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贺友祝其人【番外】
十三岁以前贺友祝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他的父母是原Y市火电厂职工,国企改革后,母亲下岗,在他就读的小学对面开了一家冷饮店,成了个体户。父亲平日鲜少言语、郁郁不得志,母亲总是唠叨有些爱攀比,他们家庭条件普通,无法攀比收入,只好攀比孩子。 因此贺父贺母对贺友祝怀着的是望子成龙的期待。 小学时代的贺友祝和他的原生家庭一样平淡而普通,唯一异于常人的就是他过于苍白的皮肤,然而这病态的外表在宣扬活泼外向的年代也并非优点。他成绩优秀却不够优异,仅仅维持在班级前十。他的性格内向,与父亲一样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爱好,因此除了职工大院里几个从小认识的朋友,念书时并未交到知心朋友。而老师们从不批评他,却也很少注意到他。 总之直到初中面临择校,他的生活都是平凡无奇且枯燥的。 初中属于九年义务教育,正常情况下贺友祝会根据户口所在的街道读对口的学校,然而他们家对口的第四十六中学无论是生源还是师资都处于中下水平。贺父贺母为此很是发愁。 如果不去第四十六中学贺友祝只有两条道路可选,要么通过自主招生进入重点中学的培养班,要么通过给择校费把自己塞进好学校且还要找关系。 择校费勉强出得起,关系却要重新求人,贺友祝听从父母安排参加了五所中学的自主招生。然而前面说过,他的成绩优秀却不够优异,最后每场考试的结果都石沉大海,没有一所招生办给予他们回音。 八月中旬天气正热时,贺母与贺父在家里不到七十平方的小地方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贺母指责贺父没有本事挣不到钱,在岗近二十年家里居然连一笔择校费都拮据地难以拿出,贺父则生气地大吼贺母为母不贤持家无方,既没有管教好贺友祝的学习也没有为家里存下孩子的教育钱。 俩人大吵大闹,互不相让,让正在厨房里洗碗的贺友祝吓得不敢出声,心里愧疚难安。 最后这场争吵以一个滑稽的形式结束了——贺父贺母达成了共同的立场,他们认为如果贺友祝能够更优秀些,更努力些,就像他们班那个被自主招生招走的第一名一样,他们就不必为此烦恼了。是贺友祝太不懂事,不懂得为父母分担——他们重新站回一条战线,同仇敌忾地责怪贺友祝的不上进、内向、阴沉而话少。 贺友祝在劈头盖脸的否定下没有像同龄的叛逆少年一般奋起反抗,他全盘接受了。他认同了自己是家庭的负担,是自己的不努力令所有人深陷苦闷。愧疚反复折磨着他,他没有看过任何一篇青春疼痛,却忍不住质疑自己活着的意义。 最后,他主动向父母说明去要去第四十六中学就读。母亲神情复杂地告诫他: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不努力不要怪父母。贺友祝说好,父亲于是也补充道:个人成绩还是要靠个人努力,与外界环境关系不大,还鼓励道,山沟里也有考上清北交大的,只要够刻苦…… 这样一来,家里总算平静了,生活回归正轨,贺友祝在剩下的暑假时间里一边帮贺母的冷饮店打杂,一边准备着住宿的东西。 第四十六中学是寄宿制中学,贺友祝像所有渴望逃开父母管制的少年一样,在兴奋中期待着自己的集体生活,与此同时他的青春期也到了,他有时会遗精,可他不敢跟家长说,好在问了同龄的朋友,大家一边嘲笑他的晚熟一边也开解了他,在家里遗精又要遮遮掩掩难免尴尬,如果住宿大家都一样那就没事了。 他天真地想到。 贺友祝的十三岁生日在周三,他不能放假,但同寝室的兄弟们给他准备了好东西说要替他庆祝。贺友祝很高兴,升上中学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条,在同龄人中显得个子很高,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没人敢欺负他,相反,宿舍里几个性格活泼的兄弟总是很关照他。 其中一个父母下海经商的同学家庭条件最好,经常带吃的喝的分给大家,他父母常年在外地,把他扔给舅舅只管给钱,同学出手大方,性格爽朗,就是不爱读书,常常溜去网吧,每次大清早都找贺友祝抄作业。 据他说,他给贺友祝准备了一个生日惊喜,在他的mp4里,同寝的男生们彼时会心一笑,贺友祝自然也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个年纪的男孩凑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聊性,荷尔蒙充沛地无处发泄。 