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数记得，那是夏天的时候。 立柜空调的出风口朝下，对着林数右边的脸吹个不停，冷得他有些瑟缩。 坐在旁边的林父双手放在大腿上，讪讪的对着侧面坐着的男人笑了笑，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厚重的红包放到桌上推了过去。 “工作的事，就麻烦您了。”林父的目光透着期待，看着那个男人拿起红包打开，眼睛精明的一扫，红包中还夹了张卡，他点了点头，拿着红包进了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林数是吧？”他坐回座位上点起根烟，双臂松弛的落下，肥肚腩从衣服里掉出一点，勒在裤腰带上。 林数拘谨的侧过身子对着他点了点头，“嗯嗯，数不胜数的数。” 那男人抽了口烟喷出来，带着股难闻的气味，说道：“长得细皮嫩rou的，狱警是个力气活，你干得了吗？” 林数闻着就想吐，还是强忍着说：“干得了的，我有力气。” 这关系是mama好不容易托人找的，何况钱都被男人收进房间了。 “嗯...”男人看着他抽了口烟，眼里闪着狡诈的光，接着把手里的烟挨着烟灰缸边缘抖了抖，说道：“下个月一号你就来报道吧。”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父不停的在说话，无非是这次的工作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虽然是合同工，怎么说也是吃国家饭，稳定，待遇福利又好，就算拿出了两口子养老钱，起码儿子这辈子糊口这件大事是搞定了。 林数低着头只是听着，不时嗯嗯两句回应，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同时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做，每个月的工资都给父母把养老钱慢慢补上。 他都毕业好几年了，文凭不高，学的专业冷门，工作都不好找，不温不火的在一家动物医院做着助理，虽然工资不高，起码也乐得自在，只是父母总是看不过去的。 关于淮水监狱，只在新闻里听到过，是淮水市最大的监狱，里面多是重犯要犯，还有死刑犯。 林数被带到休息室，一套狱警服丢到了他身上。 “这个柜子是你的，东西就放这里面，你换好了衣服出来。”说话的叫小刘，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林数一到淮水监狱门口就来接应了他。 小刘在外面等了会儿才等到林数出来，转头一看愣了下，嘲笑着说：“你这身板可不行，衣服都撑不起。” 林数知道自己和别的男生比很瘦，而且因为他身体特殊，加上自己也不爱锻炼，rou都是软乎乎的。 听见比自己小的男生这样讲，他有些羞愧，垂着眼小声的说：“不、不好意思。” 小刘看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着就好欺负，轻视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转过身说：“走吧，带你了解了解情况。” 林数这才知道淮水监狱分为东西两个区，还有些像厂房一样的工作区，都是囚犯工作的地方。 小刘大致带着他逛了个遍，办公楼，食堂，cao场，东区和西区里面，最后带到一个平房里，里面桌子上摆的都是些小零件一样的东西 “你就管这里，每天会有囚犯过来工作，管着他们就行了，你没带电棍吗？哦，我忘了，你去cao场等我，我去找下。”小刘说完就走了，林数只好往cao场走，现在正是放风的时候，cao场陆陆续续多了很多人，全都被围在电网里。 太阳热辣的照在头顶，林数感觉有点头晕，或许是没有吃早餐的缘故。 旁边走过狱警和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林数低着头往前走没注意，突然被撞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却透着股遮不住的寒意。 林数被这一撞身体虚软了，强撑着自己起了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头也不抬的随口说道：“我没事。” 狱警和那男人继续往前走了，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小刘过来了，他把电棍递给他，那电棍开了点电流，林数一摸就被电了下，猛地缩回手。 “哈哈哈哈。”小刘大笑了几声，这才把电棍关了，好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很电，我告诉你怎么用。” 林数心里有点气又觉得委屈，但还是颤巍着手接了过来，这次是没有电的了，他松了口气。 小刘告诉了林数大致怎么用，接着抬起手表一看，“走吧，再带你去看看别的，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两人逐渐离开，没人发觉cao场里有一道目光锁在林数身上。 阿勇走到男人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说道：“祁哥，原先那个狱警辞职了。” “我知道。”祁胥鸣淡淡说道，漠然的眼盯着前方，“而且，新狱警已经来了。” 