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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学习

    安安可以照顾好自己。

    吃饭的时候,邱鸣旸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句话。第一次套路失败。

    保平安确实如他所说,虽然智力有些问题,但他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好,日子是过得拮据些,但却井井有条,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邱鸣旸转着脑瓜子,想着下一步套路,他已经禁欲快一个月了,哪有看着美味不上嘴的猫。

    保平安安静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半晌问邱鸣旸,“哥哥,不好吃吗?”

    “嗯?”邱鸣旸抬头。

    保平安把面前的青椒rou丝往邱鸣旸面前推了推,“你怎么不吃?”

    邱鸣旸立马夹了一筷子rou送进嘴里,“好吃,特别好吃,哥哥在想事情,不是安安做的饭不好吃。”

    保平安一看邱鸣旸喜欢,这才放了心,他起身去厨房给邱鸣旸舀了一碗刚煲好的汤端过来,“哥哥喝点汤。”

    邱鸣旸笑着把汤接过来,同时他脑袋里迅速生成了新的套路,他舀了一勺汤吹了吹,给保平安送到嘴边,保平安木讷地张开嘴喝下了。

    邱鸣旸问:“安安以前专门学过做饭吗?”

    保平安点点头,“奶奶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还会洗衣服、扫地、叠被子,都是奶奶教的。”

    邱鸣旸捏了捏保平安的脸,夸道:“安安真聪明,这些我都不会。”

    “哥哥都不会吗?奶奶说如果不学会,就会死。”保平安说话时认真极了。

    邱鸣旸做出诧异的表情,“是吗,可是哥哥不想学,安安帮哥哥做好不好?”

    保平安把纠结写在了脸上,慢吞吞地说:“我还是教哥哥吧,哥哥要自己学会才行啊,安安还要织毛衣挣钱呢,没有钱安安就没有吃的。”

    说完,他好像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自私,毕竟哥哥是无条件帮他拿回东西的,顶针在保平安心里的分量尤为重要,他自己也明白这不是一顿饭就能够还清的,他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邱鸣旸能被自己一顿饭给糊弄过去,不问自己索要报酬,可他同时又有些心虚,他接道:“好吧,可是哥哥给我十天时间好不好,之后我再帮你做。安安要先把那些剪烂的毛衣重新织好,这样下个月才可以挣钱买到吃的。”

    邱鸣旸听保平安说这段话的时候,有一种感觉,就是大灰狼的陷阱还没布置好,小白兔就特别自觉躺进坑里的感觉。

    邱鸣旸低头笑了下,随即收起他自己都受不了的狡诈笑容,一脸真诚看着保平安,“不用,哥哥给你钱,给你买吃的,你帮哥哥做这些事就好。”

    保平安不懂邱鸣旸的意思,但他凭着自己的理解拒绝了邱鸣旸,他说:“不行,安安不能要哥哥的钱,安安没有给哥哥东西。只有给别人东西,才能要别人的钱。”

    “又是奶奶说的?”

    “嗯。”

    个死脑经,奶奶说的话是教科书吗!

    算了,再往里绕一绕,邱鸣旸就不信了,他还绕不过一个傻子。

    邱鸣旸沉下心来,酝酿好措辞,首先,他肯定了保平安奶奶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在保平安心里,奶奶是不可反驳的,所以他不会傻到去反驳保平安心里既定的道理。

    他跟保平安说:“哥哥给安安钱,安安给哥哥东西,是对的啊。你看啊,第一,哥哥没有白给安安钱,哥哥要了安安的时间和劳动力。简单来说就是,时间,你看墙上在走的那个钟,看到了吗,它走一格就是时间,安安织毛衣需要时间,给哥哥做饭、洗衣服、扫地、叠被子,同样需要时间,那个钟也会走,对不对?”

    保平安点了点头。

    邱鸣旸简直太佩服自己的口才了,他继续说:“第二,安安卖毛衣,把毛衣给了别人,别人给安安钱;安安给哥哥做饭,把饭给了哥哥,哥哥给安安钱,毛衣和饭一样是东西,安安一样给了哥哥东西,对不对?”

    保平安恍然大悟,“对。”

    邱鸣旸心里有只肥海豚已经给他的口才鼓了掌,他再接再厉道:“第三,安安如果给哥哥做饭,不但哥哥吃到了饭,安安也可以吃到饭,相比织毛衣,安安还剩下了一笔买菜的钱。所以,安安给哥哥做饭,比织毛衣还要划算,对不对?”

    保平安在这个地方卡壳了,他想了一会儿道:“不对,安安没有买菜,怎么给哥哥做饭?”

    邱鸣旸深呼吸,将剩余不多的耐心使出来,他说:“哥哥买菜,哥哥要吃东西,自然是哥哥买菜,安安只需要给哥哥饭,不用给哥哥菜,可以明白吗?”