贺友祝暗自期待。 他在室友的普及下看过色情,看过黄色图片,却没有看过真正的黄片。放学后,同寝六个人加上班里其他寝两个人,一共八个,围坐在他宿舍里将头凑到一块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 有的颇有经验,已经将手搭在了裆上,有的还没开始就已经兴奋的面红耳赤。贺友祝不动声色,他倒不是故意清高,而是看黄片实在没能让他兴奋到化身泰迪的地步,相较而言,他更喜欢大家围在一起的氛围。 开始了。是日本AV。没有马赛克。 同学颇为得意地炫耀:这是他珍藏的好片,不是兄弟不轻易拿出来。大家则催促他快进,男孩们都不想看亲吻,他们要看koujiao,要看女人的屄。 他们看了十多分钟,其中不少早就硬的不行了,年龄最大的一位率先掏出了自己的jiba,少年们攀比似的争先恐后都掏了出来。 贺友祝这时才开始心慌起来。 AV令他身体发热,却完全没有硬起来的欲望。好在此时大家都只顾自己,贺友祝也假意把手放在裆上揉了两下。 又过了几分钟,最开始硬的人已经开始射精了,大家都憋着一股气,手上快速撸动,贺友祝看着眼前这么多根jiba,他们形状不一,大小各异,颜色有深有浅,耳边又伴随着高低起伏的喘息,热气在少年们青涩的rou体中蒸腾,贺友祝的目光早就从屏幕移开,他害怕地发现自己硬了起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性欲很快就压到了恐惧,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掏出自己的rou,上下撸动,已经射精的同学看到他这根rou不禁惊呼笑骂他是驴rou。贺友祝对这话很是受用,甚至因为男同学们看着他的jiba而越发胀硬。 他炫耀一般地大起大落地撸动,腺液从马眼溢出,而他毫无羞耻地故意将水声弄的滋滋作响,享受着男同学们惊讶又羞涩的神情,最后挺腰猛烈的射出时,居然因为射得太远将jingye弄到了对面男生的脸上。 那男生破口大骂,大家哄笑作一团,贺友祝却冷静了下来。他笑不出来,有一瞬间,他想像AV影片里那样,将自己的rou塞进被颜射的男同学嘴里,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帮自己舔干净,不光是浓厚的jingye,包皮里藏着的污垢也得一并舔干净……然后他很快回神,恐惧瞬间重新压倒了他。 我在想什么,贺友祝愣愣地问自己,我疯了吗。 生日过后,贺友祝平淡无奇的生活就此远离了他。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发现自己不对劲,他不喜欢跟女生讲话,却享受男生跟他勾肩搭背,他撸管时不喜欢想女优的奶子,却享受回忆男优cao人时紧绷的屁股,最可怕的是,每当有男生因为嬉闹和他离得太近,他就忍不住想碰一碰他们,将距离拉得再近些…… 集体生活对他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该问谁,父母不可能,老师更不可能,同学也不行,最后他一个人偷偷去了网吧。 从此晴天霹雳,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并非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有一些男人跟他一样,只会对男人起反应,他们被称为同性恋。 在他深陷自我质疑与恐惧的同时,他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父亲出轨了。这不是普通的出轨,通jian另一方的丈夫发现了二人不齿的jian情,一举将此事告到了单位,工作日,在职的所有员工一并目睹了被绿家属是如何先揪着女方头发扇巴掌,后对着他父亲拳打脚踢。 因生活作风败坏,他父亲被除职了。 他的母亲日日以泪洗面,不敢出门,生怕被人耻笑,连冷饮店也一并关了。他的父亲整日沉迷烟酒,精神颓靡,情绪阴晴不定。贺友祝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个寒假。 他拼命地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想修复父母岌岌可危的关系,却什么也做不到,而每到深夜,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又反复折磨着他,他的生活陷入黑暗,仿佛再也看不到光明。 