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兴乐路上的一家叫做“何记”的茶餐厅内，某个角落的位置，空气十分紧张。

    白烨明沉着脸，冷冷扔出一个字：“说。”

    钟文山委屈得像只小白兔，眼睛红通通的，牙齿都在打颤。

    “明哥……”他叫着。

    白烨明无动于衷，冷眼看着他。

    “我……没办法啊……吕渊他封死了我所有的可能，我真的第一次碰到一个大老板居然为了追一个男人动用所有的人脉……我……”

    “你就被感动了？”白烨明问。

    “呸！感动个毛啊！我避之唯恐不及啊！”钟文山激动起来，“从你家离开的那天，你经纪人叫韩什么的打电话给我，我以为能进冬笙了！他和我约了时间，是去你们公司。当时我心里还美滋滋了，然而一进那办公室，看到坐着的那个人，我就绝望了。”

    “何笙？”

    钟文山点点头：“就他。你记得吗？你刚去冬笙那会儿不是为了角色去个馄饨铺打过工吗？后来我不是替你去了吗？”

    确实，那时候是为了的少年刘病已，韩皓楠，不如说何笙，给他找了一份早上馄饨铺的工，让他去体验市井生活。当时反响意外的好，两周后馄饨铺生意大增，人手不够白烨明就把钟文山给推荐了去。

    钟文山继续说道：“然后我就看到了，何笙隔三差五会带着不一样的小男生来店里吃馄饨。”

    白烨明也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也见到过两三回。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何笙，就想着这男人三天换个人不怕得艾滋吗？然后我就见到他了你知道吗？他就坐在冬笙的老总办公室里笑盈盈地看着我！靠，他一定认出我是谁了！”

    白烨明很想说，何笙养小白脸这事儿这圈子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多一个你知道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钟文山像发机关枪一样的，“哒哒哒哒”停都不停地继续往下说：“他第一句话就很明白了当地告诉我‘冬笙不可能收你’，cao你妈那叫我来是干嘛？然后他说，他有办法给我活。那时候我就想到了在馄饨铺里他和那些小男生的对话，这是要潜规则我啊！”

    他终于喘了口气，喝了口水，接着说：“我没答应，他干脆威胁我说，有吕渊和他在，我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我……尼玛……招谁惹谁了这是？我好好当我的演员演我的戏就有那么难吗？！”

    这问题白烨明也很想问，他到底招谁惹谁了，变成这群大佬们紧追不舍的目标。

    “你有想过干脆别干这一行了，回去帮你爸干活？”白烨明问道。

    钟文山的爸爸是一家中型贸易公司的老板，白手起家的，这些白烨明他们都知道，因为钟文山常常就会给他们抱怨说他老爸太不浪漫，什么东西都是“利益”“利益”“利益”，人生又不是场买卖！

    钟文山听到这话，垂头丧气道：“我就是不要帮他干活才选了这专业。就是想要告诉他，不做生意人也是可以活得很成功的！现在回去……不是打脸么……明哥，我连个电视都没上过呢。你知道他前些天晚上看到电视上在放叶哥的电视剧是怎么说我的吗？他说‘你没天赋就别整天在那浪费时间，看看人家这才叫本事，哪像你每天不知道在混什么，以为拍两部学生作品就上天了啊’。最可恨的是，我竟然无法反驳！怎么这关键时候就碰上这种尴尬事啊！”

    他十分懊恼地捶了下桌子，正津津有味啃着凤爪的许墨涵怨恨地看了他一眼。

    短暂的沉默后，白烨明问道：“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钟文山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泪眼汪汪地看着白烨明。

    白烨明叹了口气，无比严肃认真地对他说：“不要干傻事。创艺那儿绝对不能去！”一想到周兴宇被压榨的样子，他就不愿意再看到一个受害者，更何况吕渊完全就是把钟文山的身体当条件的，这更不行了！

    “找何笙吗？哈哈，至少何笙比吕渊帅。”

    白烨明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诚恳道歉：“是我的错，不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楠哥，也不会有这种两难的局面了。”

    也许原本吕渊一个人的势力还没到遮天的地步，但一加上何笙，恐怕这圈子还真没钟文山的容身之地了。这两人联手要搞死一个钟文山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只是那两个大佬怎么都那么无聊，开公司的人都很闲的吗？白烨明纳闷。

