萧闻连着一个多月都是早出晚归,看起来似乎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忙碌。也或许是萧霖的缘故,他没有再让队友们到自己的家里聚会过。 他们的第二张专辑名为*,在六月中旬,即将迎来夏天的一场音乐节上进行首唱。 炎热的夜晚到处都是呐喊尖叫的人,舞台上的灯光很亮,萧闻流出的汗都沾湿了他灰白色的发,电音带着十足的穿透力,冲破了那些高分贝的人声。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 他的心跳很快,弹奏的乐声也在震动,站在他身边的主唱握着话筒,带着一点沙意的歌声被电流复制放大,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在为你颤抖,只因舌尖尝到你的甜味……” 现场结束后兵荒马乱的聚会,他们在粉丝的包围中逃离,停在一家常去的酒吧,冰冷的汽水和鲜红的小龙虾,啤酒的玻璃瓶越积越多,阿钦醉得最快,哭嚎着怀念自己的暗恋对方。鼓手拿着筷子叮叮当当敲出了今晚演奏过的节奏,他贴心的助理往他嘴里塞剥好了的小龙虾。主唱嚎了一晚上,又变回了枸杞泡水的养生大爷,坐在边上边吃夜宵边逗醉到口胡的阿钦。 萧闻头脑昏沉,他没有注意手上的酒已经换了一种,他喝得嘴里发苦,知晓自己已经陷入饿混沌的醉意,又想起两三月前照顾过的醉酒的人来。 回忆起那一个画面的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舞台上,所有的声浪都变成了火焰将他席卷,让他身体发热,口干舌燥,又猛地灌了一杯酒。 最后清醒的只有没沾过酒的主唱。他扶着阿钦,吩咐两个小助理将鼓手和萧闻送回家,还有他们的宝贝吉他和棒槌。两个小助理自行分配了任务,男助理主动架起了已经陷入昏睡的鼓手,将尚能够自己走路的萧闻留给了另一个小姑娘妍妍。 妍妍就是当初帮萧闻找到房子的助理,自然也就知道对方的住处,她在给出租司机报出地点的时候手心都是汗,接着车外照进来的各色的灯光,看靠做着的闭着眼的萧闻。 她知道萧闻的酒量很好,喝啤酒不太容易醉,但他今晚喝了太多,顺手还倒了几杯放在手边的清酒——那是鼓手爱喝的。她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放了几瓶酒在边上而已。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路上鲜有行人,路灯照得整个世界都是昏黄色的。妍妍跟着摇晃的萧闻进了电梯,她感觉自己有些太紧张了,咽了口口水,问道:“萧哥,你有没有很想吐呀?” 萧闻正在摆弄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很冷,灰白色的头发散了下来,重新长出来的发根已经出现了黑色,他还穿着上台时的衣物,带着铆钉的皮质外套让他看起来像个酷酷的叛逆青年,青年原本就帅气的面容变得更加锋利起来,也让妍妍在面对他时比平日里还要紧张数倍。 他摇了摇,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发出叮的一声,他向前走了两半,左右晃动,妍妍看得心惊胆战,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萧闻这才走得顺利了一些,到了门前,妍妍正要问他钥匙在哪里,萧闻却自己一本正经地,用右手食指按了按门铃。 “等等……萧哥,你家里有人吗?钥匙呢?” 萧闻没有理她,门铃停止后的十秒钟,他又按了一次门铃,同时拍掉了妍妍打算去够他的背包的手。 妍妍只好继续哄他:“萧哥拿钥匙开门呀,这样会吧邻居都吵醒的。” 她以为萧闻还是独居,这个举动不过是醉酒后的无理取闹,却没有想到在第二次门铃结束后的不久,萧闻家的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妍妍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 开门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睡衣,身高很高,漂亮的脸上有熟睡后的潮红,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对着妍妍说道:“你好。” 妍妍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走错地方了,对着男人几乎要模糊性别的面容烧红了脸:“你好……我,我是萧哥的助理,来送让他回家。” 男人了然点头,萧闻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皱着眉想要进屋,男人便侧身给他让了位置。 “谢谢你,”男人笑道,“你要进来喝杯茶吗?” 凌晨两点到别人家里喝茶?