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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犬(医者攻x影卫受,hc)

    时已深秋,一庭凄冷。

    宋任枝穿过庭院,挑开门前绣帘,只觉一阵暖香扑面而来。暖阁里外是两个天地。外头秋风瑟瑟,地冻天寒,屋里却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正旺,俊美的男人披着一层单衫,裸足倚在锦绣堆中,见他进来了,便拍拍身侧的位置,微笑道:“小枝,过来坐。”

    宋任枝瞧着师兄身边两个衣着暴露的美姬,怎么也不好意思挤过去坐下。

    云宓见宋任枝不愿意坐,轻笑一声,摆摆手让总管在对面给他加了个位置。

    宋任枝道了谢,还没坐稳,便听云宓道:“小枝也到年龄成家了。”

    宋任枝屁股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师父是医武双绝的高人,早些年便云游四海,再无音讯,只留下了宋任枝与云宓两个弟子。师弟宋任枝学医,师兄云宓习武。师兄性子恶劣,仗着武力与年龄的优势,从小就爱欺负宋任枝。长大以后碍于风度体面,不好意思再动手动脚,便隔三岔五将宋任枝喊过来催婚,释放精神污染。

    “小枝你瞧瞧,这杨氏的姑娘怎样?”云宓发了问,总管便在宋任枝脚边跪下,展开手中画册。

    画中之人奇丑无比。

    宋任枝黑了脸,心想师兄还是一贯的不着调,“师兄这里若没有什么事情,任枝就先回去了。”

    “我这里怎么没有事?”云宓将美姬揽到怀里,伸手握住饱满酥胸,炫耀似地晃了两下,晃得奶波荡漾美人娇嗔,“我说小枝,你年前就加冠了,却连个枕边人也没有,就知道玩些猫猫狗狗。漫漫长夜,总不能和狗睡,该多么寂寞。你看这杨氏的姑娘,虽然相貌平凡,可贤良是出了名的……”

    宋任枝心里吐槽这相貌哪里是平凡,“师兄不也未曾娶妻?师兄喜欢,那就师兄娶吧。”

    “我即便想娶,玉珠、玉斛也不答允呀。”云宓调笑着,又和怀里的两位美姬腻歪起来,片刻以后才让总管又将那画册往后翻,终于是些正常的人物了。

    宋任枝被第一位姑娘洗了眼睛,后头的姑娘们看起来便都眉清目秀、面目可爱。然而宋任枝毕竟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兴致缺缺地拍了拍总管的肩,“阿槿总管,你起来吧,别翻了。师兄,我不喜欢女人。”

    总管不翻了,没得到自家主人的命令,却到底不敢起身。

    云宓也不管总管,就让他那样跪着。其实宋任枝不喜欢女人,云宓早就知道了,但他今日格外仔细地端详了宋任枝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小枝啊,你到底是不喜欢女人呢,还是不喜欢人类呢,还是干脆就不能人道呢?你说具体一些,我才好对症下药……”

    云宓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头忽然传来器物翻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锁链晃动的声响。随着声音逐渐逼近,云宓身边那名为玉珠的美姬,忽而全身颤抖,抑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总管抬起头,深深望了她一眼。

    宋任枝不明所以,只觉得一时暗流涌动,气氛变得很不对劲。

    “……狗又跑出来了?”云宓丢开瑟瑟发抖的玉珠,翻了个白眼,显得既不快又无奈,“阿槿,我早就和你说了吧,锁扣松了要更换,你怎么还没有换?这是它第几次自己跑出来了?”

    总管道:“主人恕罪……”

    云宓懒得听他废话,“二十鞭。”

    总管哪里敢为自己辩解,连忙道了声“是”。就这两三句话的间隙,“狗”却已经爬出来了。

    那是一只十分强壮的狗,脖子上扣着手掌宽的铁项圈,后头拖着半截极粗的锁链。狗的身上满是伤痕,有鞭伤,有刻痕,还有针刺的血点,殴打的淤青。最新鲜的痕迹则是一些烫伤,是它的主人突发奇想,要看它表演钻火圈时留下的。

    狗的眼睛被粗糙的黑线缝了起来,耳朵里也不知道填了什么东西。它大概是饿了,鼻子贴着地面,正细细嗅着,找寻食物的痕迹。

    玉斛吓得面如土色,玉珠看着那只狗,捂着嘴发不敢发出声音,眼泪决堤而下。

    云宓对眼前的混乱十分不满,不悦地对总管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它牵回去啊,等着我请你呢?”

