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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上)

    背着书包站在班里队伍里时,云澜和叶依琦聊天,眼神不住地往后面飘。

    一不小心便对上了他的眼神,让她都有些舍不得移开。辰阳戴着白色的耳机,长长的耳机线经沿胸口,绕过小腹,伸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整个春日的鲜花,仿佛都在为他一人盛开。

    他也看到了她,缓缓地,轻柔地,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学校花大价钱,买下两棵粉色的樱花树,种在cao场的两侧。花期过后,便都开始脱落,引得清洁阿姨每日打扫。有一片花瓣,蹭过他的唇瓣,被她悄悄收进袖口。生怕有人发现,她的袖中,藏着整个暖春。

    叶依琦报名了登山大赛,两人不得不在起点就分开,等到了山顶才能再见。

    云澜主动走到辰阳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昨天晚上那个,你学了多久?”

    “不久。”辰阳摘下自己的耳机,侧头看她的眼睛。

    “嗯,那就好,我怕它耽误你学习了。”云澜舒了一口气,眉目含情,“这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辰阳一边应着她,一边不经意地拨开她面前拦路的枝叉。

    “你之前那两本书,看完了吗?”她不舍得这么快结束话题,又起了个头。

    “看完了。”

    “大概讲的什么呢?”

    “金斯教授的观点:每一个生命体都是受基因cao纵的生存机器,出于自我保存的目的,基因总是无意识的cao纵生命个体做出种种行为,竭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基因,甚至不惜赴汤蹈火。”

    “所以,无意识地自我保存,就是基因的自私之处?”

    “大致如此。”

    “既然自私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那纯粹的利他行为是存在的吗?”

    “非主观的条件反射行为有这个可能。”

    “这书能借给我看看吗?”云澜饶有兴致地舔了舔上唇,突然对这书产生了兴趣。

    “今天回去之后,过来拿吧。”辰阳见她越凑越近,不自在地转头,露出有些红晕的耳垂。

    上山有很多条路,两人都不自觉地朝那条最绕,人最少的路走。

    确确实实是在向山顶靠近,四下却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露水气,青草气,多适合表白的地方。

    云澜好多次想开口,可不知为何,就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致力于震动自己的声带,一下子忽视了脚底的台阶,以至于一脚踏空。但她一点也不害怕,仅仅只是因为,她觉得辰阳会接住她。

    云澜摔在他身上时,并不着急起身,而是顺势问道:“辰阳,你接住我,是纯粹的利他行为吗?”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下定什么决心后,才缓缓开口:“我条件反射地接你时,是的,但探究其目的,就不是了。”

    “那你反思出利己行为的目的是什么?”她眼含曦光地朝他笑。

    “一切利己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保证基因的传递。”

    “哥哥,我等不下去了。”她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死死地环住他的脖颈,用极轻极小的声音在他耳畔细语。“传递是什么意思,能再说明白点吗?”

    “任何生物为了延续基因的传递,本能里都会与多个个体繁衍后代,以增加自己基因存活的概率。”辰阳伸手搂住她的腰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将忤逆我的本能,违背我的天性,永远爱你。”

    云澜本以为,他不会说这些情话。

    这是一场经久的暗恋,幸运的是,有了结果。

    “都怪你,我不想放手了。”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手却收的越来越紧。

    “嗯,那就不要放手。”

    “我们不爬山了?”

    “旁边有缆车,不在我们的起点周围,所以没有人看见。”

    云澜一听有懒可偷,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走吧!”

    他们离得很近,手不断地碰在一起,她像是被烫了一下,刚想反射性地抽开,却被他一把牵住手。

    牵过很多次,可今天的这次格外不同,格外的guntang。

    以前的时候,她是害怕被别人知道这感情的,可现在,她恨不得立刻就能告诉全世界,那璀璨得和太阳一样的人,是她的人,如今是,未来也会是。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被对方打断后都不自主地笑了出来。

    云澜唇齿间都像是涂满了蜜糖,甜得发齁:“你先说。”

    “明天,你有时间吗?”辰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什么时候都有。”她笑着靠在他身上,越看越觉得学校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招人得很。

