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商泊远揉了揉了发酸的手腕，整顿一番后离开办公室。路过前台，几个实习生趁着没事儿兴奋地讨论。他无意关心，只隐约听见“老板”、“帅”这样的字眼，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于是依旧径直往前走。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同事追上来，拍了拍商泊远的肩:“一起吃饭啊！” 商泊远笑一笑，回应道:“好啊。” 今天的几份文件情况复杂，两个人走出公司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公司对面就是商场，他们对食物要求也不高，就在外街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点餐。 晚上八九点，正是外街热闹的时候。商泊远透过玻璃观察着其他商铺，有说有笑、打扮新潮的人进进出出。 除了一家店。 他从人群的缝隙里艰难地辨认，那是一家书店。张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夏今天还跟我说呢，说那家书店的老板特别帅，店里还养了几只流浪狗。”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开书店啊？格格不入的感觉。 “对了，你不是爱看那个…叫什么来着？就你上学时候特别爱看的那个作家。他们店里专门空出一面墙，全放他的书。” 饭还没吃完，张回接到电话，他手机屏幕朝上放在桌面上，商泊远很难不看到这是小夏打来的，看着张回有点红了的脸不禁笑了。 “小夏那边结束了，我得去接她。” 商泊远心如明镜，非常理解地说道:“兄弟，赶紧去吧。” 张回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忙忙走了。 商泊远一个人不紧不慢把饭吃完，结了账往外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书店门口，牌子上写着晚上十点半下班，他看看手表，还差二十分钟呢，便推门走进去。 前台是一个小姑娘，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连看都没看他就说:“我们要打烊了哦，需要什么请尽快。” 他主要是想看看那面墙，于是直截了当发了问。小姑娘愣了一会儿说:“在最里面呢。你也是他的忠实读者？” 商泊远点点头，表示肯定，旋即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什么叫也？” “我们老板也喜欢呀，其实他的书不太畅销的，但老板还是坚持留着那面墙。” 她领着商泊远进去，那里放置着一个与墙等高的木质书架，书籍按照尺寸大小依次摆放着，基本每个出版社的版本都有，商泊远端详起来，心想老板还真是很喜欢这个作者了。 一道清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人说着:“小鱼，你回去吧，我等会弄完了关门。” 于颂也不多废话，说了句好嘞就拿着包走了:“明天见啦，老板！” 陈越向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看着那位客人专注的背影，没去打扰他。他蹲下，正给几只狗狗系着绳子，就听见店里唯一的一个顾客向他提问:“你很喜欢他吗？” 陈越心想:他都摆了一整面墙啦，还不明显吗？但是碍于基本礼貌，他一定不会这样说的。他把绳子都系好了，站起身抬起头，就看清了商泊远的面容。 眼前的人和他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叠，在这极其短暂的几秒钟之内，他心里却闪过了无数个瞬间，它们就像碎片一般砸在他身上，砸得他生疼，而疼痛带给他真实。 他仿佛喃喃自语一样，声音小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想叫面前这个人的名字:“商……” 对面的人轻微地偏了偏头，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没明白这是怎么了。 陈越看着商泊远的眼睛，看着那个他看过无数次的人，很缓慢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是的，我很喜欢他。” 商泊远简短地讲了几句自己的看法，想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共同爱好者展开讨论。他们讲到作者的写作风格，讲到喜欢他的理由。 而铃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陈越慌张地按掉了手机闹铃，商泊远也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于是做了个总结:“很难得碰到聊得这么投机的人，下次再见吧，小老板。” 陈越本能地答应一声，两个人道了别，他看着商泊远走出去，看着背影渐渐消失。短短十几分钟恍然如梦，他曾设想过很多与商泊远重逢的方式，有可能是回校时偶然碰见，有可能是当年共同的好友组织的一次聚会……而事实是，这就发生在一个平凡的夜晚，根本令他始料未及。 商泊远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是在附近上班还是偶然过来的？应该还会来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以后，陈越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再纠结这些事情，毕竟完全不可控啊。他出于习惯关了灯，锁了店门，牵着小狗回了家。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第二天六点多就醒了。书店上午十点开始营业，往常都有员工们看着，他一般下午才过去。陈越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的期待具体是什么，不想去追究，也没有去细想。他洗漱好，下楼简单吃了个早餐，遛完狗，就去了店里。 在这条繁华热闹的外街，只有他们这里总是安安静静的，顾客之间都相互熟悉了，每次遇见就简单地打个招呼，然后找位置坐下，做着各自的事情，不多打扰。陈越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他也早已习惯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商泊远来了，他就乱了阵脚。 不过，这也难免嘛。陈越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他在收银台坐着，心情愉快地哼着歌，手里翻阅着一本他俩都爱看的书。 这本书的另一个爱好者商泊远正忙着。项目出了点小问题，双休日他得在公司，而亲姐把儿子托给他照顾一天，小朋友只能跟他一起待在办公室。 “舅舅，你说带我去游乐园的呀。” 商泊远自知理亏，向他道歉:“舅舅的错。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等会忙完咱们去吃好吃的，下周一定带你去。” 小朋友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舅舅！我想看森林里小动物的故事！舅舅你工作，我就乖乖看，不出声！” 小动物的故事，其实就是指小朋友常看的绘本。商泊远带着他匆匆忙忙就过来了，倒是忘了给小朋友拿这个。 商泊远突然想到，对面就有一个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