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尽孤心藏,铮铮为谁哀
二十六 凌迟(1) 这突然实施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卫云。 卫云恨万岩,凡是对郁千惆好的人他一律都恨!扭曲的恨意让他动了歪心思,所以趁他们比拼内力全力对峙之际,悄悄绕道万岩后面,连人带剑全力飞刺而去。 万岩剧痛之下,奋力踢起脚下长刀,刀如闪电瞬间劈入卫云胸膛! 卫云实没想到万岩临死之下还有力气反击,来不及闪避,便被这全力一刀贯胸而过,带着他躯体直直飞起,生生将他整个人钉入墙壁! 卫云满嘴的鲜血,一声惨呼未出口,已自气绝! 佟延西与陈乔皆被震飞数丈,狂吐鲜血,瘫软在地,不知是生是死。 剩下明月山庄庄主岳容、司空世家掌门司空耀两人心胆俱裂,不由停下手,面面相觑,不知作何打算。 而万岩庞大的身躯支撑不住,仰天而倒! 郁千惆本自相扶,却被万岩沉重的躯体牵扯着一起跌倒在地。昔日再镇静的面容此刻也失了常色,手足无措的盯着浑身鲜血的人,只觉眼前沉暗,仿佛天塌了下来。 “将军,将军,对不起……”郁千惆一声声的唤着万岩,拼了命不让其沉睡下去。 万岩的神智被唤醒了些,看到眼前惊痛如死的容颜,缓缓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想去触摸郁千惆的脸颊,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郁千惆双手相迎,一把握住万岩的手,感觉那昔日温暖的手掌此刻凉得惊人!心下比之更凉,唯有愈发紧紧的回握着,倾己所能将自己掌心的热度传递给对方。 万岩仿佛感受到了这份温暖,聚起全身的力,缓缓摇头,嘴边绽开一丝微笑:“不怪你,天意如此……”这个令他敬重有加、爱慕有之的少年,成为他此生此世逃脱不了的魔障! “万将军!”郁千惆眼眶瞬红,一滴泪缓缓自眼角淌落——数次救他性命的人,最后一次相救,竟是以命抵命! “只是……”万岩停顿了,口中呛出鲜红的血。 郁千惆忙再次握紧他的手,含泪回道:“万将军,什么事请尽管说!” 万岩眸光微弱,竭力辨清眼前人,声音微不可闻,郁千惆将耳朵凑到其嘴边才听清:“小兄弟……我……好想吻你……你能不能……吻我……” 郁千惆心中一颤,艰难而痛苦的感受到了万岩对自己的情意,确实并非他一厢情愿的以为那般简单,早已是超越了朋友之谊!只是自己一直神思不在,无心回应! 此刻这般简单又直接的要求,正是万岩深藏已久的内心奢望……如果换作平常,郁千惆定会直言相拒,不给对方一丝念想。而今,万岩已是命悬一线,即将成为阎王爷的座上客……稍一犹豫,即垂首轻轻覆上万岩满是鲜血的嘴唇。 接触的一刹那,万岩像被唤起了无限生机,陡然伸手自郁千惆腰间一揽,将郁千惆紧紧揽入怀中,使得郁千惆毫无防备之下整个儿倒在万岩身上,两人身躯顷刻紧密相贴! 万岩的眼睛亮得惊人,笑容满面。仅仅一瞬,双目光彩渐失,终至完完全全合上,手亦自郁千惆腰间脱离,颓然摔落地面,笑容依然停驻在嘴角,但呼吸永不再闻! 郁千惆缓缓撑起身形,跌坐于地,面色如死,眼睛发直,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一任泪水滚滚而落。 万岩仅余的两个士兵痛哭流涕,齐齐跪下为他们的将军哀鸣。 尔后,两人轻手轻脚的抬起万岩尸身,便待离去,不妨被岳容与司空耀挡住去路。原来他们怕两人回去之后上报朝廷,又给他们引来祸端,所以须臾功夫已相互商妥敲定,不能让人离去走漏半丝消息! 不一作二不休,一并杀了才干净! 郁千惆都来不及开口替两人求情半字,岳容、司空耀与道士三人杀红了眼,不由分说又屠了这里所有的白衣人,一个不放过! “住手,你们住手!听到没有,住手……”郁千惆嘶声大吼,一遍遍的喊,直到声音嘶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无一人应声,无一人停手,很快,再没有一个白衣人站立。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死态各异,形状惨不忍睹;鲜血红艳,染红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铺天盖地皆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郁千惆只觉浑身冰凉,如身处十八层炼狱,见证了阎王爷小鬼折磨人的样子,地狱在人间! 他目中泪已干涸,身躯瘫软跌坐在地上,喉咙嘶哑着,已发不出吼声,语气低沉如死:“你们犯下如此滔天巨恶,也不怕半夜厉鬼敲门找你们索命!” 道士冷笑道:“这些人怎是我们杀的,明明是你!是你身为男子,言行不端,秽乱人心,挑起万岩与元承霄双方对决,死伤无数!眼前这些人,全因你而死!” 转眼之间,他便将三人的恶行推的一干二净,让郁千惆做了替罪羔羊! 另两人表面没说什么,心里正中下怀。 无一人替郁千惆辩驳,无一人面含愧色! 郁千惆忽然干呕起来,胃里像塞了万千只苍蝇般恶心难受,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道士贼眼四下一瞧,又生了新主意:“眼下所有的人已清理,只除了郁千惆。不如我们将他绑在院内大树上,折磨他一番。让元承霄回来时看见失神痛苦,防备松懈,我们好乘机偷袭,一击成功!” 三人说到做到,竟真的去找了绳来,将郁千惆双手高缚,吊于院中大树上,绳子收得相当紧,几疑勒进他手腕rou里! 岳容与司空耀虽这么做,但真要叫他们去折磨郁千惆,终是拉不下老脸。而且刚才跟万岩的一番恶斗,都不约而同受了伤。是以真心加推托,转到房间疗伤去了。 谁先出主意,谁就去做,折磨郁千惆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道士身上。 道士正求之不得! 但见道士嘻笑着走近郁千惆,明晃晃的短刃,正是方便近身割rou的利器。 郁千惆兀自低首垂眉,本就看淡了自己的生死,此时更不会放于心上,亦半丝儿都不愿瞧这人丑恶的嘴脸。 道士强硬的捏住他下巴,抬起他脸颊,狞笑道:“小子,落到本道爷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样,怕了吧?” 