    总管连忙站起来牵狗,还没握住锁链,云宓却忽然改了主意,“算了。这狗太笨,训了这么久,钻火圈都学不会。横竖我也腻歪了……阿槿,你这锁扣总也不换,干脆也别换了。来人,把它拖出去,浸到水缸里淹死算了。”

    总管瞳孔一缩。

    玉珠一张小脸颜色惨白,染着蔻丹的指甲嵌入掌心,生生地攥出了鲜血。

    云宓见玉珠如此失态,忽然便笑了。他握住玉珠的手,摊开她的掌心,用一方洁净帕子,温柔拭去她手中血迹,安慰道:“好了,玉珠。没的为了一条狗这样地伤心。”

    随着云宓的命令,那忽然显身的影卫,从总管手里接过锁链,将狗往外拽去。狗看不见也听不见,却闻到了影卫们的气息,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力道。它大概是觉察出了一丝危机,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发出混乱的呜咽,四肢扒在地上,抓着毯子不愿意走。

    宋任枝大受震撼。

    他早知道师兄这个人,干些不黑不白的勾当,有的时候非常恐怖。但师兄虽然爱欺负他,也知道他性情温和,不会刻意挑战他的底线。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师兄一般也会避着他。

    若不是今天这狗自己跑出来,云宓定然不会将他牵到宋任枝的面前。

    不过来了也就来了,就当是给师弟涨涨见识了。

    云宓望着宋任枝,相信以对方的心理素质,不至于就此三观崩塌,精神崩溃。只见半晌以后,宋任枝终于缓了过来,如梦初醒般问:“……师兄,这不是从前你身边那影卫么?”

    是的,那“狗”是一个人,是一个健壮的男人,是云宓从前的影卫。

    宋任枝不但认识他,还与他颇有一番渊源。

    他原本应该是宋任枝的人。

    十年前的一个雪夜里,宋任枝路过城郊一处破庙,救下了一对快要冻死的兄妹。他原本想留他们下来,在自己的医馆里打打杂,学些医术,治病救人。不料师兄第二日来他的医馆里玩耍,见他新收了人,便又忍不住手痒想要欺负他。

    云宓伪装成和颜悦色的模样,问那兄妹二人,年关将近,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meimei腼腆害羞,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躲在哥哥身后不敢说话。哥哥胆子大些,见自己兄妹被宋任枝这个好人所救,以为好人的师兄自然也是好人,便说想让meimei洗个热水澡,梳个漂亮的发式,再换一身新衣裳。

    云宓说:“简单。”

    于是云宓将兄妹二人,领到了自己的花月玲珑馆里。

    花月玲珑馆本是一处风月之地,艳香十里,最是繁华无比。兄妹二人踏入馆中,只以为这里是什么神仙宫阙,惊得连路都不会走了。云宓唤来手下的鸨母,给meimei仔仔细细梳妆打扮,换上最美的衣裳,用最时兴的首饰。

    梳洗完毕,哥哥已经完全认不出meimei。

    云宓又带着兄妹二人一道用膳。

    外面地冻天寒,屋里架起涮rou的铜锅,光是蘸料就每人十二碟。薄如蝉翼的牛羊rou,一片片盛在琉璃盘里,堆满半张桌子。暖棚里出产的各式时蔬,花样繁多的点心果子,全都不要钱的上,任由兄妹二人享用。

    乱花渐欲迷人眼,那对兄妹出身贫寒,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酒足饭饱,兄妹二人鼓着肚子,都呆若木鸡,表情像在梦里。云宓和蔼地摸着meimei的脑袋,让美貌的婢子先哄她去绣床上睡觉,又对单独留下的哥哥说:“我这里好不好?”

    哥哥懵懵地说:“太好了。”

    云宓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们便留在我这里。只要你去告诉我师弟,你们不想在他的小破医馆里打杂了,你meimei从今以后,可以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有换不完的衣裳,戴不完的首饰,吃不完的美味……”

    哥哥愣了半天,终于颤抖着问:“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云宓只是想从宋任枝手里抢人玩,根本也不看重这对兄妹,于是随口道:“那么你就做我的狗吧。”

    当然,这原本只是一个比喻句。

    当年云宓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不干人事,把哥哥弄成如今这样的一只狗。相反,他将哥哥丢进影卫营里训练了几年,见他刻苦勤奋成绩优异,便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指做了贴身影卫。

    云宓家大业大,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土皇帝。身边十名贴身影卫,也都是禁军统领一般的人物,放出去个个有头有脸。

    至于那位meimei,云宓也没有食言,一直留她在这花月玲珑馆里,锦衣玉食地供养着,没让她受一点委屈。

    至此,兄妹二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倒也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可惜好景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