    保平安点了点头,“哥哥只从安安这里拿饭,不拿菜。”

    我的天哪,邱鸣旸喜极而泣,真是个聪明孩子,他苦笑道:“对,非常正确。”

    一顿饭吃下来,邱鸣旸满满喝了五碗汤,给保平安解释得口干舌燥的,今晚说的话,比他上庭的时候说的还要多。

    最终,他如愿以偿,保平安同意跟他回家,给他做饭,他给保平安钱,相当于买了个漂亮的小保姆。

    不说别的,邱鸣旸亲尝饭菜,虽然比不上酒店大厨,但保平安做的饭吃着很舒服,不咸不淡,刚刚好,属于那种不会吃腻的口味。

    吃完饭,邱鸣旸就催着保平安赶紧收拾东西,然后跟他回家。

    保平安迅速把碗洗了,进卧室收拾衣服的时候,邱鸣旸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看到墙边放着搓衣板,搓衣板上方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鞋拔子。

    邱鸣旸把那东西拿了下来,保平安转身看到,赶紧走上去抢了过来,神色一下不对了。

    邱鸣旸问他怎么了。

    他咬了咬嘴唇问:“哥哥都要我做哪些?光是做饭吗?我只会做饭、洗衣服、扫地、叠被子……”

    “停,这些统称为家务。”邱鸣旸害怕保平安罗列一个清单给他,直接叫了停。“对,安安只需要做这些,怎么了?”

    保平安显然有些害怕,他说:“安安学东西慢,如果哥哥要安安做别的东西,安安不想做。”

    邱鸣旸皱了下眉,他脑子里第一反应自然是黄色废料,要是保平安不肯,他该怎么办。一边想着他一边问保平安:“要是哥哥想让你做别的呢?”

    “安安不做。”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让哥哥学东西吗?为什么自己不想学?”

    保平安抱着鞋拔子坐到床边,赌气似的说:“那安安不帮哥哥做了。”

    “这是怎么了?安安为什么不想学别的东西?”邱鸣旸走到床边,在保平安面前蹲下,很温和地望着保平安。

    保平安小脑瓜里的所有思绪都打了结,他踌躇半天才说:“学东西会疼。”

    嚯,这话一出口,差点把邱鸣旸吓得一屁股坐地上,难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来了?还是保平安其实并不傻,搁这儿逗他呢?邱鸣旸顿时被保平安一句话弄乱了思绪。还好他天生冷静自持的头脑,和后天养成的职业病,不管内心有多慌,表面上还是淡定的一批,他问保平安:“为什么会疼?”

    “以前奶奶教我,我太笨了,记不住的时候,奶奶就会用这个打我,学东西太疼了。”保平安说到这,浑身下意识抖了下。

    邱鸣旸指了指墙角的搓衣板,“那个也是?安安不会的时候,奶奶用那个了吗?”

    保平安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那个也疼。”

    邱鸣旸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像保平安这种人,光是活着就很辛苦了吧。

    学不会生存,以后吃亏的是他,学习生存,痛苦的还是他。

    邱鸣旸把保平安手里紧攥的鞋拔子抽走,抬手轻轻摸了摸保平安的脸蛋,温声说:“奶奶打安安是为了安安好,她也不想打你,但是奶奶时间不多,为了尽快教会安安,只能这样,安安能理解奶奶吗?”

    保平安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邱鸣旸起身抱住保平安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哥哥的时间有很多,我不怕你学东西慢,也不会打你,所以安安不可以讨厌学东西,有些事,是你必须要学的,知道吗?”

    “你看,奶奶教会你的东西,现在都派上用场了,安安可以用学到的东西挣钱吃饭,还可以买想买的东西,是不是?”邱鸣旸说的很慢、很柔,哄着怀里微微发颤的人。

    保平安在他肩上点了点头,回道:“嗯,好……”

    保平安上车后,向邱鸣旸确认了自己每周都可以回家,他只是接受了一份工作,一份可以挣钱的工作,便安心跟邱鸣旸走了。

    邱鸣旸家离保平安家很远,路上保平安睡着了,邱鸣旸借着路灯望了眼他的侧脸,那侧脸看起来软嘟嘟的,总让人想上手捏上一捏,邱鸣旸最终没忍住,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是伸手了,他屈指轻轻在保平安脸上摩挲——

    半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车上坐着个獐牙虎爪的摊贩,一身异味,他嫌弃得不行,甚至怀疑自己脑子有病,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半个月后,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同样的场景,可他心境却截然不同了,车上的摊贩也变成了可爱的小傻子,也许未来,或者不用说也许,邱鸣旸很确定,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未来的伴侣。

    邱鸣旸上头有个亲哥哥,哥哥结婚多年,有个可爱的儿子。正因为有哥哥的婚姻庇护,他才能放心大胆地浪这么些年,没有了传宗接代的压力,父母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每次全家聚会的时候,看着大哥一家幸福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在外面玩得没意思了,他也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回家的人。

    但像他们这种性少数群体的圈子里,认真的人太少。他呢,又是个太过聪明的人,有些小把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他试过跟人认真,可结果太伤人了,就是那种清醒着看别人骗你的感觉,你啥都知道,对方却用着小孩把戏逗你,信口胡诌他只有你一个,身体心里都是,要是你把真相说出来,那就是两败俱伤,谁脸上都没面儿。他有时候觉得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儿。

    说实话,近一年来,邱鸣旸对感情挺迷茫的,跟人上床也只是发泄欲望,索然无味。

    与其去找一个知道是坏结局的未来,不如去赌一个未知的结果。

    那晚的相遇,让保平安给了邱鸣旸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