    “想出门玩吗?”他微微俯身,温和地问她。

    “好。”云澜眉眼都弯了起来,嘴角上扬。这是他第一次约她出去,但不是学习。

    “到你了。”

    “我喜欢你。”说破之前,她只觉得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现在却好像什么阻碍都消失了,无比顺畅。像是喉咙里卡了很久的话梅,酸涩的外壳下,连核都是清浅的甜蜜。“从义卖开始,一见钟情。”

    不然她为何着急地找他搭话?在从来只有旁人主动认识她的情况下。

    她看着他的耳根一下子爬上红晕,经久不褪,连眉眼都朦胧几分。

    “哥哥,你害羞了吗?”云澜自己面上也烫得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这是让她日思夜想,六神无主的人,让她甚至想远离尘嚣,厮守一生的人。只怕握得还不够紧,让他从指缝间流失。

    辰阳伸手,将她紧紧地按进自己的怀里,一声不吭。

    心跳如鼓,有力地冲撞着她发烫的脸颊。哪里都是烫的,他的心口,他的指尖,是连山间清风都吹不熄的炙热温度。

    “再过会儿,班主任该发现我俩不见了。”云澜腻腻歪歪地抱怨他。

    “嗯,我带你走错路了。”辰阳轻吻着她柔亮的发梢,语气温柔。

    “哇,你怎么学坏成这样?”她惊呼出声,手却是诚实地抱紧了他的腰。

    两人走到五百米外的缆车点,竟然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缆车被维护得不错,四周玻璃干净明亮,能很好地看见沿途的风景,远远地,也能看见其他在努力爬山的同学们。

    云澜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心脏的破口处被填满,精神都飘忽起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眨着眼问他,眼底都是零碎的光点。

    他的眼尾又红了,竟带上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很早。”

    “有多早,比我还早吗?”她不依不饶地撒着娇,心头却柔软地陷下一片。

    “嗯。”在她那天还在认真记账的时候,他就已经隔着人海,被她吸引。人天生便会对美丽的事物有好感。

    “哥哥,我们约法三章吧。”云澜从他的肩上慢慢移动,直接窝进他的怀里。

    “嗯?”辰阳揽住她的肩膀,以保证她不会摔倒。

    “第一,在高考之前,我们还是学习为主,平时要约会的话都去教室或者图书馆,寒暑假的时候可以挑几天出去玩。”

    她将他漂亮的手指握成拳,又将食指掰离,回头冲着他笑。

    “第二,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们还是以同学的身份相处,以前怎样现在怎样,周末可以有所改变,因为如果被班主任或者王亦杰这种大嘴巴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麻烦。”

    “第三,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和我冷战,不要不理我。”

    云澜蹭了蹭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圈倒影。

    “周五呢?”辰阳也看着她笑,嘴角显示出两个很浅的梨涡。

    “那从晚自习下课铃响的时候开始吧。”云澜思索片刻,回答道。

    “好。”

    “从今往后,如果有男生女生打着交友的名头来认识你,你都要拒绝。”光是表白墙上那一茬茬要社交账号的小姑娘,都让她烦心得紧。“当然,正经事除外。”

    “没有其他人。”他将她搂紧了,“好友申请只同意过你一个人。”

    “你今天也太会讲话了。”云澜点了点他的唇,“难道以前就是这样?是我一直没发现?”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发现。”

    “没时间了,你看前面是不是快到山顶了?”她眼看着山顶已经聚集了近乎一半的同学,心中失望透顶。

    还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单独地。

    下了缆车,两人离得远了些,朝着不同的性别分类人群中走去。陈明霖在休息处的座位上朝着她招手,云澜便径直走了过去。

    “吃中饭没?都十二点了。”陈明霖给她挤出一个比较宽敞的位置,让她好把书包移到面前来。

    “没呢,现在吃。”云澜从书包里拎出面包时,突然注意到侧兜里多了一瓶牛奶。

    辰阳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她差点咬到舌头,忍不住往男生那边看了一眼。

    “你从哪边爬上来的?我在主路上都没怎么看见你。”陈明霖揉了揉因为爬山而磨损过度的膝关节,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走的小路,右边那个。”云澜胡诹道,只觉自动贩卖机里的牛奶怎么越来越甜,让她的后槽牙都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