阿勇身子抖擞了起来，问道：“这么快？祁哥你怎么知道？” “撞到了，可真不禁撞。”祁胥鸣轻蔑的笑了笑，他记忆力非常强，基本过目不忘，监狱少了个人多出张生面孔，他猜得到发生了什么，故意撞上去只为了试试他的体能，没想到这么差，接着说道：“不会很难对付，今天阿天来探监和我聊了会儿，外面出了点事，让三万这几天就把手机弄进来。” 阿勇神色变得凝重，点了点头，“知道了，祁哥。” 口哨声响起，意味着放风的时间结束。 下午林数早早的就去了平房等着，慢慢的狱警带了四个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后的是个身材高挺，面色阴沉的男人，只是他从过来就一直盯着林数，让林数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们进了房间，带他们过来的狱警在门口对林数使了个眼色，“交给你了，看好那个大个子。” 大个子？四个人里面三个人都是大个子啊？那狱警也没有说清楚就直接走了。 林数有些战战兢兢站在门口，那四个人倒十分老实，坐在位置上就开始做手工。 其中一个看起来长相秀气的男生，突然移了个位坐到进来时盯着林数的那个男人旁边，说道：“祁哥，我今天不想做手工了，昨晚腰都被你掐青了，现在还疼。” “我们用手做手工，你用腰做？”阿勇抬起头戏谑的看着他说，嘴里对这种人满是不屑。 祁胥鸣没说话，只是忽然抬起头看了眼门口的林数，两人刚好对视上。 林数被发现很快就仓皇的低下了头望向别处，祁胥鸣看他这副懦弱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不做就不做吧，床上还就行了。” 这话有些下流，林数虽然迟钝但也意识到了他们是那种关系，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做到五点他们就可以走了，狱警过来把他们接走，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这口气好像对他们十分不放心，但是林数守了一下午也没出什么事，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事。” 确实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直到林数从洗手间回平房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人不见了。 “还、还有一个人呢？”林数面对这些囚犯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但比起这些，更害怕工作出了事丢了饭碗。 阿勇看着他结巴觉得好玩，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胆小的狱警，模仿着说：“在、在外面呢。” 其他两个人哄然大笑，林数听出了羞辱的意味，感觉有些窘迫，转身就到外面去找，果然发现少了的那个人就在平房右边遮住的那个角落。 他正倚着墙抽烟，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盯着林数来的方向，似乎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祁胥鸣看着林数因为紧张脸色不太好，本来白净的脸看起来此时看起来像生病了一样，他弹了弹烟灰，沉着声说：“我抽完就进去。” 林数感到很为难，这个人是囚犯，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抽烟，还是在工作时间，而他是狱警，难道放纵他，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吗。 林数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你...你不能抽烟，监狱不允许囚犯抽烟。” 祁胥鸣正因为手机没带进来的事心里火大，这小狱警还很不识抬举的这时候教训他，但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烟丢到地上踩熄了，直接进了房间。 林数松了口气，看来这里的囚犯还是很忌惮狱警的。 “祁哥，现在怎么办？”四儿端了食盘坐到阿勇旁边，问着对面的男人。 祁胥鸣垂着眼，眼里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顾斯言在旁边听着，小口的吃着饭，他知道祁胥鸣来头不小，进监狱都带了两个下属，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领导气势，而且听说他本来差点判了死刑，不知怎么改成了死缓。 还好自己运气好，刚进监狱的时候，他因为长得好看差点被人堵在洗澡间轮jian，还是祁胥鸣他们一伙救了他，还把他弄进了他们牢房。 顾斯言也不是笨蛋，知道这些庇护都有代价，不过他也不介意，伺候一个总比被轮jian要好。 时间久了他倒对祁胥鸣生出点真感情出来了，虽然他知道像祁胥鸣这种人只当他是个监狱里的玩物。 顾斯言若有所失的想着，坐在旁边的祁胥鸣忽然淡淡的开口，“联系三万，让他到外面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