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Yu的长发并非那种随处可见的根根及腰,铲光两鬓对他来说只是基本cao作,还有更非主流的,前三分之二的脑袋照普通男头剪,后面则是垂下的发,看起来像接的头发。 经纪公司的合同下来了,Yu在自家双层小别墅里向父母讲明原委,收拾收拾去了外省。 益舒嘉和他掰的理由,他能想明白一点点,益舒嘉从外乡过来打拼,音乐是益舒嘉唯一吃饭的家伙,不像他,家住别墅,夜夜跟人在酒吧点烟吹逼,混不开了就跟爸妈讲讲,在高校拿个教职,处处都有退路。他想不明白的是,要掰早掰了,何必到现在? Yu在自己租的小房里抽烟,没抽到一半就摁了,从今往后他是职业爱豆陶郁格,不谈恋爱,不抽烟,也不留奇奇怪怪的头发。至于约炮……看,看情况吧。 他身边一直备着电推,到理发店去剪短的话,理发师过分谨慎的“你真的想好了吗?”或是大惊小怪的“兄弟你的头发好长”都令人生厌,自己解决势在必行。 Yu拿手机当镜子,推子找准头皮上的一处支点,凭体感咬紧头皮啃下去,被掀起的半长头发像是被风卷起的草垫那样向下压,直到重量堆积,倏然坠地。他的推子外形小巧,剃出来的条带较窄,胜在干净。往常修剪鬓角,来回推几下就收工了,像是刮刀刮出来的一般。 第一下他光顾着行路顺畅,手肘从头顶绕脑袋半圈,剃了一个斜道出来,相邻的几下剪子只得将错就错,一下下地暴露浅灰的头皮,将散碎的黑发不断推向两侧。一阵随性的发挥后,最初的倾斜小径被拓建成一条大路,边缘歪得更厉害了,但有中间大片的扎眼发桩在,边界线的形态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Yu用指尖简短地感受了一下头顶,他的脑袋像是雷击过后的大地,闪电的形状完整地烙上土壤,种下寸草不生的咒印。 Yu的耳朵两边及颈后的发脚,炸开或者说是倒伏着一些中长发,躲过电推的裁决对它们而言不像是幸运,而是一种异变。为了留在原处,它们的姿态与栖于发丛中时截然不同,Yu从屏幕里盯着自己,余发盖在耳朵上,因为秃的面积太宽,不像地中海了,像是从哪里探出来的鬃毛。 Yu揪起那些发丝,用刀头把它们切掉,剃头的感觉他知道的,震感像按摩仪一样的刀头紧贴头皮,伴有施工装修一般恼人的声音。感受是舒服的,像是头顶跳蛋一样,叫人头疼的噪音会帮忙盖住内心的羞耻感,待世界重归安静时带走一切,只有敏感的神经一下一下地跳动。 Yu的长发都在脑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把手伸到头后去捞,摸到的是初生的纤细发丝和被排除在推剪开拓出的横平竖直的区域之外的长短不一的发,长发的发丛被剃去大半。他反转电推,刀头沿脖颈向上推,同时拿起手机方便确定位置,底部的发丝先是被推上后脑,而后因两侧传来的振动掉落,轻纱一般浮在Yu已经剃掉的厚重发团上。 Yu以手感作参照,指头将发际线抹过一遍,刀头耐心地铲下漏掉的发茬,而后放开手去,刀头来回在不剩什么的头皮上滑动,任凉意渐渐浸透他的头皮。还没有刮,光头的触感在他这里便已足够清晰,他的身体不小心向后错了一些,坐到自己蓬松而存有余温的发上,失去一切的空虚感由外侵入他的肢体,脆弱不再是他的头皮独有的性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完了。 他曾在歌里写“hiphop是他的queen”,事到如今,当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Philip把帽檐压得很低,站在教室门口,怀里抱着夹有一张名单的书写板夹,刘千推门进来,还没等说话,Philip把名单背面掀起来给刘千看,说:“我已经写了你的名字。” “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嘛,要不我没镜头了。”刘千笑嘻嘻地说,给Philip唱了一段自我介绍的Freestyle。 后面陆续来了几个人,Philip接待时的话很少,比赛进行了这么久,谁能唱成什么样子他都清楚,选手准备了acappel也不想听,拒绝就是拒绝。