    殊不知这已经不是一个钟文山的问题了，分明是两家老总僵持斗法，钟文山的选择直接关系到他们两人的面子！

    “明哥你也别自责了，没何笙事情一样棘手。反正现在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大不了我回老头子那儿替他干活去，没什么的。”钟文山现在倒是豁达起来了，可能多一个人分享，狭窄的视野也能开阔很多吧。

    白烨明坦诚道：“抱歉，我也能力有限，但会尽我所能再和楠哥沟通下。”

    钟文山反而笑道：“不用啦，何笙是老板，你经纪人也就他手下打工的，这是个人的事情他应该也说不通。”

    两人沉默着，一直在吭哧吭哧享受美食的许墨涵这时幽幽开口道：“何笙是这家店的老板。”

    卧……槽……

    钟文山惊吓得立马扔了手中的筷子，刚夹起来的奶黄包啪得掉到了地上。

    “不用紧张，老板通常是不会来店里巡逻的。”许墨涵很淡定。

    两人才反应过来这家饭店的名字正是“何记”。

    世界上能有那么巧的事情嘛！

    这天分别时白烨明不放心钟文山，硬是送到了他家楼下，并且还不停嘱咐：“有什么事情千万要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瞎做决定！微信必须得看，得回，不许再玩失联！”

    钟文山不耐烦地点头，到后头自己都笑得不行了，说：“明哥你真像我妈。”

    “滚！”白烨明气道，赶人上楼后，就自个回家了。

    钟文山的事情让白烨明很挂心，他后来试探性地问过韩皓楠，果然如钟文山所说，表示老板私人的事情他管不了那么多。并且还很肯定地让白烨明放弃说服老板。

    “何总公私一向分得很清，既然被他看上了，钟文山肯定是进不了冬笙了。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找金总都没用。”

    一周在拍戏中过去，这几天拍摄很顺利，基本不用加班加点，白烨明每天过得还算宽松。一方面钟文山终于不搞失联了，　甚至把他当成了日记簿，天天都会来报道一下，这样白烨明很放心，放心的同时还有点点烦。这人怎么帮小学生一样那么话痨啊！

    秉着不能我一个人受sao扰，他在群里吼了一声，钟文山果然是给个地方就能唠，先前只是因为和白烨明的聊天记录在最顶端，点起来方便而已。

    周昊正忙着生意，被烦到了，怒吼：“你他妈闭嘴！再吵把你踢出去！”

    钟文山委屈地默默私敲了白烨明。

    白烨明的内心也是绝望的。

    但，人没事就好。

    又是一个周五，据小徐情报，尘哥下午会来探班！

    白烨明前一个晚上就把小礼物装在了黑色方盒中，放进第二天要背的挎包中，到出门前还用手拍了好几下，确认东西带着。

    Ok！去片场！

    而那心情完全就不是去片场，是去偶像见面会的。

    他已经和小徐说好了，尘哥一来联系就通知他，信心满满地这次定能见到人！

    小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追星的男孩，和换了个人似的，可怕可怕！

    这次的时机卡得刚刚好！

    尘哥的消息传到小徐那儿时，白烨明正好结束了一场戏的拍摄。

    他急匆匆找到小徐，跟着他穿过大半个屋子，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尘哥会是长什么样子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会穿什么衣服呢？他见到我会有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很失望？

    这会儿白烨明已经完全忘了尘哥已经看他拍了一个多月的戏了。

    前头领路的小徐突然停下脚步，他拿手指了一个方向，回头对白烨明说：“那个就是尘哥了。”

    白烨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卫衣牛仔裤的男人靠在墙边，脸埋在帽子下面，看不清样子，但男人很高，身材比例特别协调，就像是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男模，只是一身很随意的服装也显得特别有型。

    关键是，这身影很眼熟啊！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啊！

    可是尘哥难道职业是模特？

    从来不知道啊！

    靠墙的男人略微抬头，还没看到眼睛了，又把头埋了下去。

    白烨明看见他还戴着一副口罩，这绝对绝对是哪个名人了吧？怪不得一直以来不愿以真身示人！

    就在两人又往那儿走了几步路时，小徐的手机响了起来。

    “尘哥？你有事要先走了？那……今天没有东西？好的……我明白，我会和他说的……那下次的时间？……恐怕不会再有时间来了？……嗯，好。我会和导演说的……行，谢谢你啊……再见。”

