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Комбат》- Lube(二)
第三十一章 - Lube(二) 赵钱孙李没想到自己离开了家还能享受这种家属院儿待遇,以前他妈上晚自习之前都得回去给他做上饭,胡八道出门之前竟然还给他做了便当,他又能感到快乐了。 由于他不想浪费这份家属院儿幸福,在实验中途短促的奔去吃了四五次晚饭,才把这顿散装晚饭吃完,获得了一些散装幸福感。 但在随后长达五六个小时的实验折磨中,他蓄积的积极情绪很快的被一点一消磨殆尽。 特别是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大实验里,,快乐减倍,痛苦加倍,感觉自己很可悲,在与男友同居的第一天竟然彻夜肝实验,这就好比自己闺女过生日,自己却在给领导过生日,自己儿子结婚,自己却在给别人当司仪,人间惨剧,这样的事情肯定过不了伦理委员会的审查。 快一点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殚精竭虑了,像是一个重复单调动作的无生命腊肠,胳膊和肩膀痛的都麻木了,眼睛又涨又涩,脑瓜子疼的嗡嗡的。 到了两点钟,过了二十多年健康生活的赵钱孙李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脑子什么都想不了,整个人都很呆滞,今天的实验怎么样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了,都无所谓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就想算了吧,大不了后天再来一次。 虽然他的脑子已经全面消极怠工了,但他家庭背景赋于他的钢铁般的意志却还在那儿挺着,支楞着硬做。 每当进入这种病态的状态,他就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就好像没什么意义,只是身体想这样做。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手里的红细胞,无意识地哼唱起了一首他原来很喜欢的歌——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 Патроны, водка, махорка в цене. 子弹,伏特加,烟卷贵无价。 А на войне нелёгкий труд, 在战争中绝不轻松, А сам стреляй, а то убьют. 你不开枪,就会被杀。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Подруга, вспомни обо мне. 姑娘啊,请记住我吧。 А на войне - неровен час, 在战争中瞬息万变, А может - мы, а может - нас. 也许你死,或是我亡。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Ты сердце не прятал за спины ребят. 你从不会对战友掩饰内心。 Летят самолёты, и танки горят, 战斗机在飞翔,坦克在燃烧, Так бьёт-ё комбат-ё, комбат! 战斗,哟,连长,哟,连长!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За нами Россия, Москва и Арбат! 身后是俄罗斯,莫斯科和阿尔巴特!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Комбат-ё, командует он. 连长,哟,他指挥战斗。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开火啊,炮兵! Огонь! Огонь!! Огонь!!! Огонь и я... 开火!开火!!开火!!!快开火啊...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 Солдаты видят мамку во сне. 士兵梦中思念母亲。 На войне... да, то оно... 在战争中...就是这样... Там все серьёзней, чем в кино. 电影里的,一点不假。 Да, война, война, война... 啊,战争,战争,战争... Дурная тётка, стерва она! 战争它就是个女表孑! Эх, война, война идёт, 唉,战争,战争不断, А пацана девчонка ждёт. 姑娘还在等着小伙儿。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Ты сердце не прятал за спины ребят. 你从不会对战友掩饰内心。 Летят самолёты, и танки горят, 战斗机在飞翔,坦克在燃烧, Так бьёт-ё комбат-ё, комбат! 战斗,哟,连长,哟,连长!