他们一家在年三十那晚终于坐到了一张桌上,贺友祝炒了几个难吃的菜,给他们一人下了碗饺子。三人平静地吃完这顿饭后,他的父母向他通知了双方决定离婚的消息。 贺友祝没有哭闹,他只觉得疲惫和迷茫。 家里没有什么财产,离婚就更加容易,他和房子归他妈,存款父母对半分。其实也没有多少存款,初三一过,贺父就离开了,贺友祝不知道他妈还有没有他爸的联系方式,反正他爸走之前没留给他。 因为贺母收入低微,她决定搬回娘家和贺友祝的外公外婆一起住,将职工大院这套房子租出去贴补生活。贺友祝不喜欢他的外公外婆,他们更亲近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贺友祝舅舅一家,对贺友祝和他父亲都看不上眼,而且他的表妹总是在外婆家吃饭,表妹年纪小却嚣张跋扈,难以相处。 但不喜欢也没得选。 遭遇了这一切,贺友祝开始变得有些自暴自弃起来,他同性恋的困扰还没有解决,又在新学期到来前多了个身份,低保户。 网吧也渐渐成为他除了寝室之外待得最多的地方,然而上网要钱,他没钱,一开始就帮同学写作业抄答案,后来成绩越来越差,只好跟着校外的混混们一起抢钱或替人打群架赚个马仔钱。同学和老师都开始讨厌他,连同寝室的人也渐渐不和他说话了。 贺友祝无所谓。他开始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种大集体,他是同性恋,跟一群男的住一起本来就荒唐,况且他还在网上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他跟在网上认识的同性恋们交友,假装自己是成年人,看对方发来的裸照,也给对方发自己的裸照,归属感令他的心情变好,哪怕归属地是泥潭一样的地方。 他浑浑噩噩度日,期末考试时基本科科全挂。 他妈很生气,但更令她生气的事还有大把,比如舅舅尖酸刻薄的讽刺,比如街坊邻居明里暗里的嘲讽。他妈继续做着冷饮店的生意,只不过从这个小学门口搬到了别的小学门口。 贺友祝在一个网友的唆使下学会了抽烟。对方问他会不会抽烟,他说他不抽,对方却说不会抽烟怎么算男人,又调戏他,说看没看过用屁眼抽烟的? 年轻气盛荷尔蒙充沛的贺友祝被撩得抓心挠肺,他给对方发自己的大rou照想换对方菊花吐烟圈的照片——这时候他的jiba已经长的相当可观了——对方却犹抱琵琶,非说等他学会抽烟,就跟他见一面,当面给他看。 年轻且贫穷的贺友祝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买了一包烟,从此学会了抽烟。 而身怀绝技的男网友的真实面目其实是个擅长聊sao的中年农民工,第一次视频聊天不到半分钟,双方主动断连,他们都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中年人/小孩儿。 贺友祝度过了看似平静的初二下学期,他年级升高,三年级又毕业,凭借高个子和凶狠的打架风格简直混到了校霸一般的地位,有时候收的保护费比学校收的学杂费还多,他乐坏了。 乐极生悲。 他在网吧跟男网友聊sao的的对话框被另一个混混同学拍了下来。对方将那张不算高清的偷拍照大肆挂到了校园贴吧里、自己的QQ空间里,八卦像病毒一般快速传播,贺友祝得知消息二话不说把人打了一顿,结果反而被动,闹到了校方都知道的地步。 这下,无论他是不是真的gay,全校师生及其家长也都知道那张图真的是来源于他了。 贺母再一次以泪洗面,不过这次她也像是心死了一般,只哭了半宿就停了。对贺友祝说:学校请家长,我去,只求你念完初中,之后再怎么样随你便。说罢又多嘴一句:你们父子俩都是来向我讨债的。 贺友祝打心底里觉得辍学也没什么,但她母亲在这件事上态度出奇的强硬,那架势就真如她所说,只管这一次了,之后再也不管了。 同性恋事件证据不足,不足以证明贺友祝同学真的是道德败坏的人,而打架斗殴,虽然确有其事,但是对方也动了手,所以给贺友祝同学记个过,再给他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 于是贺友祝继续念书。 但他是同性恋的事已经传开了,男同学要么避着他,要么对他开下流玩笑,贺友祝打架凶狠,大家不敢明着说就背后编排,然后孤立他,做些不入流的恶作剧。 他深深地厌烦这些。 很多老师也对他怀有偏见,只有一个新来的女老师不这样,女老师是教英语的,刚从师范大学毕业,人漂亮又时髦,班里学生都喜欢她。 她刚一调来就听说了贺友祝的事,办公室的一众前辈老师纷纷在为同性恋的身份咋舌,英语老师却觉得这不值得大惊小怪。