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又活来
戚诚简单忙完母亲的事，已经是傍晚了。他看到戚琳说自己已经回家的留言后，先打电话给了陆艺文，但是陆艺文没有接。 他很累，累到难以站立，陆艺文发来了消息，告诉他，让他准备好离婚，他端详着手机屏幕，没有流泪，只是发去了一句：“好的，是我对不起你，文文。” 脑海中忽然闪现过很多的画面，戚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辨别不出是灼热还是冰凉，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母亲走了，他们母子二人多年的恩怨纠葛就这样结束了，母亲那样恨戚琳，为什么不能恨自己……雨含……雨含在哪里呢？之前得知母亲的病情，她还很懂事安慰自己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一切都结束了…… 戚诚让自己清醒起来，他打给了戚琳，戚琳没有接电话，他发消息给戚琳，戚琳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都联系不到。 戚诚恨自己，他头一回这样失去理智，他后悔自己没有看住戚琳，他不敢想象戚琳会做出来什么，他没有脸去再打给陆艺文，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 晚上，陆艺文回到家里，看着雨含睡着后，她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一个人走到地下红酒室里，打算用酒精放空自己。 戚诚打来了电话，陆艺文不打算接，但是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她最终没有狠下心对此置之不理。 “怎么了？” “文文……是我，你和雨含还好吗？” “嗯，没事就挂了吧，离婚的事明天再说——” “戚琳在吗？她在家吗？帮帮我……我必须找到她……你不知道” “……”陆艺文听到他这样带着哭腔焦急地寻找，心中的不忿再度冲垮她的理智。 “不在！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到老！” 陆艺文狠狠摔碎了电话，上了楼穿过客厅，打算再上到卧室去。 她忽瞥见中午戚琳跪着的地板上那片狰狞的划痕，似乎隐约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她心中蒸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知道自己下午说的话很过分，她回来之后也没有确认戚琳在不在，她很害怕，她没有想要让戚琳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她急速下楼，推开戚琳的房间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陆艺文颤抖着打开灯，万幸也不幸戚琳不在那里。 床上放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字条： “卡里有500万，是给你和雨含的，密码是雨含生日……对不起，嫂子，对不起，嫂子，对不起……”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道歉，都是给陆艺文的。 字条的最后一句写着：“没有人会威胁你们让你们不好过了，没有了……” 陆艺文惊恐地把纸条扔在地上，她套上外套和鞋子就出了门，她庆幸自己没有喝酒，她恨，她也怨，但是她并没有想要戚琳去死。 戚琳站在准备办画展的仓库门口，思考片刻踢开了脚边的汽油桶，仓库里有很多画还有建材，她不想伤到别人。 那把让她痛苦让她清醒的颜料刀是她唯一的伙伴，她使劲扎向自己的手腕，一道狰狞的口子显露出来，她握紧手腕，跌跌撞撞走向仓库深处。 戚诚已经要疯了，他找了很多人，最终是王泽明的情人告诉了他，暗示他戚琳找过王泽明，戚琳可能出事了。 他冲进王泽明的病房，看到他窘迫的模样，王泽明拼命赶走他，告诉他，戚琳打算去死。 他也不想自己的画被人捡到，被人从一具女尸边上捡到。 戚诚已经分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了，他的右耳发出轰隆隆的嘶鸣，他的右手发出阵痛，戚琳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了，他不敢有任何想象。 仓库的门被推开，刺鼻的血腥味让陆艺文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顺着那滴滴血迹，她在仓库深处找到了戚琳。 戚琳坐在一个吊灯下，趴在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钢琴上，黑的白的琴键上都是血迹，她闭着眼睛，脸上是十分快乐的微笑。 陆艺文尖叫一声，立即去看戚琳是否还活着，那股微弱的气流催促着她做出行动，她正准备打电话给120时，戚诚来了，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抱起戚琳就跑，他跑得那么快，和死亡赛跑，陆艺文跟着他，跟着他疾驰的汽车，他没有见过戚诚这样惊慌急躁的时候，从来没有。 陆艺文到了医院后，戚琳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抢救，戚诚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直到陆艺文走到他身前，他才有了一点点反应，向她表示感谢，随即就是沉默。 