妍妍怀着小心思,明知是一句客套但还是尴尬地无地自容,连忙拒绝离开了。 萧霖关上了门,转身便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玄关的地上,曲着腿,他穿了一双朋克十足的皮靴,长到小腿肚中部,交错的鞋带上还有装饰金属搭扣。萧霖看着他折腾了半天那些风格粗狂的搭扣,忍着笑意问道:“闻闻,你喝醉了吗?” “没有。”萧闻皱眉臭着脸回他。 萧霖屈指,握拳按了一下唇才止住笑意,他在萧闻面前蹲下,哄道:“爹地来帮你解开。” 萧闻倒是乖乖松开了手,他就拉下了靴子侧面的拉链,帮还未反应过来的青年脱下了两只鞋子。他用手背碰了碰萧闻发烫的脸颊,问道:“难不难受?” “头昏。”萧闻乖巧答道,玄关的灯是暖色的,他抬头看了萧霖一会儿,对着对方伸出了手,“嗯,抱。” 萧霖想着他微微倾身,那双手就环住了他的脖颈,他笑了一下,回抱住他,心里却想现在自己可抱不起这位大宝贝。 萧闻小的时候确实最爱赖在他的怀里。他用了些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站稳,哄道:“乖宝贝,自己走回去好不好?” 喝醉了的人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才抬起头,将自己一半的重量都挂在和自己身高相似的男人身上,拖着走回了房间。萧霖将他放到的床上的时候,心想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也不知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然而青年比他乖巧太多,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最后仅穿着T恤和内裤,神色迷茫地坐在床上,萧霖看他的表情,心里觉得柔软,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乖乖在着等爹地。” 他还记得家里有醒酒药,从药箱里翻出来又到了热水后回到房间,萧闻果然还乖乖坐在床边,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用一种湿漉漉的目光看着萧霖。 萧霖喂他喝了药,看那张帅气的脸皱起来的模样,又觉得想笑,丝毫没有半夜被叫起来照顾醉鬼的火气。 “自己去浴室洗漱可以吗”他低声问道,萧闻点了点头,让他怀疑现在不管自己让他做什么对方都会点头,他的眸色暗沉了下来。 “乖孩子。” 或许是那醒酒的药水真的有奇效,萧闻确实从混沌的醉意里清醒了许多,自己去浴室洗漱也没有出任何问题,他围着浴巾出来,爹地已经不在这个房间,只有床上叠好的衣物。 他冷静又清醒地穿上了睡衣,关灯,关上了自己的卧室的门。 萧霖已经躺回床上。他今晚确实疲惫,在被门铃吵醒之前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熟睡中被人吵醒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醒来后之,缠人的困意反而消失了,大脑处于异常的清醒状态。 他躺在黑暗里,突然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个时候跑来找他的也就只有那一个大宝贝了,他没有动,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 萧闻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到了萧霖的床边上,掀开被子,然后把自己塞进了萧霖的怀里。 “爹地。”在被抱住之后,他低声叫道,青年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小时候的软糯痕迹,有一点沙哑,身上原本的酒气已经被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代替,扑了萧霖满怀。 “还没酒醒?”萧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却没有拒绝对方,伸手将人抱紧,他只得到一声含糊的应声,怀里的人拽住了他的衣襟。湿热的呼吸顺着向里侵入,都落在了萧霖的胸口处。 属于萧闻的温度也同样从他们相贴的部位传来,对他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烫,将他原本就不多的睡意都清除干净。 怀里的人不知是醉还是清醒,还在往他的怀里钻,一副和他紧黏的态度,萧霖无法拒绝这样亲昵的接近,被对方紧紧抓牢。 或许是真的风水轮流转。 他抑制着难言的冲动,在心里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