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За нами Россия, Москва и Арбат! 身后是俄罗斯,莫斯科和阿尔巴特!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Комбат-ё, командует он. 连长,哟,他指挥战斗。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Ты сердце не прятал за спины ребят. 你从不会对战友掩饰内心。 Летят самолёты, и танки горят, 战斗机在飞翔,坦克在燃烧, Так бьёт-ё комбат-ё, комбат! 战斗,哟,连长,哟,连长! 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 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 За нами Россия, Москва и Арбат! 身后是俄罗斯,莫斯科和阿尔巴特!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Комбат-ё, командует он. 连长,哟,他指挥战斗。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Огонь, батальон! 开火啊,炮兵!开火啊,连队! Огонь, батарея! 开火啊,炮兵! Огонь! Огонь!! Огонь!!! Огонь и я... 开火!开火!!开火!!!快开火啊...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А на войне, как на войне... 在战争中,在战争中...” 他的音色如同一朵烟色的百合花那样特别,很低沉,带着浓重的气声,像是穿过了一整天空的烟与炮火,忧伤、沧桑又有力的传来。 特别是当他唱到“Комбат-батяня, батяня-комбат,连长,开火吧连长,连长开火吧,За нами Россия, Москва и Арбат!身后是俄罗斯,莫斯科和阿尔巴特!” 听起来像是别有深意,带有一种独特的英雄主义,好像他背后真的在担负着某种东西【1】。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你的俄语口音不像是从应试教育机构学来的。” “喔哦!你吓死我了!” 胡八道很忽然的出现在赵钱孙李身边的凳子上,还是像一个旧贵族那样的优雅、闲适。 赵钱孙李惊慌地往实验室门口望了一眼,“你不会再和尤用打起来吧!” 胡八道眯着眼睛挑了一下眉毛,向身边指了一下。 赵钱孙李抬头一看,胡八道身边仿佛围绕着一层彩虹色的泡泡,“这是什么?” “我的移动小帐篷。” 赵钱孙李没太明白,“哈?” 胡八道解释道:“就是从另一个场所类精怪的领地里,建立一个自己的小空间。” “尤用看不见你?” “看不见。” “尤用听不见你?” “听不见。” “他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他感觉不到。” “所有的场所类精怪都可以做到吗?” “只有像我这样上点儿年纪、有点儿道行的才能。” 赵钱孙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怀疑你在挑衅尤用。” 胡八道很卑鄙地说:“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幼稚精。” “嗯哼?——”胡八道舒适地靠在实验台上。 “实验台很脏的。” “我靠在我的帐篷上。” “好吧——你怎么来了?” 胡八道摊了摊手,“显而易见,已经两点多了,来看看尤用是不是虐待你了。” 赵钱孙李感觉很内疚,疲惫地解释道:“他没有,我不得不把这个实验做完,从任何一步停下来都会前功尽弃。” “你在从血里提取……”他看了看赵钱孙李实验记录上的步骤,“红细胞膜和血小板?” “哇哦——你怎么知道?” “我是图书馆精,科技文献也归我管——” 赵钱孙李感觉胡八道的表情很……欲说还休?? “你怎么了?这里太血腥了吗?” “不不不,我只是……我很清除这个实验该怎么做,每一个步骤我都很熟悉,但是,我们有伦理规定,王八屁股长疮——烂规定(烂龟腚),”胡八道翻了个白眼,“我不能帮你做任何事情,我甚至不能帮你出主意,只能提供查询与汇总功能,特别是在实验室精的地盘上,他肯定能感觉到有别的妖精在他的地盘违反规定了——” 赵钱孙李摘了手套,轻轻捏着他的小臂,安抚着他,“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你不可能帮我做任何事情,而且如果你真的帮我做任何事情,我一定会害怕的,我如果自己连事情都做不了,那我在世界上存在还有什么价值?” “喔哦,你的思想真的很社会主义。” “我说真的,你来了、待在这里、跟我聊聊天让我别睡着,我就已经非常非常欣慰和感动了。” 和他在一起,胡八道真的很舒服,每一份每一秒心里都感觉很熨帖,赵钱孙李一边让他感受到自己被需要,但又没有承载过高的期望,简直幸福到想要叹气。 赵钱孙李戴上手套,拿起抽气泵的泵头,继续吸起了上清,“来吧,聊点儿什么吧。” 