上课后,她特意观察了贺友祝的状态,私下将他叫到办公室聊了聊。 经过一年多狗屎一样的生活,贺友祝已经见识过了这世界能多恶臭,他不屑于听老师们夸夸其谈,那些话并不能帮助他看到哪怕一丁点的希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要烂死了在阴霾之中了。 但英语老师却告诉了他新的世界。 她说同性恋没什么,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有很多,她大学导师就是同性恋,有个当医生的伴侣,虽然两人没法结婚但是生活在一起很幸福。她告诉贺友祝,越是眼界开阔的人越不会对别人的性向指指点点,你现在的痛苦源于环境对你的偏见,只要你离开这个环境,去到一个大家都开明开化的地方,这些偏见就会消失。 哪里是大家都开明开化的地方?贺友祝问。 老师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大家都仅有初中水平的这里。你要往上走,去读高中,接受更高的教育,接触那里的世界。 贺友祝看到了希望。同性恋不仅仅意味着网上那些到处约炮劈腿找同妻、被人骗财骗色得性病、受尽人歧视侮辱的群体,还有像导师那样、有体面工作和优秀伴侣的人。 成为那样的人,是同性恋也会受人尊敬,成为那样的人,就有生活幸福的机会。 他开始重新用功读书。 初中升高中,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入学率,贺友祝咬牙拼命。但是别人持续三年的积累又凭什么被你区区几个月的努力就赶超了呢。贺友祝进步的很快,但是距离考上高中还有很大差距,期间他数次想放弃,但只要他从试卷上移开目光,就会听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终于发现,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得选。 七月中考。刚一考完他就被贺母赶出门打工,他的调考成绩一般,因此贺母根本不觉得他能考上高中。贺友祝忐忑的心情在人来人往的奶茶店消耗殆尽,八月的某一天,出其不意的,他接到了招生办的电话。 高中考上了。 全家人都很惊讶,但很快对读书费用的忧虑冒了出来。舅舅和外婆明确表明家里不宽裕,无法接济他,贺母神情恍惚地听着,最终下定决心跟时隔两年多没有联系的贺父打了个电话。 贺父去了另一个城市,做点电子产品的批发生意,他找了个新老婆,正怀着孕。 两年来他没给贺友祝打过一个电话,也没给贺母一分抚养费,如今儿子考上高中,他的生意有了起色,老婆又怀了宝宝,三喜临门,自然不会推辞。况且他心里还有别的盘算,他这个二老婆肚子里的是女孩儿,女孩儿虽然贴心却不能传宗接代,贺友祝虽是前妻生的,但毕竟是男孩儿。 贺父想着,这两年自己的经济状况变好了,是该和儿子缓和关系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间哪有隔夜仇。他想着想着,又做起了当年望子成龙的白日梦。 他兴冲冲赶回Y市,请贺友祝母子吃了顿饭,席间尴尬,贺友祝一直沉默,贺父贺母互相试探对方如今的生活。 为了避免贺母私用了贺友祝的教育费,贺父特地领着他开了个银行卡,让他自设密码不要告诉其他人。他还参观了贺友祝考取的高中,俩人独处时跟贺友祝说了些自己的情况,他问贺友祝暑假还长要不要去他那边住两天。 贺母竭力反对。 贺父对她的小肚鸡肠和神经兮兮十分不满,嘴里阴阳怪气将她讽刺一番,他如今过得比她好,怎么说都占上风,贺母被气得口不择言,把贺友祝是同性恋的事大声吼了出来。 贺父惊呆了。看着他那表情,贺母洋洋得意: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 贺友祝在一旁干站着,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不明白他的家庭怎么能这么可笑。一年后,他学了唯物辩证法才知道,这不是可笑,这只是贫穷。 贺父好歹没收回他赠与贺友祝读书的五千元,不过从此就真的断绝了关系。 五千元够学费不够生活费,贺友祝利用暑假剩下的时间,白天晚上打两份工。他终于可以去念高中了。 录取他的高中并非重点名校,师资力量向重点班倾斜得很严重,且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如果暑假没有参加补习,数学几乎是听不懂的。 贺友祝第一次月考成绩惨不忍睹。