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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雍冶注视盘子里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猫罐头,红亮红亮的。越致和看上去也挺心疼这只猫的,他又不缺钱,应该买的都是高档货。

    可这对于一只一天前还是人类的猫而言,还是有点太艰难了。

    这一晚鸡飞狗跳下来,雍冶终于发现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严峻现实——他难道下半辈子只能当只猫了?

    虽然他那惨兮兮的rou体好像没有魂魄也能维持生命迹象,但应该不会醒过来的,除非是被什么别的玩意鸠占鹊巢,不过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么,先不提。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现在也不是最要紧的……果然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偏偏成了越致和的猫!?

    雍大爷思路清奇,不去困惑为什么人会塞到猫皮囊里,反而先纠结的是这只猫的主人。

    如果他一直都是这只猫的话,岂不是就一辈子只能吃猫食了?雍冶这下真的想哭了,作为祖传三代老字号餐饮店,现在成了当地连锁品牌的继承人,爹还是个颇有名气的大厨,从小到大不说尝遍天下山珍海味,至少吃过了太多好吃的,一般菜肴还入不了他的口,加上他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厨艺也算过得去,基本就没在吃上受过委屈。

    请问宠物食品的制作商会用调料吗,会调研客户的喜好吗,会研究食材的风味和配比吗……当然,他们可能会,但更多也是出于营养考虑,因为这世界上最刁钻的舌头是长在人类嘴里的,大部分动物啊,对食物的味道并没有讲究,在野外大家都饱一顿饿一顿,只要能吃不变质就差不多了。

    “小冶,肚子不饿吗?”越致和在他旁边蹲下来,摸了摸猫脖子。

    猫判断食物能不能入口靠的是嗅觉,比他们味觉灵敏多了,气味要是不感兴趣是不屑于品尝的。雍冶当然闻得到罐头的rou味儿,而且这个猫鼻子还觉得挺香的,但是他人类的尊严在阻挠他!

    “呜——”

    他坐在地板上,耷拉着头,和生物本能顽强对抗,尾巴一下一下抛起来往地上砸,掷地有声。

    “这是你上次很喜欢的罐头啊,下午也没怎么吃,吃一点吧。”越致和听起来很担忧。

    他怎么对猫说起人话来毫无心理障碍,一般猫知道你在叨叨啥啊。

    见猫还是无动于衷,越致和叹了一口气,拿出大勺子舀了一点罐头rou,直接递到他嘴巴边上,一边轻轻晃动一边哄道:“乖,香不香,香不香,我们吃一点点就好了,来……”

    够了!这人什么毛病,真把猫当小孩儿吗!

    越致和干脆把他抱在腿上,像抱一个小婴儿,嘴里念念有词。雍冶无语地看了看人又看了看勺子,最后决定为了阻止越致和这副不得体的举止,大义凛然地伸出舌尖,小小地舔了一下……

    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吃,嗯,为了确认这一点,可以再吃一口……还不错,再吃一点点好了,就当为了让越致和闭嘴……

    雍冶到底没坚守住,吃光了勺子里的分量,自己回到了饭盘边,埋着头开始夯吃夯吃。越致和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祥脸。

    毕竟雍冶从一开始忘记一件事——他已经不是人类的味觉了,自然也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评价宠物食品。

    这屋子跟以前也没太大区别,因为才有家政人员打扫过,倒也算整洁,但比以前还是乱了一些。随手放下的东西到处都是,看到一半的书直接就扣在桌上,沙发上挂着几件外套不收进衣柜,如果再过几天就会有垃圾快满了也不扔,厨房水池里的碗堆着不洗,哪怕洗碗机就在旁边。还有怎么也扫不干净的猫毛,以前是没有的,因为那时还没有猫。

    这的确是他记忆中的越致和。雍冶想起来了,觉得比以前乱的原因就是对比对象都是他整理后的,那时候越致和也没有请保洁,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就会一起做卫生。雍冶时间多,会来帮他把横七竖八的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理好,衣服该水洗水洗该干洗送去干洗,然后都好好叠起来放进衣柜,再擦擦灰尘扫扫地,到点了就去准备晚饭等上班的下班回家。

    回想起来,他可不就是个倒贴的暖男保姆,还不要工资。

    他现在这身板越致和也别想奴役他干活了,还得好生铲屎伺候他。雍冶想到这里就快乐了,顺利去猫砂盆撒了猫生中第一泡尿,比起吃猫罐头,像猫一样嘘嘘对他而言好接受多了。就是他本来想撅撅屁股一走了之,结果怎么也克制不了骨血中的冲动,又回去刨了好久的砂把尿团子盖住,彻底没味儿了才罢休。

    他在客厅的窗户角边发现了一个猫爬架,挺结实的,以前只在别人的照片里见过,没想到换成猫的视觉,这玩意儿是这么……高大,勾起了他跃跃欲试的心。

    他大概算了算距离,后脚一蹬,没想到还挺轻松就跳上来了。雍冶站在最高一层的垫子上俯瞰地面洋洋自得,虽然个子变小了,但居然能轻轻松松直接跳上个跟他以前身高相仿的架子,可不该得意一下么!

    这个树一样的猫架上上下下有好几层,他在剑麻柱上翘着尾巴磨了磨爪子,在太空舱里转了一圈,吊篮里窝了一会儿,趴在观景台上甩尾巴。

    他还在适应这副猫的身体。尽管视力不咋地,但夜视可比人类强多了,越致和没开客厅灯,就那么点微弱的光线他都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和毛发,每一处动静都纤毫毕现,加上比人类更广阔的视域和居高临下的位置,一种俯瞰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嚯,难怪猫都一副高高在上唯吾独尊的样子,也不是完全没原因嘛。

    他正想象一群小杂兵在猫主子面前俯首叩拜,越致和澡洗完了,打开门走出来,左右看了看没见着猫,顿时紧张地叫道:“小冶?到哪去了?”