rap组人一直不满,到了很后面才有人推门,是陶郁格。 选择成功的练习生们满头问号,唯有刘千眼里溢满笑意,他说了想听郁哥唱rap。陶郁格觉得他这一轮在比赛里应该走到头了,于是回刘千说:“我答应你。” “老师,我想尝试一下,而且我想和刘千同台一次。”陶郁格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这段播出去之后,马上就该变成CP名场面了,从来不看选秀的听hippop的男的八成也要来凑热闹,刷个“世纪和解”或者“Yu为流量跪舔小弟”。 站在纯选秀的角度,陶郁格当前可以选择Ace和rap组,在Ace组强手如云的情况下,爆个冷门不失为博眼球的办法。 Philip压根没有抬头,他的发言相当程式化:“这不是你和谁关系好就跟他一个组的事情,你在节目里一次都没有rap过,你的实力可以胜任吗?” “我给你唱,老师。”陶郁格说着开始唱verse 1,懂点门道的练习生能听出来,陶郁格不仅熟练,flow也和 Philip神似。不是陶郁格像Philip,那根本就是Yu教益舒嘉的flow。 陶郁格没唱两句,被Philip打断:“够了,你来试试吧。” “谢谢老师!”陶郁格给Philip鞠躬,等Philip把他的名字写完才进教室,迎接他的是热烈的掌声。 训练期间,Philip让练习生们打扮得低调些,带他们去朋友的livehouse,他不上台,但被不少粉丝认出来要签名要合照,他这算是功成名就。他对练习生说:“Hiphop是一种非常注重自我表达的音乐形式,如果一味地模仿,你一辈子都是你模仿的那个人的小弟。” 练习生们茅塞顿开,只有陶郁格苦笑。这就是你眼里的我?也罢…… 消失三年的陶郁格和Philip同台,看起来是个团圆的结局,刘千却发现不是。即便是合作的part,陶郁格和Philip站在一起,声线技巧相辅相成,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刘千在后方看他崇敬许久的两个榜样,那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他想像别的秀粉一样可以对着什么物料说:“爸爸mama我是有家的小孩了!我家就是最幸福的!”事实却是“我家好像永远也回不去”。 Philip和陶郁格的CP取谐音为“飞鱼”,刘千一开始只是觉得名字有点帅,好记,却无意间在超话里搜到粉丝的小作文,将Philip和陶郁格的关系类比飞鸟和鱼:他们可以相偎相依,不相交的水平线却是最近的距离,从此各自天高海阔,亦是渐行渐远。当时刘千就emo了。 别人不过拿陶郁格和Philip的经历当,但刘千亲眼见过他们好到疯掉,又怎么忍心看现在分崩离析的场面。当事人都淡化了的事情,到底是他放不下。 拍完导师舞台,刘千对陶郁格说:“郁哥,你留下来吧,如果差一点不能进圈,我……能不能换票给你?”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是你的票仓才对吧?不过作弊是不可以的呢,不然还有什么脸说keep it real?”陶郁格绑了发带,配上街头风的运动装,越看越像学生。 刘千慌忙找了个理由:“四、四公的rap帮我参谋一下啊!” “你嘉哥说什么来着,都这时候了还要我手把手教你吗?”陶郁格一下子绷起脸,“不只是在这里,往后的蓝城hiphop,你要独当一面。” “……我知道了。”刘千不甚坚定地应下来。 “你真的想出道吗?”陶郁格听到刘千的答复,多少缓和了一下情绪,随后郑重地发问,“如果是的话,平台方过来谈判,提的条件我会尽量答应。” “我当然想,我想有更多人听我的歌。”刘千点点头。抛却rapper的不良习气,遵守选秀圈子的规则,算是他的一点诚意吧。 “我明白了。”陶郁格抬高手臂,抚了抚刘千的头。 荀真拉自己组的练习生去了他的公司,先在咖啡厅吃过一顿简餐,之后带领他们参观艺人培训和包装区域,到达练习室后开始上课。 张鲸的学习能力在一堆舞担里显然要逊色许多,选曲是荀真近几年比较有名的歌,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印象,但是编舞的风格和记忆点完全改变,使得张鲸总是出现认知失调。 