郁千惆的脸虽被强制抬起,眼眸抬都没抬,只当没听见,完全不理。 道士笑容一下子冷却,哼声道:“你如此瞧不起我,我偏要让你瞧!”说着,运用手中小刀,从郁千惆胸前自上而下一划,刀刃锋利,瞬间将衣服全部割裂,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 道士三下五除二将他上衣全部扯了!郁千惆下意识的抗拒道:“你想干什么!” 微微睁眼,眸子漆黑依旧,但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终于肯瞧我了吗?你再不瞧我,我将你裤子都撕烂,让你在大厅广众之下赤身祼体,让人尽情的观摩一下令元承霄欲罢不能的身体到底有何诱人之处!” 郁千惆羞怒已极:“你不要太过份了!” “吓,过份又怎样,此刻你rou在砧板上,你能怎样?” 郁千惆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道士悠悠道:“还记得清虚子吗?那是我道友,我叫烈阳子,我要你永远记住这名字!” 清虚子就是当年参与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之一,后被郁千惆以离间之计,让他们自相残杀,清虚子因此死于他的同伙手中。 难怪此人虽是出家人,但面相猥琐,眼神邪恶,跟当年的清虚子如出一辙。 郁千惆轻蔑一笑,笑容明艳却冷利:“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哼,你口舌虽利,能利得过我手中剑?”语声中,烈阳子扬了扬短刃,刀锋在阳光映照下更是寒光逼人。 “请便!”郁千惆毫无所惧,复闭上眼眸,再不瞧烈阳子一眼。 烈阳子气怒攻心,手下一沉,短刀迎上郁千惆胸膛,慢慢划了下去。 刀子很利,速度却故意放缓,自比快速划过一刀要疼痛得多,过程也难熬得多,实是有意让郁千惆尝尝这凌迟之痛! 划完一刀后,烈阳子没有住手,而是接着划第二刀,依然是缓慢的划过去,像作画一般,故意仿照旧伤的样子,在其旁边新添一道形状一模一样的伤口! 每割完一刀,他便点少年的止血xue,免得少年早早因血流得太多而死去。 烈阳子这心思当真比噬骨毒药还毒上百倍! 第一刀划去时,郁千惆早有所备,仍是痛的脸色瞬白。他紧咬着牙关,克制着自己不出声叫一句;第二刀豆大的汗珠瞬间涌上额头,仍是一声不吭;第三刀痛得身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嘴里充满了血腥味,鲜血抑制不住的涌出口腔;第四刀……第十刀之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因为整个神经痛到一定程度,大脑完全麻木,就像切断了传输,自下而上完全得不到反馈。 郁千惆的意识完全丧失,身躯就是块木头,随便在那上面刻多少条痕迹仿佛与他毫无关系。只有利刃的寒光,映着飞溅的鲜血,以及口腔当中不断涌出的血沫才昭示了这是具血rou之躯! 很快,郁千惆成了血人,脸色比死人还白,身躯软成一滩泥,全由被绳索吊着的手臂支撑着整个重量,像一个被野狗疯狂撕咬的破布娃娃,碎烂得不成样,浑不知是生是死。 这般情形,倘若被元承霄瞧见,只怕会当场疯掉! 可惜元承霄永远不可能见到,不是因为他来不及赶回,而是因为他无法赶回! 二十七 凌迟(2) 烈阳子本意只划几刀,让郁千惆痛得大声求饶足矣,好趁机羞辱于他。哪里想到少年看着瘦削斯文,意志力非一般的强韧。十刀下去,非但一声不吭,更无一丝求饶之意! 烈阳子越划越怒,越怒划得越多,直到少年整个人碎如陶罐,破成瓦片才住手,也不知到底划了多少刀。 一探鼻息,吓了一跳,微弱的几不可闻!赶紧将郁千惆手腕上的绳子割断,把其平放在地上,尔后一掌按在少年胸膛之上,运气为其输送内力,吊着他一口气。再从衣袖中取出长备的保命药丸,白色外敷止血敛伤,黑色内服护心救命,总算将郁千惆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烈阳子擦了把汗,口中怒骂道:“这小子真是个硬骨头,可把老子累坏了!” 他本当这虽无一丝脂粉气,却长得比娘们还好看之人,身体理应与女人一样脆弱,竟不料少年铮铮铁骨,强硬过任何人! 他当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否则何以让元承霄倾其所有! 两位掌门犹在打坐调息,已经一柱香功夫。 那万岩身为一代名将,武艺之高强,力量之雄厚,的的确确非同小可。若非他们仗着人多势众,采用车轮战术慢慢将其力量耗尽,万岩又要兼顾郁千惆的性命,加上卫云的偷袭,才能让他们最终胜出! 一番苦战下来,他们实是受伤非浅,只不过因着每个人的内力不一,受伤程度也随之深浅不同罢了。 忽听外面一声惨呼,两人心头一跳,互瞧一眼,面上都露出惊惧之色——难道那元承霄真的来了? 急急奔到院中,却见看守的几个弟子全部横尸在地,而那道士烈阳子手捂胸口倒在地上,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围墙外,声音也跟着发颤:“元承霄……元承霄将郁千惆救走了!” “他带着伤重之人,必定走不多远!我们一起去追!”司空耀一跺脚,愤怒道。 岳容却道:“我们此刻内力未复,追上去也不是元承霄的对手,不如先回各自门派再做打算!” 两人如有默契般,展开身形往外掠去,竟不管不顾烈阳子究竟伤得怎么样,瞬间走得踪影不见,院子中,整个大宅中再无其他人。 不过须臾,烈阳子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没有半分痛苦之色,手也从胸口放下,完全没事人一般,他望着门外冷笑道:“一群蠢货!”尔后,他将围墙后面藏着的郁千惆搬了出来。 烈阳子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为的是保证他能独占郁千惆,没有人能跟他分享。郁千惆一日在他手中,他就有一日探寻到宝物的希望! 而郁千惆刚才被那般折磨,伤得已非严重能形容,手无力的耷拉着,完全呈深度昏迷状态。等待他的,还将是无边无际、生不如死的折磨,时间仿佛回到四年前——不,比四年前更冷血、更残酷!