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这是慕莘蕖第三次见到他。

    密不透风的深牢里空空荡荡，粗大锁链把把一道纤细的身躯牢牢锁在架子上，衣服染了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若不是空气中少女微弱的呼吸声，或许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染红的衣摆下漾出大片大片血迹，混着湿冷的水流入一旁的寒池。

    脚步声唤醒了少女的意识，她抬起头来，发丝凌乱黏在脸上，唇毫无血色，一双眸子却依旧冷静沉着，嗓音带了哑，

    “是你。”

    陌辛亦丝毫不奇怪慕莘蕖能认出自己，毕竟前两次自己想要杀她时并未遮掩。

    毕竟是天道宠儿，修为差了好几个境界的慕莘蕖能在自己手下逃脱两次确实不算惊奇。

    只不过，

    陌辛亦打量了一下寒湿阴暗的牢房，如果没有记错，慕莘蕖被同门陷害毁掉锁妖塔，被打入寒牢时是存了修为的，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背离师门。

    属实愚蠢。

    在陌辛亦看来，一些识人不清的长者，一群勾心斗角的同辈，这样的宗门属实没有带下去的必要，至于诬陷的罪名，毁了这个门派罪名不就没了吗？

    又愚蠢又单纯。

    慕莘蕖奄奄一息，看起来是个杀了她的好时候。

    但是陌辛亦知道不是。

    寒池之下是决明剑，传说中早已消失的四大神剑之一，会被慕莘蕖的血唤醒并认她为主。这也是慕莘蕖后来会被放出去的原因，毕竟宗门不可能放弃一个契约了上古神剑的人。

    陌辛亦似乎不怀疑，一旦自己起了杀人的念头，决明剑会立刻现身护主。

    “慕莘蕖。”

    陌辛亦把少女的下巴抬起来，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似乎丝毫不担心会死在自己手里。

    “锁妖塔是你毁的吗？”

    陌辛亦再一次觉得她愚蠢，这种时候不呼救不求饶，却还在担心那个该死的锁妖塔？

    也是，这个天道宠儿最是善良单纯，根本不会怀疑内贼这种东西。

    陌辛亦时间有限，不打算浪费在无谓的事上，他轻嗤一声，粗大的锁链应声而落，少女失去支撑躲闪不急落入他怀里，陌辛亦嫌弃地看了一眼湿凉的血渍，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慕莘蕖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窝在陌辛亦怀里，冰凉的躯体下意识蜷缩，寒冷和疼痛让她意识有些恍惚，不自觉依偎近在咫尺的热源。

    不管是对自己接下来死亡命运的接受，还是对两人绝对实力差距的认知，慕莘蕖的乖巧配合让陌辛亦很满意。

    温热水流突然的环绕让慕莘蕖身体发颤，凉意被驱逐时化成一簇一簇从肌肤蔓延着没入温泉水，她有些迷茫看着高悬月亮下的倒影，圆润明亮，在泛着涟漪的水面上画出温和的亮。

    血渍氤氲开去，慕莘蕖后知后觉身上的各种伤口泛起的或细密或彻骨的疼。

    小脸泛白，在月光下尤为凄冷。

    陌辛亦盯着那双眸子，手掌抚上她柔弱的脖颈，微弱的脉搏在手心跃着温热的弧度。

    没有任何退路，慕莘蕖此刻完完全全是陌辛亦的掌中囚徒。

    手掌逐渐收紧的时候，慕莘蕖闭上了眼睛，急促的呼吸打在手掌上，有几分慌乱。

    月亮染了红色，暗沉沉压下来，细细的、沉黑的弯弯细丝掩盖了原本的明亮圆润。

    慕莘蕖的呼吸逐渐微弱，她仍然没有挣扎。

    也对，自己对她三番两次露出杀意，挣扎不但会延迟疼痛，还会加重痛苦。

    细密的睫毛微弱抖着，凄红月光为她眼睛蒙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温泉池底突然发出细微尖锐的“铮铮”剑鸣，陌辛亦猝不及防被剑意弹开，少女跌落在水池，泛红的水溅起大片波浪，隔离开犹如死敌的二人。