新的编舞非常注重配合,成员之间有非常多的肢体接触,别人的手过来了,张鲸没反应过来,气势一下就没了。“停一下,苏洛辰,你又做错了。”荀真为了张鲸关掉音乐,自己清唱,重复的遍数多了之后,亲自对张鲸牵手摸腰,张鲸越想摆脱这种困境,出的错越多。 荀真带人来Fingdom意在给自家打打广告,宣传一下,教学的部分理应点到为止,纠正张鲸多花了些时间,但他还是准点下课:“餐厅有午饭,大家要好好休息哦,但是苏洛辰,你要多练。” 张鲸表面称是,可他根本就不想进圈,从米孰收集的情报看,他这轮应该也进不去了,他又何苦这般自我折磨。 餐厅特地为练习生们拼了条长桌出来,张鲸累得不行,来得晚一些,幸好有金哗帮他占座位,还单拿了个盘子帮忙装上他爱吃的拌菜。 “真乖。”张鲸拍了拍金哗的头。他也不全是喜欢吃这种菜,只是因为菜名和金哗有些关联,平常才会有意地表现出这种偏好,这CP炒得已经“武装到牙齿”了。 练习生到齐,荀真坐上主位,服务生给孩子们上“大菜”,有烤牛排和鸡翅之类的,不过不能贪多,一种rou一人也就分个一块。 “在国外当练习生的时候,带rou的包饭都吃不上呢。”大家向老师道谢后,金哗说。 张鲸刚叉起一块牛排,还没放进自己盘子里呢,他用另一只手轻推金哗:“你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看在你以前这么艰苦的份上,我这块给你?” 金哗轻轻回拱张鲸一下,微微作害羞状,一时没有回答,倒是荀真开口道:“小金,你小心点,别到时候苏洛辰下午跳错没劲,说是你没让他吃饱。” “老师不该多给点rourou吗?”有练习生和荀真撒娇,但“rourou”,还是算了吧…… 荀真不慌不忙地指了一下金哗:“听过小金现身说法,你们不应该加倍珍惜当下吗,总想不劳而获可不行喔?” 自由活动时间,张鲸和金哗回练习室把动作顺一下,这对二人来说也是彩排,如何在保持舞蹈完成度的情况下刻入他们这对CP的心机。金哗再怎么碰张鲸,张鲸也不会觉得排斥,毕竟他俩要携手迈向拉郎美帝,这是搞事业,荀真那叫性sao扰。 好死不死的,荀真从门外探出头来,站到他们两个身边,还说:“你们俩接着做,当我不在这里就好。” 金哗喊拍子,给张鲸示范动作,张鲸跟练。这时候荀真开始发挥了,走到两个人中间:“这一段大家的动作很像,但你们在幅度上要区分开,不要记混。” 摄像大哥扛着机器在后面站着,张鲸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那我一个人练的时候容易忘记动作该怎么办呀,老师?” “一个人练就做老师示范的基础版本,配合的部分多多放到团队里融合,有两人以上的参照才好调整位置。”荀真说。 这段素材算是收集完了,荀真和工作人员离开时,金哗抱了抱张鲸说:“老师吃醋了呢。” “这句话你不该当着镜头说吗?”张鲸问。公开说出来叫“调侃”,私下议论倒有几分“真”。 镜中的金哗蹙眉:“吃醋这个词指向性太强了,不好。” “你还怕荀真家的粉丝不成?”金哗说得有道理,但张鲸还想再逗他一下。假如上面的对话播出去,最先挨骂的该是他才对:糊逼的脸怎么那么大啊?导师cue你一下,还蹬鼻子上脸了? “让着他点。”金哗戳了下张鲸的脸。虽说金哗自恋,但也只是在提及他本人的时候,不会漫天拉踩,如今这般“大逆不道”,还真是张鲸给带出来的。 下午练的舞更多地涉及练习生和荀真的互动,荀真站在练习生中心,C位站在最前方。张鲸在侧后充数,偶尔在荀真身上摸两把,而后大家齐舞。荀真一直注意要给练习生作衬,屡次提醒他们“把脸露出来”,张鲸要瞄别人的动作,一个没注意,差点叫荀真把手勾他下巴上了。 不至于不至于。 张鲸忍荀真忍到导师公演录完,荀真还叫助理给他们买了奶茶,挨个贴上自己手写的便签,大体都是些鼓励的话。张鲸这回收到的纸还蛮正常的,上面没有写什么令人窒息的露骨话语,但他拿奶茶喝的时候便签掉地上了,别人给他捡起来,看见标签背面写了个“zj”,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鲸思考了一下:“……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