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二mama,我往后都和你一起睡
番外一 鞭炮炸响半个奉天城。 这是李长川迎娶二夫人入府的大日子,二夫人张玉衡是原东三省总督张大人的掌上明珠,是名门之后,和土匪出身、保安队发家的李长川原本只能用天上地下来形容,可世道变啦,英雄不问出处,土匪也能娶大家小姐做老婆啦! 张玉衡盖着盖头,坐在婚房,等自己的夫君李长川来“入洞房”。要等到半夜去了,他想,谁让李长川风头正盛,来贺喜的宾客只怕要从城北排到城南。张玉衡并不急,甚至觉得李长川来的越晚越好,那他就能晚点面对注定要发生的羞辱和蔑视。 他知道,这会是一个艰难的夜晚,他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道大坎,他必须得靠自己迈过去……真的能迈过去吗?他心中充满恐惧,如果,如果李长川把他休了呢?或者,干脆一枪崩了他…… 张玉衡动了动,想把自己的盖头掀开。 一道还很青涩的声音说:“喂,你夫君还没来,你就要自己揭盖头,这不好吧?” 张玉衡顿了顿,没把手放下去,仍然将盖头揭开了,他循着声音,看见一个穿着小西服的小大人似的男孩。男孩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仿佛他是罕见的奇珍异兽。这让张玉衡觉得不大舒服,这个孩子,眼神太直接、太没有遮拦了,仿佛一头小狼,藏着狠劲儿,不怀好意,要是猎物露出弱点,那他就要扑上来了。 “你是北寒吧?”他半天没喝水,嗓子有点儿哑,“你怎么会在这?” 李北寒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张玉衡顿了顿,说:“不……不是。” 他早听过李北寒的斑斑劣迹,这么小的孩子,就气走了好几位老先生,顽劣的很。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北寒会在这个时候闯到这儿来。他来,想干什么?来给他下马威么?张玉衡只觉得荒唐。不管是他成亲的事,还是继子出现在自己婚房中的事。 倘若有得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亲。 李北寒小大人似的摸着下巴,来回打量着他,许久道:“你也不丑啊,咋就看上我爹了?他比你得大十多岁吧?还是你就喜欢老的?” 张玉衡:“……” 他拧起眉,看着这个小男孩,这么痞里痞气的,说话带着刺儿呢。这么小的孩子,是不高兴亲妈尸骨未寒,老子就cao办了一场新亲事?他知道李北寒的亲妈是怎么死的,是让李长川给连累了,李长川在外头有那么多仇家,打天下的时候却没想过仇人会摸到自己的老巢。 张玉衡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半大不小的“儿子”,索性当没听见,自己坐到桌边,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很难吃,不知道是打哪个不入流的烂铺子买来的,吃了都剌嗓子。他实在饿的厉害,皱着眉头硬咽下去,把饥饿的感觉压下去就不肯再吃了。 他要再回床上,把盖头盖起来,却见李北寒把他的红盖头拿在手里,还冲他晃了晃,“可真娇贵,看不上我们家的粗茶淡饭,是不是?听说你爹很有钱,你也很有钱,嫁妆装了十几架马车。我爹不是娶你,娶的是钱吧?” 张玉衡:“……” 他倒也没说错,李长川娶他,为的可不就是钱么?可这话,不该他来说——任何人都不该说。 “你来这,让人知道了,要挨骂。”他说。 李北寒浑不在意,说:“爱骂就骂呗,又掉不了rou。你和我爹成亲图他啥啊?他在外头好几个相好的,儿子姑娘一大群,娶了你,怕过不了两年又得娶小的,这日子过着有啥意思?还是你压根就不在乎?” 张玉衡:“……” 他看着这个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男孩,心中生出奇怪的预感——这个男孩,或许会给他将来的生活带来许多不同。是好,是坏?也许,都有的吧。在这个陌生的府宅,等待着他的,不知将是怎样的人生。 这间喜房,床上遍撒红枣花生,桂圆瓜子,红烛高照,窗上处处贴着双喜剪纸,目之所及,尽是刺眼的大红,这一切,都让他不寒而栗,仿佛跌入深渊,可……可听着这些不着调的混账话,他反而觉得一切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场喜宴和第一场隔的并不久。 张玉衡待在自己屋里看话本解闷儿,并不很把外头热热闹闹的婚礼放在心上,比起李长川极尽羞辱之能事的折磨他,他宁愿李长川不停地往府里抬人,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哪怕抬一百个女人过门儿,只要李长川养的起,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 “二mama!二mama!”李北寒冲进来,一下撞进张玉衡怀里,把他撞的眼前发黑,差点儿没晕过去,李北寒一无所觉,还在大声宣布:“我瞧见三mama的脸了,没你好看!” 