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耽美小说 - 没有人在这里谈恋爱在线阅读 - 第八章 背叛

第八章 背叛

    今天早上程朱说起想买一个鱼缸的事,他们正在用早饭,茅仔柯喝粥的动作细微的一顿又恢复,燕德瞧了一眼便大约心知肚明。

    买鱼缸这件事应该是茅仔柯想要做的。

    但是他不会直接说给自己听,好多事他后来都不再说,他们之间,多的是用语言无法磨平的隔阂,哪怕根本就只是零碎的小事。

    这几年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外如是,总是茅仔柯想让燕德做一件事,程朱充当那个明面上的传话筒,燕德的反应当然也从来不会让众人失望,他都会按照茅仔柯的心意去做,或陪同着去完成。

    ……比如说上床那事,除了第一次在野外露营那次,至少在四年前,燕德再也没碰过程朱一回。

    哪怕他们可以同时进行并保持三个人的恋爱关系,但除了上床,上床zuoai不行。

    燕德接受不了这个。他的心里爱就是单纯一点的东西,不能接受一点掺杂。

    但是在六年前,第一次,三个人一起在野外露营。

    隔日的清晨醒来,酒醉让燕德有点头痛。

    他摸了摸身边,摸到了一只手,身体要比眼睛最先察觉异常,他发现那竟然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竟然是程朱。

    ……而不是茅仔柯,不是他和茅仔柯约好的那样今晚他们两个睡在一个帐篷里。

    程朱赤裸着身体蜷缩在他怀里,耳朵以下的脖颈胸膛红痕斑驳,rutou都明显肿胀了起来,燕德的手还放在他的腰上,再往下面,根本就是一片狼藉.....燕德察觉到这些的一刻,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自己软下来贴在程朱臀瓣边的yinjing,上面还粘着硬块的jingye——这一切都显得非常肮脏,脏到让他甚至怀疑自己身处这里的意义。

    昨天晚上外面一共搭了两个帐篷,昨晚只有茅仔柯因为身体原因滴酒未沾。

    燕德坐在他对面喝着酒,程朱坐在远一些的地方瞧着他们,在那个宁静的夜晚里,嗤嗤烧着的火堆照得茅仔柯的脸庞莹莹生辉,就像是头顶澄亮无比的月亮一样。

    ——还需要想原因么?

    三个人里,到后来明明只有茅仔柯没喝一点酒,明明只有他才应该是意识最清醒的。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以为自己搞清楚了,原来还没彻底清楚。

    那两个人就像两个神经不正常的变态,疯子。只是维持畸形的恋爱关系还不够,硬拖着他也要走进他们之间,但就算他这样妥协了也不行。

    他感觉的那种背叛在燕德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未如此严重过,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从未彻底认清过茅仔柯这个人——仿佛被用刀活生生从心口硬剜走了一块rou,就算疼也叫不出声。

    从来都没有过,燕德从来没有像保护茅仔柯一样去保护过一个人。

    更加没有像那样喜欢过一个人。

    他的快乐与不快乐,他活到现在人生中绝大部分的第一次,都彻底献给了茅仔柯。

    可是为什么茅仔柯总是为了同一个人逼迫他,要求他,甚至强求他也和他一样去喜欢这个人。

    人怎么才能做到同时爱两个人呢?

    爱这个就不会爱那个,爱那边就不会爱这边,人的心脏只有一小块地方,怎么能做得出容纳下很多个人?

    程朱因为燕德的动作不知何时已醒了,他背靠在燕德怀里,静静的看着燕德仿佛在完全发呆的脸。

    过了一会儿,燕德才说道。

    他声音很低,低到有丝细微变调的哽咽,但极力压了下去,就在程朱的后耳边发出长而细的气音,程朱看着帐篷的边沿没有发声。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们了......说要在一起,我已经答应了,”他语无伦次,眼睛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光,“昨晚,小柯在哪里?”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了,照的帐篷里每一个人的脸庞都清晰起来,包括厌恶与受伤,恨意和痛苦,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脸上。

    而程朱脸上的表情自醒来后只有平静,目光毫无涟漪的划过无关紧要的一切,只有着落在燕德紧紧攥起泛白的指骨时,暗稠的血从指缝里流出一点,他的目光才罕见的停顿了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的反问道。

    “这重要吗?”