地狱之门俨然向着他大敝…… 烈阳子很快抱着郁千惆往相反方向而去,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元承霄依郁千惆所言将贺瑞钦与苦儿送往竹林小屋,安置好之后,一掐时间,整颗心如坠深渊,方惊觉郁千惆骗了他!心急如焚的往回赶,几欲将马催死,中途却碰上前来报信的费离。 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费离会对他出手,毫不设防就着了费离的道!以致全身动弹不得,一身武功完全不能施展,仅能点头摇头,被费离强制安置在马车内,说是要带他回天一庄,彻底离得郁千惆远远! 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夜不能寐,毫无挣扎的余地,一路颠簸,听着费离絮絮叨叨的言语,不想听又不得不听! 费离道:“承霄啊承霄,你知道吗?打小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你当然不知道,我隐藏的那么好,你也从未曾多看我一眼。我自知相貌平凡,配不上你,只愿一直待在你身边,默默的看着你已足够。” 这般开门见山的话语,用了那样淡漠又冷酷的语气,直听得元承霄心惊rou跳,让他觉得遥远陌生得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费离双手交握,笑容古怪,继续絮叨:“二十年中,你一直游戏人间,没有对哪个人上过心,我便幻想,也心安——你不属于我,便也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拥有的,这样也好! 岂知,四年前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个小子,那个叫郁千惆的小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收服了你,让你神魂颠倒,失去常态。 还好,你是那么的有魅力,谷中有的是争风吃醋的人!那些白衣小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脑袋瓜子简单的似纸糊,只需轻轻撩拨一下,他们就照我说的去做了! 怪就怪他运气太好,那么多小子想杀他,居然还能给他逃脱,且逃出谷去!” 元承霄听到这里,口中无法说话,内里已痛彻心肺! 难怪当时费离一力促成他出谷,回来时郁千惆不知去向,经审问才知被那群白衣小子提了出去,生死不明!他只当是这群该死的人不辨是非,害了郁千惆,盛怒之下杀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压根儿没想着审问其中更深层的缘由! 之后他像失了珍宝,拼了命发了疯般在江湖上找寻郁千惆的踪迹,一找便是三年! 费离的嗓音变得嘶哑低沉又愤懑:“我更加料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为了找他,动用了你能运用的全部财力、物力、人力!整整三年,你就只做了这么一件事!你像是为他而活,也会为他而死! 起先,我愤恨、恼怒,毫无办法,害怕你找到他。一年后,我便暗暗开心,郁千惆未见半点踪影,你应该找不着他了。两年后,仍是没有消息,他应该已经死了。三年后,我可以放心大笑了! 可是……可是,这小子便是上天派来折磨你我之人!三年后的某一天,他竟然不用寻找自动出现,将你绝望的心再度撩拨,其势之盛,足以毁天灭地! 他恨你如仇人,你不惜带上丑陋的面具,隐藏身份与他为友,一路同行,百般照应! 而此时,我还有何办法可想?对了,你忘了,还有一事,你始终瞒着他!他若知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会恨死你!那便是他满门被屠之事!你忘记了吗?不正是杀手盟接了那桩生意,屠了他满门!对,你刻意的遗忘,也严禁任何人泄露半丝风声! 而他正在调查,要找出幕后的真凶。理所当然,我应该告诉他真相!当然,我不会蠢到亲自去找他、亲口去说,有的是跑腿传话的人,只要透露那么一点迅息……我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一点就通。 果然,当他得知这一切后,他拒绝接受你的帮助,拒绝见你,拒绝一切你想要给他的东西!只不过离我希望的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他若是执意复仇,跟你动起手来,被你失手杀了该多好! 他怎么就不找你报仇呢?他怎么就能忘记他身受的折辱及满门遭受的杀戮呢?这一点,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他应该是怕了,心软了……” 费离皱着眉,苦苦思索着,忽而像是恍然大悟。 元承霄只觉像是被生生活剐了,剔rou切骨之痛达到顶点,却无法述说半句!他心中十分想大吼,大叫,怒斥,嘶喊,一字一句的告诉费离! “你当然不会明白!千惆不是心软,更不是怕,而是心怀慈悲!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他都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改过向善,从头再来! 他尊重生命,一如尊敬他的师傅,对生命始终心怀敬畏、感恩。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你说我不喜欢你,单凭这一点,你与他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费离的脸上突然又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喃喃道:“他避你三年,你找他三年;他拒绝你一年,你便念他一年,如他拒你十年,你竟要念他十年么?” 元承霄此时开不了口,若能开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是!” 