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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早朝的时候,楚既明听着下面臣子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他在上边撑着下巴,倒是在这种时候能有点困意,时不时地打个小盹儿。 等他们都吵差不多了,楚既明才收了撑下巴的手,疲乏似的打了个哈欠,道:“幻花宫,是吧?” 他一出声,下面吵个不休的人便顿时安静下来,其中一个应了一声:“是,陛下。” “近来在南部几大州郡上四处流窜,为非作歹的,就是这幻花宫。” 说话那人就是新近从那几个地方调上来的,对当地现状知悉清楚,又颇有几分刚直禀性,直言道:“这幻花宫简直就是邪教,近几年里不知道怎么,横空出世,起先只是在几座乡村县城,搞的神神叨叨,神出鬼没的,说是受神旨意,接受村民的祭祀和祷告,于是村民为了得到神的保佑,将自己的女儿献了出去,可是这些女童一去不回,再也没了音信,后来这幻花宫势力越来越大,拐骗的女童也越来越多,已经不是一家两家女儿遭拐,更有那些未有参加祭祀的,也丢了女儿,实在是胆大包天,耸人听闻!” 这桩案子的确闹得挺大,毕竟牵扯人数太多,范围又广,更主要的是,这幻花宫,对朝廷而言,并不是个什么陌生的组织。 早在二十多年前,幻花宫在江湖上就已经名噪一时,当时也算是能数得上来的大门派,门派之中又全是女性,是以特别引人关注,而当时的幻花宫宫主,据传言,也是一名极富艳名的美人,曾引得多方人士为之争斗不休。 当时这些江湖上的波澜,还曾引起朝中一片动荡,因为幻花宫行事诡秘狠毒,绝非什么名门正派,还几次三番引起江湖上各大派之间的争斗,死伤无数,朝廷断不可忍,遂下旨抓捕,却总是无功而返,后来还是楚既明的爹,当时还只是王爷身份的先皇考,微服出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幻花宫的总部地址探明了,而后带上官兵,将幻花宫总部一举捣毁。 自那之后,幻花宫就元气大伤,仿佛消失一般,再无动静,却没想到,时隔十数年之后,这幻花宫竟然又重出江湖,并且又惹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楚既明听得臣子痛陈幻花宫之恶,脸上也无甚表情,这些他早都已经在呈上来的信件中看过了,唯独让他意外的是,这徐文义初生牛犊,这么大的案子也没有试图揣着掩着,倒是敢直接捅到他面前来。 既然如此,楚既明也不吝惜给他个机会,弯曲食指,在龙椅扶手上敲了一敲,没什么情绪道:“既如此,徐卿,这桩案子便交由你去处理—— “把这幻花宫剿了吧。” 虽是已经入了秋,往南的地界却还没有凉得那么快,叶还是绿的,阳光照下来,残留着一些夏时余味。 越往南边,人户越少,唯有一片一片的山和林,连绵不绝,仿佛绿海,直连着天际一般,挨着连绵群山不远的地方,有座象郡,这便算是最热闹的一座南部城市了。 再往南,官道不通,雾障如林,密林之中,不知潜藏着多少危险,传闻中还存在着能食人下蛊的女巫,去者无回,也就更加地没人敢靠近了。 如今天光未晚,云霞霭霭,山巅密林之中,蓦地林梢震动,万鸟奇飞。 只见几名少女飞快地在密密匝匝的书树中腾跃飞走,身段灵动,动作轻盈,鹞子一般,几个腾挪之间,已经进到了密林更深处,只见面前两道夹然对立的山壁,壁缝细窄,只容少女们斜身而入,缝窄而长,约莫走了半刻钟,才算走到了头,尽处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少女们鱼贯而出,外面天光大亮,宛然另一个世界了。 芳草萋萋,花树错杂,中间一条被人践踏出来的小路,隔着树影,已经隐约能见到屋舍的模样,还有细细的炊烟,从中飘升起来。 几个少女奔忙数日,此时见到这一切,神色一松,眼中都露出轻松愉悦之色。 她们沿着小路,穿过花树,迎面又是一道用树干和石头堆砌起来的城墙,少女进城之时,露出了随身所带的玉片,上面刻着数字和自己的名字,让城门口检查站岗的人一一细看过了,才得以进去。 站岗的同样也是一名女子,年纪稍大些,神色严肃,让她们全部通过之后,神色一松,露出笑来,又显得温柔起来:“欢迎回来。” 几个少女脸上带笑,那点奔波劳累之色仿佛一下散尽,各自清脆地嗯了一声。 那女子又温声道:“快去吧,宫主应该等着你们呢。” “诶。” 几个少女都应了,又往城中奔去,一路上迎面又遇到许多人,正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到了做晚饭的时候,炊烟从各家头顶飘散出来,还有挑水挑担,磨刀砍柴的,无一例外都是女子。 街头上一串小孩在玩耍,也都是女孩儿,有些年纪不大,还缩在角落里,或瑟缩或阴郁地,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少女们身轻如燕,风一般从她们身边掠过。 有几个大点的孩子站起来,朝她们的背影打招呼,言语间充满了向往和敬佩。 有个缩在一边的小孩忍不住了,小声地问:“她们是谁呀?” 那个大点儿的女孩儿道:“她们是宫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幻花宫的护卫,可厉害了,我以后也要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少女们一路疾奔,穿过这一片屋舍之后,终于到了一幢树屋之前,树屋顾名思义,依树而建,看得出来主人原先只是找了个粗壮些的树干,随便在上面搭了个窝,后来不断加以改进,才建成了现在这样上下三层,宛然一座小楼的模样。 少女们在树屋前停住了,倒像是有些紧张起来,各自沉了沉呼吸,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很清淡的一声:“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树屋里光线明亮,屋内还有一道门,门外正对着树干中间的一处枝桠,于是索性做成了阳台,平时阳光好的时候,那位会在那里坐一坐。 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日落时的光黄澄澄的,像油,像蜜,将那个人略有些单薄的身影罩在里面,晕着一层光晕。 那人歪斜着躺在椅中,像是很懒散的,有些困乏了的,一手撑着下巴,半闭着眼皮。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银质的,柔软贴着皮肤,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见过那张面具下的真正模样。 少女们屏声的时候,那人出了声:“这几日出去,如何了?” 声线清朗,没什么起伏,就连是男是女,也难以分辨。 少女注意到过对方的喉间,那里是没有喉结的,可是对方身形虽然清瘦,肩膀也不像寻常男子那样宽阔,却也很高。 然而这些都是围绕着宫主的,一层又一层迷雾,少女不敢多探究,低下头,道:“宫主,这几日我们去了城里一趟,看见了皇榜—— “说是要捉拿幻花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