    燕德眼睛里的的最后一点期望也消失殆尽了。

    他仿佛突然才反应过来。

    这重要么,这根本不重要。

    对可以为了茅仔柯放弃家族,相当于放弃rou眼看见的锦绣前途的程朱来说,他都已经能放弃最重要的事业,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

    最重要的是,是否达成了茅仔柯的心愿,是否最终结果让茅仔柯心满意足,又是否,他们三个人可以无后顾之忧的以牢固关系联系在一起,而除此之外,对程朱来说,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燕德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他输在哪里,他怎么能和一个疯子去抢原盖属于自己的茅仔柯的爱呢,这根本本身就是一件太不现实超乎常理的事,他凭什么能比得过一个疯子的爱?

    他连想要放弃争夺都因为这个疯子想要满足心上人的愿望而被迫停止,他们就是想让他停留在这个混乱的漩涡里,像一条野狗一样接受来自主人偶尔的施舍喂养,姿态卑微到极点,一旦想要逃离就会勒紧缰绳。

    他是这两人养的一条狗。一条狗而已。

    这才应该是燕德对于他们之间关系最清楚的认知。

    ……

    既然早上程朱说了要买鱼缸,他们今天下午开车去了市里比较有名的花鸟鱼市场。

    茅仔柯喜欢先看实物再付款的购物方式,鱼缸这种大物件确实也不像其他小东西无所谓买家秀和卖家秀,他很喜欢那种直角式鱼缸,最多60厘米高,养点小孔雀鱼,造好景打上灯光会很好看,燕德陪他走遍一个偌大市场,茅仔柯才选中了一个。

    老板承诺今天下午就把鱼缸送到说好的地址,还送了一些水草,茅仔柯边听边微笑了下。他今天穿了浅咖色的高领毛衣,衬得眉眼温润漂亮,给老板说谢谢的声音沙沙的。

    燕德一个人站在一边,手里摩挲着没燃的烟头,这里不让抽烟,恰好今天程朱公司临时有事,所以就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就看着茅仔柯语气温和和老板商量价格事宜,时不时的,那边谈事的人会回头看他一眼,眼里溢满笑意。

    到家的时候,茅仔柯的心情依然很不错,他今天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似乎是因为高兴脸色都红润了许多,轻轻哼起歌来。

    燕德把茅仔柯送到门口,也没下车,让茅仔柯先回家。

    茅仔柯呆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失落漫上他的眼睛,他的面孔复又苍白起来:“小德,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

    他说话语速有些急促,手抬了下想要抓住燕德的胳膊:

    “这个月你一直都不陪我,好不容易今天才可以......”话说到一半,他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怔怔的望着燕德说:“可是程朱说过你今天休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他觉得不对,突然一切都很不对,程朱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他,除了今天这个月燕德不会再有时间陪他——

    这两年燕德事业确实处于上升期,各地轮换着飞,父亲提醒过他要想让燕德乖乖陪他忍受他,就必须不能在燕德的事业上碍手碍脚,父亲很赏识并提拔燕德,这是燕德的一根不能错过的橄榄枝,对此茅仔柯也肯定不会碍事。

    所以他可以忍受只是短短几年燕德在他生活里若即若离的日子。

    只要这难以忍受的几年过后,燕德事业上有了成就,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就可以淡化一些。许多人不就是如此么,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一辈子就是很多东西组成的,不只是爱情,总有一日燕德会把那些心结看开的。