费离沉默了许久方再次说话,语声痛苦:“也就一年而已,一年后,你居然又一次带着身受重伤的他回了天一庄,而他,已不复一年前对你的悲愤欲绝,居然……居然……你们两个居然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肆无忌惮的在一起! 这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医生,冶不好他的伤,让他快快死去,永远在你面前消失!可惜不能,我望着你满怀希冀的脸,望着你锐利精亮的眸子,却在面对他时写尽温柔,射出来的光宛如黄昏的月色,温暖明亮、普照众生! 好吧,我让你高兴一番又何妨。 我很快找到了方法——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毒的慢性毒药‘瑶池花’,多么美妙的名字!是西天王母娘娘之物,凡人哪能拥有?拥有者,定是受了上天的感召,早早往生极乐,脱胎换骨转世为人! 慢慢他竟发现,你每日亲自煎熬、亲自端去、亲自喂他的药,竟是一道道阎王的催命符!” 元承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扑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了满身!震惊、心碎、茫然、巨痛、恶寒,像是被巨斧劈开了脑袋,被小鬼撕裂了胸腔,有裂金碎玉的干戈声,有油锅煎煮的滋滋声,有魑魅魍魉的哟喝声,哦,原来,已是到了地狱么? 阎王爷说,元承霄,你伤他太多,你负他太多,你欠他太多,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二十八 血尽孤心藏(1) 费离缓缓的笑了,笑的像魔鬼:“口口声声护他一世周全,搏他一生一顾的人,愿为他生为他死的人,亲手给他喂下了天下毒阴至毒之药! 他痛不痛心?绝不绝望?他做的决定已经告诉了我:不告而别!唔,他肯定心碎了! 他没有立刻死在我面前,但我知道他死期不远,绝对不远!我已胜券在握!” 费离顿了顿,微微叹气:“终究是他发现得太早,也太幸运了些,否则何以苟活到现在!哼,为了保护他那中途相认的宝贝师傅与苦儿,拿说出真相这件事要挟我!我又岂能让他得逞! 我可以答应不要,只因这绝世名篇再珍贵,又怎能与你相比!承霄啊承霄……我等不到三个月后了,我要他现在就死!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为何中途拦截你,将你带走!只因我暗中通知了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他们将他看成眼中钉、rou中刺,得到迅息岂会不前来讨伐? 对了,那句狐媚惑人、秽乱江湖也是我编的,他们倒是念得顺口!” 说到后来,费离先前克制的笑无所顾忌的转化成得意的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是元承霄闭上眼睛,连望都不曾望费离一眼,仿佛无动于衷,确切的说,更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仿佛全身的骨头和着血rou烂得不成样! 当元承霄第一次从贺瑞钦口中知道郁千惆中毒的时间,推算出是在他庄中养伤时候所中,却从未怀疑过毒是他兄弟费离所下!如今费离亲口告诉他,而他自己竟成了行使并完成这计划的刽子手!是他亲手将毒药给郁千惆喂下,杀了此生此世最爱的人! 一如四年前,他阴差阳错成了杀害少年满门的刽子手,如今连少年本人一并杀了?! 这般残忍而绝望的真相,彻底击溃了元承霄的心防,还能有何生气? 费离流着泪央求道:“承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元承霄听话而木然的睁开眼睛,有什么自眼眸内滚落下来——是,是……竟是鲜血,红得刺眼的鲜血!嘴边亦是同样的有鲜血滚滚而出! 原来,心痛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目眦尽裂,血泪交流! 费离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有深深的绝望自眼眸延展……过不多久,他的脸上复涌上一股难以言喻而残忍的笑容,讥讽着:“他们抓住他后会干什么呢?唔,他那么好看,十个我都比不上的好看,如假包换的狐媚惑人呢,让他再一次尝尝被凌辱的滋味?身被折辱、rou被切割、心则凌迟!真妙,真妙!” 元承霄的眼珠都快爆出来,血泪颗颗自脸颊滚落,嘴唇嚅动着,牙齿几乎咬碎,拼了命的想出声说话,高傲至极的人第一次想跪求费离:“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贺瑞钦与苦儿两人回到竹林,眼巴巴的盼望着元承霄能带来好消息,能将郁千惆一同带回竹林。等到日头向西,斜阳渐落,始终没见郁千惆的半丝儿影子。 而苦儿不知何时竟踪影不见!贺瑞钦想起时,只在苦儿房中觅得一封信。 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阐述了苦儿同样担忧郁千惆,决意去往将军府搬救兵,请师傅不必担心。 “唉,苦儿……”贺瑞钦缓缓跌坐椅子,老泪纵横。心知就算此时苦儿在面前,他多方劝告,苦儿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只因郁千惆曾拼了性命救苦儿,苦儿一向心善而知恩图报,郁千惆有难,苦儿也会拼了性命去救郁千惆! 苦儿去将军府时,万岩已经出发去往琉璃居,剩下沐晚接待了苦儿。 三天前,当众将士眼见从万岩房中出来的并不是郁千惆而是沐晚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万岩自不会向这些人解释,只是当众宣布,沐晚已是他的人,此后让众将士待其如同待他,不得有误。至于小兄弟,万岩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也不知如何说,由得底下人猜忌纷纷。 但见沐晚形容精致秀美,丽如桃花,比起郁千惆来自有一番风情之处,当也配得起将军。而将军之命,亦不敢不从,万岩一走,众将士自然而然将沐晚当成了此间的主人。 沐晚将苦儿迎进房间,两人面对面坐着,苦儿直盯着沐晚,倒是沐晚有些不好意思与苦儿对视。 