胡八道把凳子调低了一些,能更容易的看到赵钱孙李的脸,“你的俄语口音很不寻常,感觉更老式,是你自学的吗?” “不是,小时候我姥爷教我的。” “嚯,那你除了可以唱俄语歌,可以对话吗?” “当然可以,我俄语说的可好了,学说话的时候和中文同步学习的,比英语学的好多了,倒是英语学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长进,见到老外还是那老几句的幼儿表达。” “那你对俄罗斯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情感。” “是的,我姥爷和我姥姥去俄罗斯的时候总会带上我,但是每次都是因为他们的老朋友去世了,他们带我去俄罗斯参加他们的追悼会,送他们最后一程——所以,俄罗斯在我的印象里总是和别离、忧伤联系在一起,还有一种特殊的浪漫……” “浪漫?”胡八道很难将“浪漫”这个词放在这样一个消极的语境里。 “嗯,浪漫——”赵钱孙李却独辟蹊径提起了别的话题,“你听过Lube乐队的歌吗?” 胡八道一如既往的点头,毕竟他可以称得上无所不知。 “就是那种烟熏过的声音,像唱民谣一样,夹着气声,轻柔的,唱一些战斗岁月留下的痕迹……一种有点悲伤的浪漫,手风琴一响起来,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胡八道好像有些明白了那样的感觉,“那你会想去俄罗斯小住一阵吗?” 他已经在思考该怎样利用职业便利,瞬移去俄罗斯度过一个俄式周末了。 “哦天呐,我可是一个gay呀,在俄罗斯会被打死的吧!” “可是你也是一个双性人呀,既然你一直都喜欢男性,为什么不直接当一个女性?生活会容易很多。” 赵钱孙李的神情既坚定又平静,摇摇头,“我的每一半性别我都喜欢,我都不会放弃,也不会抛弃,都是组成我的一部分。不论是gay,还是双性人,我这辈子都会是小众群体,我会遇到很多困难,我会遇到很多打击,但也会一直为了小众群体取得平等权益而战斗,而且即便我不是gay,也不是双性人,我也会为全人类平等而战斗,不是我‘不得不’,而是‘我愿意’,最近我才看明白,和70后、80后不同,我们90后、00后生来就是要斗争的,而不是隐忍和纵容的。当然我也不是说鼓励大家都去做小众群体,或者说以成为小众群体为荣,而是提高整个社会的包容力,让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胡八道十分震惊、或者说十分尊敬的看着他,过了半天才评论道,“我一开始没有想到,你拥有这样高贵的勇气和反抗精神,而这是我不曾有过的,很多精怪都会像我一样,几百年都选择以男性的身份工作与生活,即便我们拥有你不可想象的知识与技术,但跟你比起来,我们简直就是一群懦夫。” “哦不,别这样,我感觉很害羞。” “真的,我真这样想的,所以你才这样的吸引我,我们太不同了,而我欣赏你每个角度的不同。” “说真的,谢谢你,胡老师。” “为什么谢我?” “因为你没觉得我幼稚。” “如果有人评价你幼稚,你绝对不要相信,那是他们在嫉妒你这个热血青年把吸血鬼烫的满嘴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给我唱几句吧,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胡同志你要点歌吗?” “不不,我不点歌,老板你播什么我就听什么。” 赵钱孙李很俄式的歪嘴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Скоро дембель, девчата-девчоночки,快要复员了,姑娘们, На попутке приеду домой.我会搭车回家, Эх, я вас зацелую в стороночке -,哎,我要把你们吻了又吻, И не знаю, в кого я такой!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Как я буду вас кверху подбрасывать,我多想把你们举起来, Громко-громко о жизни кричать,高声喊着生活, А медаль о медали позвякивать,把奖章碰得乒乓响, И о прошлом мне наплевать.我对过去毫不在意, Да, я останусь живой...我会活下去, Да, я сумею пройти...我会挺过去, Да, я приеду домой...我会回到家……” 【1】每次看到电视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电视剧,我都无法想象编剧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威胁与压力,才能写出这样尴尬的剧本。 很庆幸我不是专职搞文学艺术创作的,我有别的糊口的技术,对于码字,我宁愿一分钱不赚、每天门可罗雀,也不会勉强写一些“好卖”的东西,就算只有一个朋友喜欢我的,那我背后也担负着TA对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思想水平的期待,这是我绝对绝对不能妥协和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