    决明剑。

    陌辛亦嗤笑一声，觉得这事既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决明剑居然出现在魔宫，被慕莘蕖的血唤醒，再次成为她的保命手段。

    月光被吞了一半，光亮掩去，陌辛亦敛了杀意，弯腰去看跌在水里的落魄少女，她似乎也对突然出现的长剑困惑不已，不过有了依仗，她会怎么做呢。

    陌辛亦低头看去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负隅顽抗？还是借机谈判？

    “陌辛亦。”

    少女的声音在湿润空旷的水气里有些缥缈，任谁两次三番被追杀都会了解对方的消息，陌辛亦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来是打算借机谈判徐徐图之。

    很聪明的选择。

    如果她不是被自己完全看透的话。

    慕莘蕖笑了笑，原本血液浸染的脸庞被水洗净，一双眸子染了令人惊艳的亮，月色不明，昏暗中她是熠熠夺目的光，额头的伤口不仅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多了令人心疼的破碎朦胧。

    确实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陌辛亦情绪却没有半分波动，刚打算开口，却被猝不及防揽住脖子，柔软的唇送了上来。

    少女的睫毛蹁跹欲飞，她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濡湿唇瓣，细细舔着紧贴的柔软。

    月色彻底暗了下来，黑暗里温热的躯体紧靠，湿润的气息纠缠。

    仿佛在她面前的是她爱入骨髓的恋人，而不是取她性命的敌人。

    怀里的躯体温热柔软，淡淡的幽香萦绕，陌辛亦不能否认，血月下妖精确实有几分撩人的资本。

    小手钻进了陌辛亦的手掌，十指相扣。柔软的舌尖探进来，轻轻地、挑逗似的碰了一下陌辛亦的舌头，灵魂深处战栗了一下。

    混着清甜的血腥味蔓延过来，陌辛亦本来没有在意，甚至在柔软小舌搅动时忍不住裹紧索取，把那份血腥味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手指紧密相连的地方一缕灵气勾着陌辛亦的，沿着经络探入慕莘蕖丹田。

    纯净的灵气迅速染上陌生的气息，慕莘蕖眸子迅速泛起水意，她睁开眼睛，呼吸有些不稳，她缠着探进来的灵气，牙齿轻轻咬住陌辛亦下唇，缓缓磨着。

    陌辛亦看着那双水意氤氲的眸子，里头藏了几不可见的讨好渴求，他或许能猜到慕莘蕖想做什么，这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他确实没有拒绝的必要。

    在对方默许中咬破薄薄的肌肤，慕莘蕖舌头舔舐伤口，咽下几不可见的一点血液。

    慕莘蕖丹田有些发热，她吞咽两人交织的血液，勾着陌辛亦的灵气与自己的缠绕，在丹田刻入一个小小的血红色印记。

    氤氲如雾海的丹田灵气缠着陌生的印记环绕，直到彻底熟悉了这个气息，完完全全融在一起，翻腾滚动的气海才平复下来，慢吞吞地泛起和缓的波。

    慕莘蕖本就有些虚弱，这场精神时刻紧绷的结契费了她太多心神，垂下眸子，她放开了揽着的双臂。

    撩情锁。

    以血液为引，结契一方在丹田印刻下对方的气息，每日必须得到对方的抚慰，否则修为停滞，经络受阻，若对方身死，结契者则会修为散尽，与普通人无异，度百岁而去。

    结契很简单，但是由于后来魔族利用导致修仙界劫难，导致失传。

    所以说不愧是气运宠儿吗？

    慕莘蕖连这个都会。

    慕莘蕖没有试图在陌辛亦身上留下气息，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陌辛亦，我为你掌控。

    你不要杀我。

    愚蠢，但很识相。

    陌辛亦看着被慕莘蕖血染红的水面，低头看怀里软成绵的人，她眼睛闭着，睫毛上坠着小小的水珠，呼吸微弱而和缓。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