而苦儿,再一次见到了似有若无的红痕,在沐晚的脖子间。他想起了郁千惆的话:“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必在意他是男是女,只管去追寻无妨。到那时,你自会明白。” 恍然间,苦儿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股不可遏止的酸涩之意涌上心头。他进来时,也听到有些士兵在议论纷纷,词句之间沐晚与万岩两人始终捆绑在一起。 苦儿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却苦于有口难言……他蘸着水在桌上写了一句话:“你和万将军?” 沐晚点点头,心知此时不应再瞒他,垂首低低道:“郁千惆根本没与万将军拜堂成亲,真正与之拜堂的是我,与之……入洞房的也是我。” 苦儿惨然闭了下眼眸,半晌方睁开,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恭喜你……” “多谢。”沐晚回了两个字,再无他言。 房内气氛难堪的静默着,直到将近傍晚,万岩仍未回转,两人对望一眼,面上齐现担忧之色。沐晚当即决定带一队人马赶赴琉璃居,苦儿执意同行。 两人方到琉璃居门口,扑面而来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入鼻腔,让众人身心尽皆一僵! 沐晚使了全力飞扑里屋,一眼看到了躺着的万岩,顿时心血俱裂,身形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在场众人都被大厅中的景像惊呆了,地上尸首无数,墙壁上,角落处,处处可见浓稠的鲜血,红的刺目之极,像开在地狱的恶之花,耀眼又残忍! 众人强捂口鼻,几欲作呕,不停的咽下腹中酸水。 这刺目的鲜红,仿佛在哪儿见过?……苦儿忽然抱着脑袋蹲下身,脑袋犹如被沸水煎煮,多热一分便要炸开!有些久远的记忆像海浪一波一波涌上来,混乱不堪,又无比清晰!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十年前,娘亲牵着他的小手一路狂奔,身后是挥舞着利刃的恶汉,杀了他全家,灭了他满门!满目的血,空地、台阶、屋檐、墙角,到处都是尸身,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他被骇得全身麻木,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娘亲拼死将他带出来,狂奔许久,力气有所不继。 那些人终于追上了两人,恶狠狠的逼着他们交出什么东西……就为了那样的东西,那些人就要下如此狠手? 娘亲抵死不从,争斗中,他被推下了山岩,摔下去之前看到的是娘亲浑身浴血,绝望之极的面容!娘亲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散! 他被几根腾条树枝挂着,保存了一条命,被贺瑞钦所救,醒来记忆全失,连同声音都一起失去! 苦儿缓缓站了起来,泪水已落满脸颊。 沐晚只觉手足发凉,木然的看着浑身浴血躺在那里的万岩,不言不动,失去了言语,失去了生机。内心的自责如潮翻涌,这种种的一切,造成如今这般局面,他难辞其咎! 明明万岩对郁千惆已心如止水,他为了一己之私非要挑起其更深层次的欲望,惹得两人纠缠不清,惹得万岩堂堂将军也会尝到儿女情长之苦。而今更是无端牵扯进武林纷争当中,平白送了性命! 沐晚木然伫立良久,直到有一士兵惊呼出声,说发现有一个生还者,被压在死尸堆里。 沐晚奔上前去扶起那人,正是万岩此行带来的随从之一,胸口的血已凝固,并没伤到要害,得以保全一命。他以内力助其顺气,又喂了一粒保命药丸,士兵才能开口讲话。将此间发生的情形,将万岩如何拼死保护郁千惆的种种一五一十的作了阐述,听得沐晚又恨又嫉! 恨的是这些武林人士自诩名门正派,所做之事竟如此龌龊不可言语! 嫉的是万岩为了郁千惆居然会那样失去常态,最终赔上自己的性命! 万岩那心中深藏着的情感,是浓烈的敬佩,还是深沉的爱慕,恐怕连自己都分辨不清。只是被其刻意的压制住,随着两人更深入的交往而层层递进,最终被沐晚三言两语牵引出来! 沐晚瞬间有些了然,嘴里更觉发苦,无声的跪了下来,跪在万岩面前,良久不动。 苦儿自身尚在绝望当中,仍想着过来拍拍沐晚肩膀,安慰道:“你……你别伤心。”已有十年未开口讲话的人,第一次讲话难免疙疙瘩瘩。 沐晚大惊转头,骇然道:“你……你怎会讲话了?” 苦儿摇头苦笑:“我……慢慢……告诉你。” 二十九 血尽孤心藏(2) 费离仿佛很焦急,彻夜不停的赶路,累死了几匹马,眼见离天一庄还剩下一天的路程,费离才心安了些。 临近傍晚,势必要投宿一晚,第二天一早赶路,天黑就能到达天一庄。 将马车安置好,人也安排在上房,费离一起坐了下来。 昏暗的烛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停,就像人的心绪,起伏不定,飘摇不已。 元承霄未有一丝生气,依然像尊石像,无任何神采,眸中血泪已绝。 这两天流的泪太多太多,仿佛已将他一生的泪都流尽。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像是在凝神专注的瞧着什么,眸内却没有光影在流动,跟瞎子无异。 费离给他喂的是“虞美人”,所谓“虞美人”,就是中毒之后,与美人一样软弱无力,娇柔不堪,再是绝顶高手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此刻的元承霄,一身的武功丝毫施展不出,三岁小孩都能将他推倒。只不过,他也没有任何生气做些什么。 费离给他端了饭菜过来,喂他吃东西,他一口吐掉,眸内才稍微有了色彩。 费离惊喜道:“承霄,你终于肯瞧我了。” 元承霄确实在瞧着他,瞧着眼前这个他曾以为至死都不会背叛他,今生今世都会生死与共的兄弟,干裂的嘴唇嚅动,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林佑呢?” “死了。”费离冷冷的说,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说的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元承霄浑身xiele气,说不出一个字。 