    啧啧,这男人不会因为丢了一次猫就开始有焦虑症状了吧。尽管嗤之以鼻,雍冶还是懒洋洋地喵了一下。越致和连忙寻声找过来,看到他趴在猫爬架上,惊喜地说:“你会玩架子了吗,真厉害。”

    这有什么难?以前这猫是有多蠢,连这个高度都跳不上来吗。雍冶心里嘲讽,但又因为这句实打实的夸奖不可自抑地感到小愉快,尾巴勾成了卷高高举了起来。

    这架子的确是够高的,越致和的视线都跟他平齐了。这人终于把外出时沾了各种味道的衣服换掉,穿了家居服,宽松的长裤和套头针织薄衫。雍冶确认了一下,这套好像还是他给越致和买的。

    雍冶:……

    为什么还不把这衣服扔掉,越致和你有这么抠吗!气死我了!他就是故意在气我吗!雍冶尾巴不甩了,对着挠脖子的手上去就是一口。

    “嘶……”越致和缩回手去,“这就生气了,真小心眼。”

    要骂猫就好好骂,还一副宠上天的语气给谁听啊,假惺惺。

    雍冶歪歪耳朵,好在猫脸上全是毛,也不存在脸红这种东西。

    其实被挠脖子的感觉也不坏,毕竟从前他喜欢上越致和就是从这双手开始。在一起之后经常早上醒来就会感到一双手正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越致和总比他醒得早,但醒来后总是会注视他好一会儿。也许是早晨的关系,那时候这男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跟一贯表现出的随和不太相同,像森林里被风吹开的湖面。

    那景色雍冶从来没见过,但每次看见越致和时就会想起。那时的他满心都还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后来随着心绪的变化,两个人走向貌合神离,那样的湖光山色也就渐渐失去了。

    越致和打开冰箱找吃的。雍冶才想起来这人应该从找猫到现在都没顾上吃饭,从架子上轻轻巧巧跳下来,装作漠不关心走到人类身后,想看看他能拿个什么出来。

    这个双开门的大冰箱内部不能说是满满当当,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冷藏层里几大瓶矿泉水,有一两盒牛奶,几个鸡蛋,土豆,一些没用完的调味品,还是以前雍冶买来放着的,可见分手以后这个人压根儿就没自己做过几次饭。

    然后就,没了。这些东西大概摆了两层,其余格位都是空的。

    雍冶惊呆了。

    虽说他在的时候也不会致力于把冰箱塞满,但好歹里面总有充足的食材,解冻的rou类放在冷藏室,还有新鲜的蔬菜,水果,随时都能做两三个家常菜。

    就这么点东西越致和居然看了好半天才合上,打开冷冻仓,拿出还剩半袋的速冻饺子进了厨房。雍冶肯定他最近三天的晚饭都是这个。

    这人看着挺好的,跟谁也都合得来,但其实真正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没几个。生活规律得令人发指,也简单得不行,循规蹈矩,夜生活根本想都不用想。要不是那天心情实在不好难得出去解解闷,也不会被雍冶给捡到。

    越致和煮好了水饺,自己调了个蘸水,雍冶趴在流理台边上看他兑调料,得嘞,盐肯定放多了,但本人浑然不觉。

    餐桌不大,但一个人坐着也空旷得很。

    雍冶除了这么个活人也没啥别的好玩,便又跳到桌上看他吃饭。

    从前他们就这样对着吃,不过现在他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椅子也收进了桌下,桌面改为坐上了一只猫。

    越致和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蘸了料,咬了一口,眉毛皱了起来。

    “好咸啊。”他笑着说。

    废话,加了酱油还放整整一勺盐,知道那勺子多大容量么?咸不死你。

    也许是雍冶眼里嘲讽的意味太浓,越致和居然对着一只猫不好意思道:“今天是意外。”

    这蘸水没法吃了,越致和只好去重新调一盘,雍冶跟上去,发现他在对着一排调料发呆。

    “太咸了是得多放点醋吧,还有什么来着……以前小冶说过的……”

    越致和手撑在台面上,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脖子上的傻白圈实在影响视线,雍冶摇了摇脑袋,成功吸引了注意,结果被越致和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知道吗,以前小冶做的饭可好吃了……”

    这个雍冶知道,越致和少有会直白表示对他的赞赏就是在吃饭的时候。

    “他现在又在给谁做饭呢……”

    做个屁!老子又不是谁都愿意给倒贴当厨娘,现在正在这看你犯傻呢!

    这人心目中他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难不成就一直是个沾花惹草的公子哥?好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得都可以发奖状了,越致和你说话能不能有点根据?雍冶十分想破口大骂几句,结果出声只有愤怒的喵喵喵喵。

    “好啦,不是在叫你。”越致和刚才都发白的脸色又有了点笑意,习惯性摸了摸猫脑袋。

    哎,讨厌死了。雍冶十分不耐烦,不过依然跳了下来,在一排罐子盖子上嗅了嗅,准确找到了白糖,一爪子踢了出去。

    越致和眼前一亮:“哦对,是白糖来着,小冶真厉害。”

    小冶?到底是哪个小冶?这只笨猫懂个毛线。

    不过算了,反正笨猫已经被人类强大的意念占领了,不管哪个小冶都是他。雍冶转过身去,尾巴一挑一挑的,绕了下人的手腕表示这称赞大爷领受了。