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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安处

    息荧自回来后逐渐接手了白芜身边的每一件小事,从梳发到描眉,白芜早上睁眼醒来看到的是他,晚上为他掖好被角的还是他,他为他穿衣,为他脱袜,为他做一切隐秘暧昧的贴身之事。白芜觉得着实有些羞,他还拿息荧当作自己的玩伴。他有过轻轻抗拒的时候,他不适应这个温驯妥帖的小狼,毕竟当年息荧离开他前两个人明明还时时有摩擦。弄脏的鞋子,舔湿的脸,小狼热情又莽撞,连冲上来抱住他时都会弄倒桌上的书堆,他会舔他的脸和手,粗热的呼吸喷洒在白芜耳畔,不住地往他怀里钻;他也会弄脏鞋袜,拉乱白芜的首饰,抢过桌上的烧鸡就往树杈上爬。

    但这次回来后,他很少再露出这种属于兽的情态,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像一方阒黑的砚台,冷硬如石,深不可测。尽管他行动上几乎是贴着白芜的心,他像是白芜缺失的另外半边齿轮,稍稍摩擦一下就能严丝合密地卡住,精确地对上白芜的每一个生活习惯。

    一次白芜用膳时他侍立在侧,白芜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缓缓抬眼看他:“你不必只顾着我,你也吃些你爱吃的。”

    息荧收回了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什么。

    白芜顿了顿,又咬了口糕点,接着道:“我很高兴你回来,不是因为我多了一个仆从。我想让你开心自在,还像你当狼时那样。”

    息荧闻言上前一步,他单膝跪在地,拉过白芜的手,凑上去舔他掌心粘着的糕点,白芜被他湿热的舌头激得浑身一抖,息荧舔弄得细致极了,连他指缝里的渣滓都用舌头卷舐干净,在掌心留下湿漉漉的长印子,在空气中有些发凉。息荧对着白芜笑了一下,他分明跪在他脚边,这个笑却显得有些胜筹在握,他缓声道:“大小姐,我尝了,雪和糕确实很甜。”

    白芜心头一跳,一瞬间一丝guntang的热气袭击了他的心,他想不明白,也顾不上想明白,只懵懂将它归结于应该是在为小狼心疼,息荧这么多年在外面,一定很辛苦了,吃点好的也只敢将掌心这点舔干净,他心头发热,却不知这是感情的萌芽,正颤颤地破土而发。

    白芜没有了吃糕的心思,他低头握住小狼的手,紧紧攥在胸前,他问他:“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一到南疆就不见了,你这身武功是跟谁学的?为何如今才来找我。”

    他顿了顿,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息荧的回答,他看着息荧踌躇的神色,又补充到:“这糕没有很贵,就算很贵我也舍得给你吃,以后我天天叫人给你做。”

    白芜的手轻轻摸上息荧的脸,抬手的时候腕上珠串轻碰,袖间还带着馥郁的百合香气,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哄一只受伤的小兽:“以后想吃其他的也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有,我一定会给你。”

    息荧惊诧了一瞬,只有这一瞬,他笑弯了眼睛,满足极了,他的小姐这些年只空张了年岁,整个人干净得像是生活在皎月上,一点红尘都不染,他目无下尘,看不见狗蓬勃的野心,看不见这自地狱里厮杀回来浑身淌血的畜牲,它正在温驯伪装下磨牙霍霍想侵犯主人。白芜天真极了,只看得见自己的小狼外出的苦,他想着要把什么都给他。

    息荧看着主人善良懵懂的模样,一颗祸心像是被柔软的霓羽轻轻拨弄,他骨子里的恶劣本性上来了,他想将这段时间的温和表象都撕开,抱着这娇小姐好好舔弄蹂躏,像对待最爱的骨头。他跪地起来,将小姐揽到怀里,他蹭着他的头,是狼标记喜爱的事物时沾上自己气味的做法。

    “多天真啊,我的小姐。”他这么想着,近乎痴迷地想触碰白芜这颗善心,狼冷硬的皮骨被这颗善心烫得颤抖,他感受到一股趋火的暖意来。

    “真要将他衔在嘴里,才能知道我长了獠牙。”他紧紧搂着自己的小姐,小姐全身都沾染着他的气味,他像是狼窝里最安全隐秘的一件宝物,息荧因为这种想法满足异常,他把这易碎的宝物抱回了窝里,怎么舍得用上獠牙。他只会用舌头来伺候这娇气的小姐,他舍不得将他咬出痕迹。

    白芜被抱得很紧,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他近来常有这样的感觉,息荧的掌控就如同碧海潮生,安静沉默地就将他整个淹没。

    他还想追问息荧当年的下落,息荧左言右顾,迟迟不愿说,实在被逼得不行了,他叹了口气捂住白芜的眼睛,声音很沉闷地响起:“那不是什么好去处,别再问了。”

    白芜果很心疼地倚进他怀里: “我这里很好,你以后都不用再离开了。”

    息荧静默了一瞬,他轻轻吻着他的发,柔声道:“是我心安处。”

    白铧对息荧的归来并未表示出太大的反应,虽然白芜仍对他的态度保有隐忧。现在的东越没人知道息荧曾当过狼,他们都喊他是大小姐的一条狗———疯狗。息荧对一切能威胁到白芜的事物都提起了超乎寻常的警戒心。白芜这些年逐渐长大,他并不是两耳不闻世事,大掌门这两年身体欠佳,倒是给了他很多机会,他会借着白铧手下的名义动手,尽管诸多制梧。息荧这次回来后,没再让白芜的手沾过血,他又疯又狠厉,他不愿意小姐动手,更不愿意离开他,他动手时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甚至将一些事做到明面上来。

    这件事很快就被白铧知道了,那天他吃饭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白芜整个人的神情一下子就绷紧了,他扯着息荧的袖子,将他往自己身后拉,他看着自己云淡风轻的父亲,面上还未露出什么,心里却已经焦急起来。

    白铧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他吐出口中的骨头到一边的骨碟上,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才缓缓开口:“你紧张什么,你把你爹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他可以做你身边见人就咬的疯狗,只要不至于惹祸上身,让你还得为了他出手。就因为他的疯劲儿,平白将你拉入危险当中。”

    白铧说到这里,心里似乎还有火气,特意走过来敲了敲白芜的头:恨声道“小白眼狼,白对你好了。”

    白芜揉着头笑了笑,他放开息荧的手,息荧落了一手空,心下却安稳起来。

    那就装作被驯化,做他的一条狗吧。

    如果不是后来岑央的出现,息荧或许能忍着一辈子只当白芜的狗,毕竟白芜在他温暖的巢中,衣食起居都由他照顾。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就算没有岑央,也会有白央,李央,王央。白芜是个人,他会有很多至交、好友,会与别人来往交流,而息荧是匹眼里只有主人的狼,他被白芜驯化,他眼睛只落在主人身上,他还想他主人与他一样,只有侵占他,拥有他,将他拆吃入腹,人才能为一只犬所有。白芜花了很多时间才改变他这种偏执的观念,那时候他们的很多问题在床上就可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