费离只当没见,将碗再次端起,口中柔声道:“来,这是你最爱吃的‘楚香莲藕’,我特意让店家做的!” 元承霄一把推开,碗菜咣当全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从喉咙挤出一个字:“滚!” 费离盯着地上的饭菜半晌,忽而微微笑了,笑容含意莫明。尔后,他拍了拍手掌,不多时,有人敲门。 “进来!” 一个人被推了进来,贴面匍匐在地上。身着月白长袍,元承霄一瞧这衣裳,激动的喊了一句:“千惆!”当初他将郁千惆救回后亲手给其挑选并换上的衣裳正是这一身! 那人抬起头,眼眸赤红迷离,像有火在灼烧。 元承霄的心一秒跌落谷底,眼前之人并非郁千惆,而是莫晓兮。 “哼,暗中躲在马车底下,想伺机救人,当我眼瞎么!” “他入门不过一月,此事跟他毫无关系,放了他!”元承霄闭上眼眸,失落之极。 “你居然为他求情!”费离豁然一把拽起莫晓兮,一巴掌甩在少年脸蛋上,白嫩的脸蛋上立即现出五条指印! “就因为他像郁千惆,是不是?”费离厉声质问,面上的醋意不能更明显。 元承霄拒不否认,冷笑着:“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狰狞的笑容扭曲了费离温和的脸:“所以我给他喂了‘凤求凰’——四年前你一见郁千惆给他喂的就是此药,你应当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四年前……四年前……当郁千惆的面具被揭下的那一刻,元承霄心内不可遏制的欲望促使他一定要得到眼前人,只不过少年坚决不肯就范!他不得已动用了“凤求凰”,这是费离特意研制出来给谷中的少年寻欢用的。 只有一个字能形容此药:“烈!” 烈得不能再烈的药,任你百练精刚尽皆化为绕指之柔,贞节烈妇变成yin荡妖人轻而易举,无人能抵! 而郁千惆成了第一个强抵此药之人!宁愿血管爆裂、牙齿咬碎都不愿意求他去解,他不得已打昏了他才如的愿。 此所以郁千惆一度恨他至死! 之后,是他漫漫赎罪之路……当初折磨得少年有多痛,他追赶赎罪时就有多苦! “你想干什么?”往事的阴影再一次如影子压在元承霄心头,不敢想象费离的目的。 费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道:“对了,这个还没戴上。” 这是一幅人皮面具,他把这面具往莫晓兮面上一置,手指灵活的一番动作。片刻之后,一个活生生的“郁千惆”出现在面前! 费离满意地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元承霄止不住的全身震颤! 这个面容,确确实实是他梦里辗转千回,现实当中数年如一日追寻之人!精细绝伦,无一丝偏差,只除了没有本人由内而外散发的气韵神情。 面具终归只是面具! 莫晓兮双目红的像要滴出血,痛苦的跪倒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衣衫。 药性已经完全生效! 费离笑道:“是你解还是让外面的人解?” 元承霄痛苦的闭上眼睛,俊美的脸因着绝望而微微变形,往昔目空一切、潇洒如风的样子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锥心刺骨。 如果由元承霄亲自去解,便是重新翻开往事的篇章,重复做一次他悔不当初的事情,重蹈往日覆辙。尽管郁千惆不知道,但在他心里,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后悔做这样的事情,多少次长夜无尽辗转难眠之时,一想到此都希望时光能够倒流,他好抹去这一段蚀骨之悔! 若让外面的人去解,更是叫他亲眼见着郁千惆被强迫、被凌辱的情形,更加的生不如死!也仿佛是让费离重新得到一个摧毁郁千惆的机会! 费离当真太毒,他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元承霄忽地一把将莫晓兮的面具扯下,扔在费离面前,狂笑道:“假的必定真不了!你是打错了算盘,休想拿他来刺激我!” 费离面色一白,沉声道:“拉下去。” 元承霄无力阻止,讥笑道:“你终究是不想让我解的,看到我去解是不是内心会嫉妒的发疯?这好办,你带上那幅面具,说不准我就从了你!” 费离气得发抖,咬着牙不吭一声,甩手而出。 元承霄全身的心力已用尽,跌坐在椅子上。 郁千惆是被一只手惊醒的。 那寒夜中粗糙的大手如蛇般在他身上游走,冰冷又潮湿,令得深度昏迷着的人不得不从恶心与恐惧当中惊醒过来,然后一眼看到了烈阳子垂涎着的猥琐又恶心的脸。 手依然在动,几乎将他全身上下都给摸遍了。 郁千惆挣扎着欲挥开那手,用了全力,拂到他人手上时毫无力道,软绵绵的,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令烈阳子一阵嘻笑,反手握住他,语声极其轻薄:“小子这练剑的手居然这么软!” 郁千惆眼前昏黑,抽不开手,另一只强撑着起身,撑到一半因力气不继又倒回床上,说话也无力,声音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你……你干什么?” 烈阳子吃吃地笑:“我在给你涂伤药啊,你怕什么?” “骗鬼!”郁千惆咬牙挤出两个字,感觉身上凉凉的,倒真没有那么疼了。 烈阳子道:“骗你作甚,不能让你死这么便宜。”粗手毫不客气的抚上郁千惆脸颊——尽管烈阳子在郁千惆身上划了无数刀,对着这张脸还真不忍心划下去。边摩挲着边笑道,“你这模样,真真想立马上了你!” 郁千惆心底不由得一阵恶寒,身躯微微的颤抖。 烈阳子一脸yin笑:“当然,如果你愿意带我去见你师傅,劝他交出,我便放过你。” “你休想!” “那就怪不得我啦!”烈阳子的手覆上郁千惆腰间。 郁千惆只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胃里都起了痉挛! 烈阳子的手像毒蛇的信子,不停的吐着,缓缓自他腰间游移。 “等等!”郁千惆急怒攻心,扑的一口鲜血喷出,差点喷了烈阳子满脸。 烈阳子倒是不气,愈加得意:“怎么,想通了?”终于停住了手。 郁千惆有气无力地道:“尽管我现在不说,你心里仍是会存有一丝侥幸,有朝一日我终会说出。