陆艺文本打算离开的，但是走出两步，她就停下了，她到底是不忍心戚诚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也害怕明天听到戚琳的死讯。 她鼓起勇气转身，看到戚诚晕倒在地。 戚诚的情况不算严重，只是有些过度疲劳和脱水，和他进入病房后，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陆艺文也在哭，为了戚诚哭，为了雨含和自己痛哭。 手机提醒自己收到了邮件，是戚琳发来的，陆艺文本不想看，但是随即戚诚的手机也响了，她犹豫再三，拿起了手机，戚诚手机的密码是她帮戚诚设置的，她很清楚。 哥，对不起，你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原谅我吧，我毁了你的一生，也毁了你的家庭，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补偿你和嫂子还有雨含了。 mama在叫我，我该走了。其实我不知道我是应该死掉好还是活着接受惩罚好，我好懦弱……我在美国还有钱和房子，你们都收下吧，董龙旭的事，还是要麻烦你了。王泽明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那些照片你们可以用，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不屑于这种办法，但是我没有办法的。 我真的很遗憾，曾经那么苦的日子走过来了，可是现在我们终于有了底气去追求自己曾经梦想的生活，却没有可能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犯的错，但是我看得到，你和嫂子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不知道你现在还愿意弹钢琴吗？仓库里的那个钢琴是为你准备的，你不适合做律师，我很清楚，我已经想象了好多次你在我的画展上为我弹琴的样子了，哥，我希望你快乐，我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你很自责，我也很自责，不要难过了哥哥，我说过，我对戚诚的爱不变，我对哥哥的爱也没有变过，是从前的我搞错了，是我把它们搞混了，都是我的错，我离开之后，请忘了我吧。 这一生的遗憾已经说不清楚了，下辈子，就算是你变成了女人，我做了男人，我也会找到你，爱着你，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最后再麻烦你一件事，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撒在老家的洋河里吧，我已经没有机会回那里去了，我想看一看那里，然后到大海里去。 再见，哥哥，对不起，你要幸福，你要很幸福。 陆艺文读完戚琳留下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想搞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了，她只有无奈，她需要一个交代，给自己和雨含一个交代。 犹豫再三，她打开了戚琳留给自己的邮件，里面有她的资产信息还有简单的遗嘱，有王明泽的照片，这些在戚诚那封邮件里也有，戚琳留给自己的话没有戚诚那么多，却让陆艺文倍感难受。 “嫂子，对不起，这段时间总也让你生气，是我不好，你怪我吧。其实我是有一点嫉妒你的，但你是很好的人，我哥很爱你，我根本比不上你，我对不起雨含，我不配做姑姑。当年的事你不想听，我知道，但是绝对不是哥哥强迫我的，他不是那样的人，真的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相信……他对你隐瞒了这件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原谅他吧。我知道，我不在国内这些年，你一直替我这个女儿照顾着mama，我很感激你，你那么生气，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我真的该死。嫂子，你对雨含很好，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是mama对我能像是对你那样或者你对雨含那样就好了，你可能会觉得很厌恶，但是我希望下辈子可以有一个你这样的mama，但是我没有下辈子了……对不起，嫂子，不奢求你原谅我，希望你忘了我这个讨厌的人吧。” 陆艺文关掉了手机，她不敢再看一遍这些文字，她回想起戚琳在自己家的这段时间。 她一直躲着戚诚，总是和雨含待在一起，自己对戚琳也并没有多么好，也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她一件件事情想着，想到当年戚琳远隔重洋发来了那么多结婚贺礼，却不肯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她想到婆婆那么期盼见到戚琳，想到戚琳和婆婆争吵后坚决拒绝住进自己家里，想到戚诚在董龙旭的事情上那么坚持，想到婆婆死前说得那些触目惊心的话…… 她很累，很难受，她抱紧戚诚，只希望这个漫长的夜晚赶紧过去，希望太阳赶紧升起，希望明天戚琳和戚诚都好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