    只是就算是暂时放手让燕德去闯事业,以前茅仔柯恨不得燕德时时就在自己眼前,他看见他才可以安心,现在强制忍耐着自己,因为他知道燕德心里压抑不快,想着让燕德转移点一些注意力在事业上,但哪怕是转移注意力这点都让茅仔柯觉得十分不适,即使这都是为了他们长长久久坦然相对的以后。

    燕德两只手从方向盘上下来,看着茅仔柯变得患得患失的脸庞,他眸色幽深的注视着他,自嘲地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信程朱的话。我对你来说,就跟任人驱使的傀儡差不多。”

    这句话着实伤人。听到后半句,茅仔柯的脸色好像又惨白了些许,连嘴唇也颤动几下,他的眼睛变得可怜起来,里面盛满了难过,他摇了摇头:“小德,你别这样,不是的,你知道不是的,你别伤心......”

    他拉着燕德手臂,急切的想要把脸贴到燕德的手背上,想要切身感受燕德的温度,燕德垂着手臂任他作为。

    茅仔柯的呼吸忽的急促起来,突然抓着燕德滑下去的手腕剧烈喘起气来,唇色越来越苍白,弯着腰他的背脊一起一伏,瘦的透过衣服都能看到后背鼓起的骨头。

    “小德,小德......”他犯病了,却像一只哀哀泣鸣的小兽,还在叫着燕德的名字。

    燕德垂眼看着他,他一动不动,压抑着自己,额角青筋凸起,突然有一刻竟然升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就想看着他这样死去,就死在这里,死在他的眼前。

    他们之间,彼此都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任何可称美好的东西存在。

    茅仔柯的哮喘越来越厉害,他抓着燕德手腕不肯松手,连放在衣服里的药也不肯拿,燕德注视着他越来越痛苦的情状,心里却诡异的平静,他任他抓着他的手不放开,挣扎着求生,在心里他却开始想象他的死亡。

    在这一刻,燕德觉得自己果然也已经疯了。

    他也开始变得可怕起来。

    在很多年以前,在那个小租屋里,看到暗红粘稠的血向向四周蔓延,分裂的蛛网般侵蚀了全部的视线。

    那个时候,他把手按在血不停喷出来的地方,徒劳无用。

    手掌浸透了铁锈味的黏热的液体,手心里的人倚在他的怀里,面孔惨白,呈现出一种如同死亡的颜色。

    怀里的人身体还是柔软的,留有热度,躺在他的怀里让人联想起水缸里一团腐烂彻底的水生植物,冰冷而黑暗,纠缠着腐败,它就要死了.......他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牙齿格格上下碰撞,不......他的脑子里冰块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剧烈——

    就好像,他被人猛的一把推进了沉溺在血色的海水里。

    这么多年,都一直沉溺在这片海水中。

    海水波荡在耳边,轻微的游弋波动着,扫荡过他胸口上的最后余热,留下一阵唰唰声的渐行渐远,胸腔里最后一口仅供求生的气息已经在濒临溃散......他渐渐丧失了挣扎的能力,无能为力的坠落下去,他呆呆的垂眼看着,在海水和天空的交界处,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燕德猛地抬头,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回过神深吸口气,他迅速从身旁人的衣服里拿出治哮喘的喷雾剂,用手掌脱起茅仔柯的头,往鼻子下面喷了几下,低声道:“吸气。”如果再这样恶化下去,会连带引发茅仔柯本身的心脏病。

    他张开手把茅仔柯轻拥进怀里,让茅仔柯茅仔柯靠着他缓气,听着耳边拉风箱一般的喘气声渐渐一点一点的小下去,燕德闭了闭眼,听见茅仔柯在他耳边虚弱的唤他:“小德,对不起……你别伤心,我、不想要你伤心,你要,开开心心的,你应该开心……对不起,我又要你担心了......”

    燕德抱着他,头埋在身边人的颈窝里,眼眶湿了,他始终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