不过他的心里素质比一般高中生强,继续严格按照学习计划做题找老师答疑。 深秋的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到老师办公室问错题,在门口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大吵大闹的声音,贺友祝并不在意,课间才十分钟只够老师讲一道题,一秒都不该被耽误。 推门进去,一个烫着深酒红色卷发的女人冲着年级主任发火,嘴里叫嚷着什么一定要让他退学之类的话。她身边站着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高中生,嘴角是青肿的,黑眼珠滋溜溜地到处打转,脸上一派轻松不屑。 贺友祝愣了一下,记住了他的长相。几天后,他在食堂里又碰见了他,那男生仿佛知道贺友祝对他有好感似的,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 贺友祝。 一年级的? 嗯……你呢? 金侨乐是贺友祝高中生涯里甜蜜的噩梦,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是断绝他美好未来的温柔刀。 他比贺友祝大一届,是个自诩放荡不羁的艺术生,他为贺友祝画像,和他聊天,给他带自己手做的难吃的蛋糕,他也有坏的一面,他为贺友祝偷考试卷,带贺友祝逃学庆生,联合一帮人故意在运动会上欺负贺友祝同级的对手,但他坏的一面也是对贺友祝好。 加上那张可爱的脸,甜蜜的嘴,青春期的贺友祝几乎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有一段时间,他从不对金侨乐的任何要求说不,他暗恋着金侨乐,喜欢他又不敢说出来,想触碰他又恐惧对方厌恶的神情。 金侨乐乐在其中,他会叫贺友祝亲爱的,让他叫自己哥哥,开一些下流的性的玩笑,但仅仅是玩笑。贺友祝被翻来覆去的折磨,折磨中却反复琢磨甜蜜的味道,他那时世界观尚未形成,不知道坏的东西就算包装再好也是坏东西。 某一天,一个看不惯金侨乐的外校同学告诉贺友祝金侨乐一直在耍他,还拿出了对话的截图,证据确凿。 他就是同性恋,吊着你好玩,你知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面跟人约炮。 贺友祝昏了头,他第一反应不是被耍了,而是开心,太好了,他像个傻逼一样欢呼雀跃,金侨乐是同性恋,和我一样,我们能在一起。然后他想到那句‘天天在外面跟人约炮’心里又失落起来——不是为金侨乐是个婊子而失落,他想的是,金侨乐温柔美好,怎么会做出这种堕落的事,他肯定有苦衷……贺友祝怀着圣父的慈悲和一丝见不得人的窃喜向金侨乐自我剖白,劝告他从良,请求他跟自己在一起。 然而金侨乐不答应。他说:我不能带坏你。 贺友祝彻底疯魔了,他从没遇到过这样好的人,心都要融化了。他决定全心全意地对金侨乐好,向对方展示他坚不可摧的决心。金侨乐和他家境云泥之别,他却为了金侨乐一句任性的想要逃课打工挣钱,有的朋友看不过去劝他,他反驳朋友说这是真爱。 高二春天的一个下午,认识的人一个电话让他到五湖路公园,说金侨乐有东西要他帮忙拿走,他按时赴约,在电话人声的引导下走到了鲜有人往来的男厕。里面传出金侨乐痴痴的笑声。 他用播音腔大声朗诵贺友祝写给他的深情表白,一边念旁边一边传出各种男声交杂的笑。 他总结道:小男生真好骗。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那你喜欢小男生还是大叔叔?他答:我最喜欢大叔叔的大jiba。大家又欢笑起来。 贺友祝蹲在墙角,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听完了整场乱交,金侨乐很会叫,把他都叫硬了,但他在心里萎了。 回去以后,他脱掉内裤,把自己撸硬——十七岁的他硬起来已经有二十一厘米了——然后给自己夸张的巨rou拍了张照发给金侨乐。 晚上金侨乐才回复他,道:亲爱的来caocao我吧。 贺友祝把他拉黑了。 高二的下学期,巧妙地和初二下学期那年一样,贺友祝终于头脑清醒,意识到自己身为学生的主业是学习。他想再次追上来。 但是高中和初中大不一样,他不断努力却看不到希望,贺友祝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前行,不敢松懈。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补课期间,他听到班里一些艺术生同学说上一届的学长金侨乐高考没考好,父母来找校方,要求留一级。 