    一旁的白烨明不用小徐和他说了，已经看到尘哥转身走了，一瞥都没留下。

    他脑中“铛铛铛”的响起了钟声，撞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跟着往下掉，似是往无底深渊坠去。

    尘哥不想见我？！

    为什么？

    我们一面都没见过啊，难道他讨厌我？那为什么送那么多东西给我？

    小徐回头时，完全没注意到白烨明的失神，说道：“白哥你有东西要给尘哥吧？我给你送去吧？正好明天尘哥约我把录制好的CD小样带给导演。”

    “嗯，好。”白烨明压根就没怎么听人说话，把兜里的小盒掏出来交到小徐手中。

    “包得真好看。”小徐收了小方盒，评价了句，一点心事没有的跑开了，留下了心事重重的白烨明。

    真是……最糟糕的和偶像见面方式！

    白烨明不由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这天接下来也没几场戏，但他都魂不守舍的，被姜涛和许青云轮番教育了好几遍。

    姜涛还语重心长地找他谈话，说：“是不是角色经历让你的情绪不太稳定？”

    白烨明连连摇头，并且十分羞愧地红了脸，道：“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

    “行了，今天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调整。”姜涛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

    但这注定是不安分的一天。

    刚结束拍摄，韩皓楠就像是瞅准了时间似的来了个电话。

    “一个新活，MV的拍摄，。”

    白烨明脑子空白了三秒，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确认道：“周兴宇的？”

    韩皓楠轻笑了声，仿佛在说，还能有谁的？

    “……这，我……”白烨明吞吞吐吐，不想接啊……大坝还没有筑好啊，现在接了就等着决堤吧！“周兴宇也会去？”

    韩皓楠表示不太想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但电话好歹也得吱一声，就“嗯”了下。

    白烨明长久的沉默。

    “怎么？有困难？之前当助理的时候碰到什么问题了？我听陈纪说你做得很不错。”

    嗯……是，很不错，都同住同食甚至给人当餐了，还有哪个助理能做到这份上的？

    但问题就是在这里嘛！

    “周兴宇是棵大树，能利用的都要利用起来，这也是为造势。”

    白烨明内心默默想，怕自己不是个蛀虫就专门害这棵大树去的。

    韩皓楠见人没反应也不再多说，进入下一个环节：“拍摄定在下周四，一整天，我已经和姜导说过了，那天你们剧组集体放假。具体时间会再通知你的。”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白烨明很郁闷。这事儿一来，尘哥什么的全都抛诸脑后了。

    于是这一周，他的情绪又有了巨大的变化。

    拍摄正进行到高潮前的伏线阶段，是揭露莫羽父亲真正死因的几场戏。

    莫羽从林魏然那里翻出了好几篇当年对于这个新闻的报道。当时的关注点都放在家暴和虐童上，社会舆论一致指责莫羽的父亲，说这是报应，并警诫大众为了祖国的下一代戒毒戒赌。

    在这些报道中有一篇引起了莫羽的关注，标题是“虐童父亲死因真是心肌梗塞？”当时法医只做了初步判断，把死因定为心肌梗塞，后来这件事引起社会关注，纷纷把其归于老天的惩罚，警察也不愿多事，就以此结案了。

    但这篇报道请到了一名大学的教授，从尸体情况分析了几个可疑之处，结论是说，警方对死因的判断太过武断，不做解剖是无法判明真正的死因的。

    报道中的教授列举了几处尸体特征，分析得头头是道，最后记者自己得出了这又是一个“沉默的螺旋”，而真理往往是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云云。在主流媒体看来不过就是想另辟蹊径、哗众取宠罢了。

    莫羽和林魏然的关系此时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了，他是个直来直去没什么心机的人，于是直接去问了林魏然，林魏然只说他想弄明白真相，并且担心莫羽的身体，莫羽信了。

    但那之后林魏然就变得很奇怪，莫羽开始悄悄跟踪他，发现他在固定时间会和固定的人见面，而且神神秘秘的，对方也不像是什么善人。

    戏正拍到莫羽连续跟踪林魏然，在莫羽离真相越来越近的同时，白烨明也离去拍mv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紧张！害怕！

    是相同的。

    只不过，前者的心被扣得紧紧的恨不得马上抓住真相，而后者则希望时间放慢脚步巴不得那一天永远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