张玉衡:“……” 他忍着疼,露出一个笑,说:“看一眼你就知道啦?我看你是信口开河,逗我开心呢。” 李北寒腻在他怀里,抓他手上的玉镯子玩儿,“我说没你好看就是没你好看,二mama,你比她们都好看,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咋打扮都比不上你。你用不着难过,真的。” 张玉衡捏一把他的脸,笑着问:“我为什么要难过?小机灵鬼儿,你才多大一点儿啊就有这么多心眼儿了,谁教你的?二mama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你不要胡思乱想,知不知道?” 李北寒哼哼唧唧地道:“那你为啥不难过啊,三mama进了门儿,我爹就对你更不好了。” 张玉衡让他的小心思逗的好气又好笑,只好道:“那你对二mama好不就成了吗?只要我们北寒还想着二mama,那二mama就心满意足啦。” 李北寒抬起头,问:“真的?” 张玉衡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儿,说:“当然是真的,二mama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北寒很高兴似的,眼睛发亮,大声道:“二mama,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因为很不高兴父亲娶了二mama没多久就抬三mama进门,李北寒连前宅的喜宴都没露面,更不管那个和三mama一起入府的“弟弟”李北珩,当晚撒着娇一定要留在二mama这儿睡,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的屋。 张玉衡身边儿的丫头含英笑着打趣:“小爷,你是不是怕黑,不敢自个儿睡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缠着我们小姐?让人知道了,怕要笑话你的呀!” 李北寒抬着下巴,底气很足地道:“谁敢笑话我,看我不把他们的牙打下来!含英姨,你不用给我铺床,我和二mama一个被窝就成。” 张玉衡敲一下他的脑袋,说:“答应让你留下来了么?” 李北寒抱着二mama的手臂,把头往二mama怀里蹭,边蹭边道:“二mama,你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吧,我就想和你一起睡,你身上可香了,和你一起,我一定能睡的特别香,连噩梦都不会做。二mama,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张玉衡还是心软了。 因此当晚,李北寒就光着屁股挤进了他的被窝,一点儿害臊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光着屁股多么天经地义。李北寒手脚并用地缠在二mama身上,还使劲儿去闻他身上的香味儿,心满意足地道:“二mama,我往后都和你一起睡,成吗?” 张玉衡让他缠的几乎喘不过气,闻言忍俊不禁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和我一起睡,那可不大好。北寒,先生教过你没有,七岁不同席,你都多大啦?” 李北寒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什么狗屁七岁不同席,说这话的人八成是个孤家寡人,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听他瞎扯淡。二mama,你咋不脱衣裳,这么睡不累么?要不我给你脱?” 张玉衡:“……” 他连忙按住自己的衣襟,哄道:“二mama就喜欢这么睡,北寒,二mama不累。这么晚了,你也睡吧,好不好?明儿还得早起念书呢。功课都做完了么?小心又挨教训。” 李北寒听了这些话,简直一头两个大,气哼哼地把脸埋在二mama胸前,闷声闷气地说:“二mama,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去他娘的功课,小爷明儿不去了还不成吗?爱咋咋地,大不了再挨一顿鞭子。” 张玉衡笑叹道:“哪儿这么大的脾气。……睡吧,睡吧……” 李北寒变成了他在深宅大院中唯一的慰藉,这个在外头张狂又不驯的大少爷,只有在他跟前才会变成一等一的好儿子,既体贴,又细心,还总撒娇耍赖地哄他开心,不管李长川对他的态度有多恶劣,都不要紧了,北寒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有北寒在,他能把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忍不了的苦忍下去,只要想着,终有一天,李长川会消失的,届时,就只有他和北寒,那他的生命中就只余明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