但是你一旦动我,真就一辈子别想得到!你可自己权衡!”这么说长不长的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艰难之极。却像重锤狠狠的击打在烈阳子的太阳xue上,让其瞬间神色大变,脸上青筋跳动,几乎气炸! 烈阳子从前就听说过这小子外表斯文,内心却非一般的坚忍,当初元承霄费了多大的劲也没能让其屈服,而经由他不久前验证,那一刀一刀利刃割肌的痛楚也绝非他人能忍受! 明明是rou在砧板上,他却完全不惧,还能依此来谈条件?仿佛他才是掌握绝对主动权之人!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究竟是凭什么坚持的? 照这纵使身受凌辱也不愿半分妥协的性子,强了他倒是可以满足身体的欲望,确也无法再套出半丝儿迅息…… 难怪那元承霄与万岩都为这小子神魂颠倒,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人! 烈阳子愤怒的直咬牙,想来想去都泄气得很,扯过一旁被子盖在郁千惆身上。转身奔了出去,临出门口时,半回头哼声道:“臭小子别得意,我总会想到办法治你!” 郁千惆如蒙大赦,内心也知晓烈阳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定然要想出万千方法从他口中撬出什么,他并不怕,只愿拖得一日便一日,能亲耳听到师傅与苦儿安然无虞,才可放心死去! 而那元承霄……一想到此人,或者只要一念这个名字,他心头的窒息感便如潮水般涌上来……不由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平复心绪,还是不多想了罢。 三十 血尽孤心藏(3) 费离再次进门时,手上拿了一件衣裳。 元承霄一瞥之下又是一口血狂喷而出!这衣裳正是临行前他亲自给郁千惆披上的紫锻大氅,此刻衣衫破破烂烂,上面尽是鲜血!说明什么?说明衣裳的主人遭了不测…… 元承霄疯一般的捧着衣裳,死死盯着上面的血迹,嘴里血腥味不断,鲜血自嘴角不停的溢出。 费离仰天大笑:“这回你该死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承霄突然回神,同样大笑道:“费离啊费离,你当真以为能骗得了我!若千惆真的已死,你为何不索性拿他的尸体放于我面前,而只是这么一件破衣裳!” 费离笑容一滞,脸色跟死人一样白。 元承霄知道自己说中了,郁千惆还没死!就算受伤了,只要能活着,就有无尽的希望!心中犹如放下千斤巨石,自己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我最爱吃的楚香莲藕倒是糟蹋了。”元承霄瞧一瞧地面,戏谑地道,“要劳烦阿离差人再去做一碗了。”他想要生存,就必须保存力气,是以称呼也未改,仍像从前一般,似乎中间未发生任何事。 费离听了这称呼,起先心中一喜,忽又意识到此番不过是元承霄的怀柔之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元承霄深谙此理。 本想刺激元承霄,让其彻底死了这条心,不想聪明如他,早早窥破阴谋,反而被激起求生意志! 今日的折磨,烈阳子换了花样。 郁千惆犹在昏睡不醒,因着伤重,他大部分时间都昏沉得厉害。额头guntang,高烧不退,伤口虽已被涂满伤药,因着实在严重,又反复的被施以酷刑,仅仅止住血。一整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更无法有足够的体力与时间来休养。 而烈阳子没有一刻放过对他的施刑。 此刻,烈阳子又想了一个新法子。再次挑开郁千惆的衣襟,本就满是伤痕的躯体,因着最新的刑罚,实在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若非亲眼瞧见,旁人都无法想象少年承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后,居然还能存有一口气,居然还不曾有过一丝松口、一刻妥协? 可是烈阳子还不想因此住手,用刀尖在那刚有起色的伤口上一挑,将伤口完全挑开,鲜血如潮涌了出来,痛得犹自昏睡着的郁千惆闷哼一声,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眸内依旧漆黑,却半分神采都寻不至,额头汗珠如雨般滴滴滚落! 烈阳子狞笑着:“小子,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早说就早解脱!” 也不知哪里来的毅力,此时此刻,郁千惆仍保留着一线神智,抵死相拒:“趁早死了这条心!”声音低如蚊蚋,透露出来的决心硬是韧如寒铁! 烈阳子狂躁的手上使力,发狠又快速划了几刀,将另几条伤口一一挑开。 这回郁千惆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帘紧闭,痛死过去,再一次没了声息! 烈阳子下意识的伸手探他鼻息,惊得跳起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汁给他灌了下去,又以内力护心,才又一次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人犹然昏睡,气息已是慢慢平顺。 这几日,烈阳子将郁千惆几番折磨,次次都让他昏死过去,在鬼门关徘徊,最后都被抢救回来。是因着烈阳子早有准备,洗劫了方圆十里的药店,将店内所有治伤的药材抢过来,每次都在郁千惆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他强灌,也不管是哪几味药材,反正每次都能见效,郁千惆总能醒过来。 这一次亦是一样,但依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气得烈阳子火冒三丈,衣袖对着桌子一通狂扫,又一顿脚踢,将屋里的桌椅凳子搞得人仰马翻、混乱不堪仿佛才消了些气,方停下手,转变成来回踱步,边踱边摇头,边摇头边踱,愣是无计可施! 