这时贺友祝和金侨乐已经有三个月没联系了,金侨乐很知趣,再没有来打扰他。就在贺友祝发奋努力准备九月调考的时候,对方却直接跑到了他们班里来。 他焦虑地说:能不能借我点钱。 明明贺友祝没钱他比谁都清楚。 我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金侨乐绝望地祈求他,原来他得性病了。 贺友祝想了很多,最后他把自己从这段关系中摘出来,把自己当作金侨乐的一个普通同学,他认为出于同窗情谊应该要帮他。 不过他确实没多少钱,把自己积攒的存款借给金侨乐之后,贺友祝的生活更拮据了,而金侨乐却因此又亲近他起来。 贺友祝心中惴惴不安,他觉得自己做了正义的事,但又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后来有一日,金侨乐把他按在无人的美术室里,半强迫半诱惑地给他koujiao,还帮他吞精,二人脸红心跳地擦干净身体后,金侨乐说:等我好了,我们在一起行吗? 贺友祝不知怎么,没有拒绝,说:我考虑下。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奇妙的是兴奋却并没有多少,这份异常的情绪压制了他对危机的生理性预警,令他放任了金侨乐和自己愈发亲密的往来。 有时候他仿佛在下沉,但他无视了。 过完年紧接着是二月调考、三月调考和四月调考,四月调考最接近高考难度,贺友祝的分数还不错,高出去年一本线二十分。班主任叫他去年级主任办公室,他还在兴奋之中,直到他推开门,看到校长、金侨乐和他的父母。 这场景简直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金侨乐指认是贺友祝传染性病给他,他强迫了他,那笔治病的钱和那张yinjing照就是证据,金侨乐的母亲愤怒的尖叫:让他退学!必须要退学! 校长问,这事是这样吗?贺友祝说不是。校长问,那照片是你拍的吗?贺友祝说是。 金侨乐黑溜溜的眼珠子跟三年前一样到处转来转去,但贺友祝这次终于看懂,他脸上并非轻松不屑,而是心虚和逃避。 贺友祝被休学处理了,校长虽然向着他,但金侨乐的父母也不能得罪。于是,在临近高考的两个月前,贺友祝底层人生唯一的上升希望被斩断了。 他的母亲整日咒骂他,他为了逃避现实,在街道上像流民一样到处晃荡,他觉得愤怒、觉得生命重新陷入黑暗,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他的人生荒唐可笑,连带他自以为珍贵的感情也一文不值,他就该死。 死了算了。 然而生活的压力让他不能死,他还得挣钱养活自己,被学校休学后,贺母彻底放弃了他,他得挣钱给自己买饭吃。他的外婆警告他,成年后得从家里搬出去,贺友祝算了算,那就是两个月后的事。 精神恍惚之中他开始昼夜不分的打工,时间在接连劳动中流逝的很快,某一天,他在小饭馆里擦桌子时,电视里放出了对Y市文科状元的采访,戴着眼镜的男生对自己的学习经验侃侃而谈,贺友祝听了几句重新弯下腰卖力地擦。 老板娘问,你怎么突然哭了? 贺友祝无话可说。那是他的同龄人。 人与人,可以天差地别。 八月底贺友祝把自己最后一件私物从外婆家拿了出来,他租了一间地下室,不到十个平方,也没有光,但是可以住人。回家的时候他路过了一家纹身店,老板娘踩着凳子垫着脚在换招牌上的灯泡。 贺友祝顺手帮她换上了。 老板娘抽着烟,问他:纹身还是穿环?可以给你打折。 贺友祝说我不是来……顿了一秒,说:纹身吧。 他认识了刘姐,纹了身上第一个图案,是希伯来语的一句话:我要光。纹身的刺痛让他意识到自己正鲜明地活着。刘姐漫不经心地说,一般来纹句子的都是把自己的期望纹在了身上,贺友祝把这句话刻在了自己心里。 他不想放弃自己。 这句话仿佛一句护身符,没过两天,贺友祝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叫他过去考试。他因为休学,手里拿的是高中肄业证,校长和班主任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考试通过,他就能拿到高中文凭。这样一来,找工作的范围又开阔了不少。 贺友祝活了十八年,从一开始的平凡到大起大落数次,他每一次都没有放弃,也许在别人眼里他的一生已经看到头了,不可能再有突破,但他就是要挣扎,就是要反抗,就是不服命。 伟大领袖毛主席怎么说来着,与天斗,其乐无穷! 这就是贺友祝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