想了许久,烈阳子复踱到床边,看着毫无生气,脸色白如墙壁的人,又一次惊异于眼前之人在受尽折磨后,容颜之惑竟丝毫不减,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魅,或是美?反正烈阳子此时都不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多看几眼,更觉呼吸加剧,喉咙干燥,有一种最原始的欲望不可遏止的流窜而起! 烈阳子心头震慑到极点,蓦地把心一横,心道这小子倔强如牛,看来是没有一丝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了。既是如此,趁他还有一丝气息,不如让自己享受一番,也好抚慰一下屡次被气得七窍生烟之受伤心灵! 不想还好,一想这体内的火更是毫无顾忌的烧得透旺!恶欲不加掩饰的自眼眸中显现,烈阳子yin笑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小子,反正你命不久矣,临死之前让爷爷尝尝你的味道如何?” 手即刻抚上那脸颊,触手处,感觉妙不可言!一路向下,触到没有一丝赘rou的腰间,只有在肚脐眼周边才留得一处干净完整的肌肤。没有伤痕的阻隔,果然光滑极负弹性! 此时烈阳子有些后悔,早知肌肤触感这么销魂,应该想个别的方法来折磨少年,留着相对干净的肌肤抚摸起来那是多么的让人享受,流连忘返呢? 烈阳子觉得自己的欲望在迅速的涨大,翻身便欲压上去。恰在此时,郁千惆意外的睁了眼,星眸光耀四射,一把擒住烈阳子不规矩的手腕,掌心火热,力道居然罕见的强悍! 烈阳子惊呆了,欲望在一刹那间冷却,腕脉被制,一丝劲力都使不出,更何谈挣脱?而郁千惆的力道越来越大,掌心的热度越来越强,让烈阳子感觉整个人跳进了大釜,底下架了一堆柴火,在不停的煮着锅里的rou! 烈阳子眼睛被烧得通红,整个人跟泼了油彩似的赤红如血! 郁千惆依然没有松手,热力仍在持续不断、源源不停的送入烈阳子体内! 烈阳子惊恐的大吼一声,浑身的血管经受不住这股灼热,达到顶盛时瞬间爆裂,和着血rou溅了郁千惆满身,郁千惆下意识的松手,烈阳子仰天而倒,再无声息!真正像他名字一样,被烈日炙烤的皮开rou绽,没有一处不流血! 而郁千惆像是失了浑身劲力,没有任何知觉的复昏倒在床…… 莫晓兮像破布一样被丢进屋里,丢到元承霄跟前,就像当初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郁千惆那般形容。 相同的景况,不同的人物,经历着同样的残酷之事。 元承霄目空一切,头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惊痛难散。伸手扶起少年,低低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良久,少年的眼眸缓慢而沉重地张开,依稀辨清眼前人的容颜后,本自没有焦点的双眸迅速燃起一线希望之光,闪亮之极。 “对不起……”除了郁千惆之外,元承霄生平还未对第二个人说过这三个字。 莫晓兮笑了,笑容明艳而凄绝,浅语低吟:“主人,不必介意,我真正的主人是……龙见影……” 元承霄眉宇不动:“我知道……”明明一早窥知莫晓兮是龙见影派来的jian细,他还是将其留了下来,只是因着莫晓兮的言行与郁千惆有那么一丝相似。想必也是如此,龙见影才会派他前来,处心积虑的筹划阴谋之事。 不过,他并无任何事不可对人言,尤其是对郁千惆的感情。他故意要将莫晓兮当作传迅者,让龙见影明明白白知道,郁千惆其人,一日属他,终身属他,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可惜元承霄再聪明,也料不到费离的背叛! 莫晓兮道:“你放心,我已将费离暗害郁公子之事从头至尾告诉了少主,少主不会放过他……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这一句话,莫晓兮说的字字清晰,顺畅无比。 元承霄却知其回光返照,果然,话音刚落,少年的头软软垂了下去,唇边笑容尚存,神情无悔,身体的温度在一丝丝褪去。 高高悬挂的匾额上,“天一庄”三个字赫然在目! 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他们终于回到了天一庄,回到了元承霄此时此刻不想回又不得不回的地方。他不愿意从马车出来,但由不得他,早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挟住他,将他架出了马车。 费离眼睛笑得眯起:“承霄,我们总算到家了。”转头对着下属一阵私语,尔后,费离牵着元承霄手腕,扣住其脉门,由不得元承霄半丝儿挣脱——一如当初元承霄牵着郁千惆的手,扣住其腕脉不让其挣脱,此刻情景未变,人物已非! 费离笑容灿烂,像是有天大的喜事。元承霄瞧得怒从心起:“你屡次害千惆,害死林佑,如今连不相干的莫晓兮都害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费离笑容未有丝毫减淡,答非所问:“承霄,我本来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是你提醒了我。” “什么?”元承霄怔了怔道。 “成亲!男子跟男子也可成亲!承霄,我们成亲!”说到“成亲”两字,费离更是笑开了花。 元承霄面色惨变:“你妄想!” 费离笑容不变:“我已着手让人去准备了,你就等着做新郎倌吧。放心,你一定是这世界上最英俊最幸福的新郎倌!” 元承霄语气绝冷:“我绝不会娶你!今生今世,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郁千惆!” “哼,你想娶他,怕是要等下辈子了!” 这言语之利,有时候当真比利刃刺肌还痛!一瞬间让元承霄不自禁的联想到郁千惆有可能遭受的不测,转瞬让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半晌,他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不自由,勿宁死!” “这可由不得你!”费离笑容逐渐变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